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鄭元武進門時所看見的,就是滿殿的狼藉,和躺在地上已經沒了呼吸的李晗臺。他瞳孔猛地一縮,看著殿中的幾人,幾乎立即就猜到剛才發生了什么事。 只好在坐在榻上的宣德帝看上去安然無恙,雖然神色呆滯,似乎受到了巨大的打擊。 但此時不容他多想,韋鎰見李晗臺身死,正準備逃離,不想鄭元武堵在門邊,昌武軍已經打到了宮外,要是硬闖,不等他邁出殿門半步,恐怕就要死在亂刀之下。他橫下一條心,轉頭疾沖到紗簾后。李晗意立即察覺到他的意圖,起身上前阻攔,但他傷口崩裂,失血過多,剛一動身子就感覺眼前一陣天旋地轉。 眨眼之間,韋鎰已經沖到榻前,反手抽出插在李晗臺胸口的長刀,一下架在了宣德帝的脖子上。 鄭元武雖也很快意識到他的動作,但是到底因為距離太遠,阻攔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挾持了榻上的宣德帝,將其一把拖下床榻,緩緩朝著殿外走來。 韋鎰被逼至絕境,面色癲狂,全然已經是一副自暴自棄的模樣。他拖著身旁虛弱的皇帝走到門邊,每往前走上一步,鄭元武便只能往后退上一步。二人就這樣一步步地走出了苦辛殿外。 昌武軍此時已經完完全全壓制住了山上的叛軍,殿外金戈之聲漸歇,四周一片寂靜。眾將士沖進宮中,就看見退出殿來的三人,一時間無人輕舉妄動。 韋鎰看著外面尸首如山,一個個皆是今早隨他上山的手下,看著那些人仿佛就能看見他自己的下場。而眼前里里外外站滿了披堅執銳的將士,一雙雙眼睛沉默地注視著他,如同注視著一個已死之人。 在這種無聲的壓力下,他忽然高聲狂笑起來。他笑得連握著刀的手都不禁微微顫抖起來,而宣德帝在這樣的大笑聲中,不住地咳嗽起來,叫一旁的鄭元武觸目驚心,生怕他手上一個不穩,就割開了手中人質的喉管。 秋欣然追到殿外,正看見臺階前這一幕,她不知所措地望著二人的背影,茫然地轉頭去看站在一旁的鄭元武。 沒人知道要怎么辦,這個匪徒挾持了全天下的皇帝,卻沒有開口提出任何訴求。他站在宮殿的臺階上,向著宮墻外遠眺,頭頂有飛鳥掠過天際。但他自知自己已是死路一條,在殿內還有滿腔的不甘與拼死一搏的狠厲,到了殿外望著這浩大的天地,才知道已經窮途末路無處可去。 秋欣然焦急地望著他的背影,生怕他自知已無生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殺人泄憤。 鄭元武在他五步遠外,沉聲道:“放下刀,或許還能饒你家人一條性命?!?/br> 韋鎰的笑聲終于漸漸停止了,他看向鄭元武,像是方才的笑聲已經用盡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氣,喉嚨沙啞地同他確認道:“此話當真?” 鄭元武繃著臉:“君子一言駟馬難追?!?/br> 誰知韋鎰卻搖頭:“你做不了主?!?/br> 鄭元武神色一頓,轉頭去看被他拿刀挾持住的宣德帝,似在等他表態。誰知,這位命懸一線的皇帝,面對著苦辛殿前眾多的將士,像是忽然間拾起了他帝王的尊嚴,雖叫他將刀架在了脖子上,竟還是面不改色,冷冷道:“你害死朕的兒子,朕出去之后,必然要你的兒子陪葬!” 