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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風見他的表情,看得出他知道什么。 可是,等謝宇翻完圖,他遲疑的說道:“這個……還是問吳院最清楚吧?!?/br> 他的語調低沉,似乎這幾張圖牽涉了什么諱莫如深的內幕。 律風還沒開口追問,身邊的同事熱情地煽風點火。 “怎么又要問吳院啊,謝宇,有什么不能說的?” “對,你既然知道是誰畫的,就直說唄。搞不好律工去跟對方溝通溝通,就出新方案了!” 他們打著律風的旗號,想聽內幕的心情呼之欲出。 明明是自己想知道,搞得好像是為國為民為大義,一點兒也不八卦。 然而,謝宇表情為難,笑得勉強。 他看向律風,說:“這幾張圖純粹是因為方案三、方案四受到地震影響,設計師隨便畫來開拓思路的。烏雀山建不了懸帶橋,所以我們后續才沒有更進一步的研究。你知道是誰畫的,也沒什么用?!?/br> “可是……” 他想知道的,是這位設計師為什么明知懸帶橋不可能在烏雀山建成,還畫出了這幾張設計圖。 是因為懸帶橋給了設計師靈感,還是說烏雀山大橋可以從懸帶橋的設計理念里找到新的突破口。 律風還沒說出他的想法,人群后面就傳來一聲問。 “都在呢?” 他們轉頭一看,吳贏啟和馮主任走進辦公室,徑直向他們走來。 吳贏啟一直在其他橋梁項目里帶隊,如果不是為了律風,也不會三天兩頭回橋梁院來。 他剛回來,就見員工們圍著律風,熱烈的討論。 而錢旭陽離他們遠遠的,完全無法融入這個集體。 吳贏啟臉色稍緩。 果然,他們橋梁分院的人,還是喜歡有真才實學的設計師。 “看得怎么樣?”吳贏啟隨口問了問律風。 誰知道,律風馬上拿起手上的設計圖,一點兒想要客客氣氣回答領導問題的意思都沒有。 “吳院,麻煩你看一看這幾張設計圖。這是誰畫的?” 他的直接,超出了謝宇預期。 謝宇神色不定的盯著吳院,唯恐律風的要求,惹得吳院不高興。 吳贏啟略微皺眉,接過了那份資料。 幾張陳舊的手繪設計圖,清晰的留下了筆觸,當它擺得端端正正的時候,像極了現在手機軟件里呲牙大笑的表情。 他臉色有些蒼白,語氣仍是平靜的說道:“哦,這幾張圖是吳華同志畫的?!?/br> 吳院一說畫這圖的人叫吳華,周圍的氣氛頓時沉寂下來。 剛才只有謝宇臉色忐忑,現在,輪到其他人露出原來如此、難怪這樣的詫異神情。 但律風無法理解他們的變化,仍是追問:“我能見見他嗎?” 吳贏啟聞言愣了愣,笑道:“你見不到他了,他走了?!?/br> 習慣了嘻嘻哈哈的設計師,聽到吳院這句輕松的回答,瞬間覺得沉重。 他們咳咳咳哎哎哎的咳嗽、嘆息,掩飾著律風想要見吳華一面帶來的尷尬。 可惜,律風卻沒能領會這句話的委婉,更不懂得大家怎么突然凝重起來。 他意識到,吳華應當是一位特殊的員工。 特殊到吳贏啟說他走了,大家不僅沒有爭前恐后的說說吳華的情況,還沉默尷尬的表示著“我們都認識吳華,但是關于他的離職,我們什么都不能說”。 即使如此,律風仍是固執追問:“既然這樣,我能不能要一個他的聯系方式,我想問問他,為什么會畫這幾張設計圖?!?/br> 他盡量語氣顯得誠懇。 誰知,吳贏啟卻苦笑了一聲,“你沒明白?!?/br> 吳贏啟趕緊糾正了自己的說法,“他走了,不是說他離職或者退休,是去世了?!?/br> 也許只有在方言表述存在差異的時候,他才意識到,律風在國外留學,不是很懂得他們這些人委婉的說法。 “吳華同志是我父親,也是院里的老工程師。他退休前就在負責烏雀山大橋的項目,退休之后,一直記掛著烏雀山大橋,院里就返聘了他,繼續負責烏雀山大橋的項目。前兩年,我們建成了曲水灣大橋,工程技術又有了突破,本以為可以借此機會推進一下烏雀山大橋,可惜……來了場大地震?!?/br> 整個辦公室,只有吳贏啟顯得輕松自然。 也許是最親近的人,最能釋懷。 他惋惜的不是吳華的去世,而是惋惜烏雀山的地震。 他說:“當時烏雀山地震的問題,導致項目研究遇到了瓶頸,我們一直找不到解決辦法,所以他就隨手畫了這幾張懸帶橋的設計,啟發一下我們的思想,叫我們不要灰心喪氣,再去烏雀山走走,看看能不能設計出新的方案?!?/br> “但是……” “那時候烏雀山大橋的項目基本宣布暫停,我又被安排去了其他項目。他就一個人乘車去了烏雀山,結果路上遇到車禍,沒能救回來?!?/br> 吳贏啟將手上的資料放在桌面,盯著那幾筆清楚的“笑臉”充滿懷念。 “這幾張設計圖啊,本身沒什么意義?!?/br> 在場的人面面相覷,不敢吭聲。 律風也因為吳贏啟的講述,沉默的陷入深思。 他以為,這幾張設計圖能夠裝進烏雀山大橋設計方案,必然有它獨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