秋欣然同鄭元武心里同時“咯噔”一聲,眼見著韋鎰臉色大變,眼看就要失控,鄭元武隨時準備在他發作之前,上前奪下他手中的刀。秋欣然則焦急地抬頭四望,終于在西邊的屋檐上看見一點亮光一閃。 她盯著那一點箭簇上的寒光,心中方才一松,但仔細再看那箭尖久久未發,似有幾分猶豫,她又不由心中一緊,不禁高聲喊道:“侯爺!” 話音未落,不等韋鎰驚醒,一支箭翎攜雷霆萬鈞之勢,瞬間刺穿了他的喉嚨。宣德帝只感到頰邊一熱,耳邊一聲清脆的喉骨斷裂聲,箭尖刺穿韋鎰喉嚨時,他似乎能夠感覺到箭翎隔著幾寸距離也擦過了他的皮膚。直到架在脖子上的長刀落地,他依舊僵直著身子一動也不敢動。擂鼓一般的心跳聲漸漸如潮水退去,他才低頭看了眼腳下,男人的尸體從臺階上滾落,他死前臉上還是一臉震驚,似乎至死也沒有反應過來,這一支箭究竟是從哪里射來,在頃刻間取走了他的性命。 周遭一片寂靜,宣德帝輕晃一下身子,叫一旁的人攙扶住。他抬頭望著方才箭羽射來的方向,房檐上已空無一人,那支箭所帶來的凌厲殺意隨著韋鎰的死頃刻間消失于無形,恍若只是他生死之間的些許錯覺。 第73章 宜移柩 長安終究不是她的長安,可天下…… 夏修言失蹤許久之后忽然回朝, 不等朝廷問責,就立下救駕的大功。韋鎰身死之后,夏修言呈上從迖越人手中得來的物證, 里頭有吳廣達與齊克丹往來的書信, 與當年他在行宮后山從迖越刺客身上找到的書信筆跡、符印完全相同, 能夠證明都是一人所為,吳廣達與多年前琓州之變脫不了干系。章家隨即洗清冤屈, 章榕章卉兩兄妹被從獄中放出。 隨即大理寺少卿周顯已當眾彈劾吳廣達數十條罪狀, 當日吳廣達收押下獄。刑部、大理寺、御史臺三司會審,經參與謀亂的羽林軍指認, 大祭禮謀反一案吳廣達亦牽涉其中。人證物證俱在,可謂是鐵證如山。幾日后大理寺呈上判決書,勾結外敵、謀害忠良、意圖謀反……樁樁件件都是當誅九族的大罪。宣德帝望著呈上來的奏章, 最底下“腰斬”二字觸目驚心。他提筆舔了下朱砂, 落筆畫圈之后,不禁合眼長嘆了口氣。 行刑那天,刑場里里外外叫前來看熱鬧的長安百姓圍了個水泄不通。 遠處的酒樓上,夏修言坐在酒樓二樓的窗邊。一旁有食客議論紛紛, 談起七年前的琓州之困, 言語間滿是唏噓。 有人感慨道:“……這吳廣達一死,總算是替當年邊關枉死的戰士討回公道?!?/br> 另一人道:“你說吳廣達死后,定北侯下一個要收拾的會是誰?” “這還用說?”另有人湊近了笑得不懷好意, “還能有誰, 我看就是或早或晚的事情?!?/br> 每回提到此事, 最后總繞不開當年朝堂上定下生死的那一卦。定北侯回京許久沒有動靜,人人都以為他寬宏大量將這事放過了,但今天一見吳廣達等人的下場, 就知道他此番回京必然是要替當年之事討個公道,既然如此,也沒有單單放過了當年卜卦之人的道理。 “你說那道士當年是不是當真收了吳廣達那狗賊的賄賂,才故意將侯爺送去邊關送死?” “誒,我看吳廣達死了,她卻還好端端的,說不定背后另有他人?!?/br> 也有人說:“說不定當真是她卦算得準,我聽說那道士回來在安仁坊又開了家算攤,別的不說,生意倒是真的好,聽人說,那可是一卦難求?!?/br> “別管是不是算出來,就那時候,敢在朝上這么說我看就是不懷好意!” “我要是那道士,現在就該合計著趕快收拾東西逃跑?!?/br> “此言差矣,我要是她我就不跑……” …… 賀中聽見身后的議論聲,不大高興地轉過頭,他是個直腸子,心里藏不住事,憋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同身邊的人小聲問道:“侯爺當真準備對秋道長下手?” 聽他這口氣頗有些糾結,高旸稀奇地瞥他一眼,又聽他說:“老實說,我這兩天心里老琢磨著這事,總也睡不好?!?/br> 夏修言:“還能有讓你睡不好的事情?” “哎,可不是?!辟R中嘆一口氣,“這段時間,你們幾個都不在,要不是她,光憑我這個榆木腦袋,恨不得當天就跑去大理寺劫獄?!?/br> 高旸忍不住抿嘴一笑:“我記得你先前還很看不慣秋姑娘?!?/br> 賀中努努嘴,欲言又止:“我是想著如果外頭的傳言都是真的,她這回也勉強算是將功折罪,而且我看那小道士身體弱得很也經不起折騰,正巧這兩日又病了。侯爺要心里再氣不過,為難她一番也就罷了,也不必太叫人不好過?!?/br> 他絮絮說了一通,還知道故意替秋欣然賣個慘。夏修言聽了果然問道:“你怎么知道她這兩日病了?” 賀中一聽有戲,忙應道:“咳……我也是昨天在藥鋪遇見梅雀姑娘才聽說的,她們二人今日要去青龍寺,梅雀昨天特意替她抓了兩副藥?!?/br> 他說完又暗暗觀察了一番夏修言的神色,卻見他沉吟片刻,忽然風馬牛不相及地同一旁的高旸問道:“章榕今天去哪兒了?” 今日吳廣達行刑,按理章榕應當會來刑場看一眼才是。高旸回憶起早上他出門前說的話,回答道:“應當是陪蘭娘去了青龍寺,迎章家人的牌位回府?!?/br> 吳廣達犯得本就是誅九族的重罪,他下獄后,吳朋做的那些事情也再沒人替他遮掩,數罪并罰按律當斬。之后梅雀去了大理寺自首,自陳芳池園當晚吳朋在她酒中下藥,意欲凌辱,她奮力掙脫才逃了出來,之后心中害怕這才遲遲不敢現身。至于小松送出宮外的首飾,先前雖在她手中,但如今也已全數歸還,于是此案草草了結,她便重新回到了芳池園。 青龍寺香火鼎盛,秋欣然早年托寺中的僧人在青龍寺的安神堂給小松立了個牌位,之后她回九宗,又托原舟每年給寺里捐一筆香火錢代為照看。好在往后又有了梅雀,年年清明,終于有人能來為小松上三支清香。 從安神堂出來,秋欣然忍不住同梅雀又確認一遍:“你往后打定主意還要留在芳池園中?” 蘭蕙離開芳池園改回了原先的名字,她當年為夏修言所救,成了芳池園背后的主人。她這幾年間幾經周轉,努力搜尋當年有關章家蒙冤的罪證。如今章家大仇得報,她往后應當會跟著章榕一塊離開長安這個傷心地。沒了她的照拂,秋欣然有些擔心梅雀往后在園中的日子。 倒是她看上去甚為成熟,像是早已經過深思熟慮,點點頭道:“蘭娘到芳池園時和我現在也差不多大,她那時還要想著報仇,不也堅持下來,我難道連一個人活下去都做不到嗎?這世上本來也沒人能一直陪著你,我除了唱曲什么都不會,我師父在天有靈,必定也希望我不要辜負他教給我的這一身技藝。能在園里唱一輩子曲兒,我就心滿意足了?!?/br> 她自小就在不斷地經歷分離,從父母長姐到余音再到如今的蘭蕙,秋欣然轉頭同她笑了笑:“你知道自己這輩子想怎么活,就是比現在的我都要強上許多?!庇行┤藖砣耸酪辉鉁啘嗀?,倒不如眼前這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想得通透。 梅雀看著她,反問道:“你哪?你今天帶我來這兒,是不是因為你也要走了?” 秋欣然沒想到她連這都猜到了,經過大祭禮,她確實不能再留在長安。不說她替宣德帝算的那一卦,已經埋下的禍患,就單是苦辛殿她目睹李晗意殺了李晗臺一事,也叫她再不能在長安久留。否則,或許還要連累白景明與原舟他們。 長安終究不是她的長安,可天下之大,她又能去哪里呢? 梅雀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你不和定北侯一塊走嗎?” 秋欣然一愣:“為什么這么說?” 梅雀略感詫異:“我以為你們……關系親近?!彼谝换?nbsp;見秋欣然,就是夏修言當眾替她擋下高玥一鞭;第二回,是芳池園那晚,夏修言將馬車留給她,獨自送秋欣然回去;第三回,則是秋欣然受夏修言所托,上門找到了她。她自然以為二人關系不一般。 秋欣然哭笑不得:“所以你第一回 見我,就擺出那樣一副臉色,是替蘭蕙在生我的氣?” 梅雀回想起那時的情景,不由臉上一紅,小聲辯駁道:“我那時不認識你呀,蘭娘喜歡侯爺,我卻是看在眼里的呢?!?/br> 秋欣然戲謔道:“那你現在又不替蘭娘生氣了?” “現在……”梅雀語塞,她用眼睛將跟前的人上下打量一通,嚴肅又小聲地問她,“你同侯爺當真沒有什么嗎?” 放在以往,秋欣然自然是能拍著胸脯說她與夏修言可是清清白白,但她忽然又想起那日清晨水潭邊那個濕漉漉的吻,一時竟沒有那么理直氣壯起來。梅雀抓住她這一個磕巴,立即吊起眼尾,得意道:“你看,我在芳池園這么多年,看這個可準得很!” 二人一路說話,一邊往寺門走。忽然瞧見前頭兩個熟悉的身影,正是章榕和章卉兩兄妹。梅雀眼前一亮,跑上去同他們打招呼。秋欣然則慢悠悠地跟在后邊,想到青龍寺避雨那天看見的無名牌位,心中了然。 章榕臉上的面具已經摘了下來,露出本來的容貌。他原本生得也不差,秋欣然其實早已忘了七年前在宮中沖撞她的少年長什么模樣了,但眼前的男子如今看起來神情溫和,眉眼堅毅,看上去已完全是個寬厚穩重的成年男子。 他一眼就瞧見了梅雀身后緩緩走近的女子,目光深沉地望著她,沖她點了點頭,秋欣然見狀也同他禮貌頷首。 章卉雖之前已經見過眼前的女子幾次,但卻始終沒有好好同她說過話,這一次算是第一回 正式見過,說話間不由好奇地打量秋欣然好幾眼。眼前的女子雖是一身道士打扮,但生得一雙含笑多情的桃花眼,長眉入鬢略帶英氣,中和了幾分柔媚,生得一副十分討人喜歡的伶俐活潑相。 幾人說話間,她注意到身旁的兄長言語雖少,但幾乎似乎始終將目光落在對面的女子身上,叫她不禁想起上回青龍寺下雨那天,一向不多話的兄長執意要借傘給眼前女子的情景來。她心中略感詫異,但又忍不住隱隱替他高興,正巧聽說二人準備回去,于是主動提議:“我要回芳池園一趟,正好與梅雀同行,不如哥哥送秋姑娘回去?!?/br> 秋欣然一愣,抬眼去看站在一旁的章榕,忙道:“章姑娘太客氣了,我自行回去即可,不必勞煩章將軍了?!?/br> 章卉又看一眼章榕,見他沒有作聲,于是轉頭笑吟吟地同秋欣然道:“我還有一把傘在姑娘那里,左右哥哥下午無事,送姑娘回去順道將傘帶回來,也省的姑娘再跑一趟?!?/br> 提到還傘這事,秋欣然倒是不好再回絕了,眼見章榕也沒有反對的意思,只好應承道:“那就有勞張將軍跟我跑一趟了?!?/br> 之后章卉拉梅雀陪自己在寺中又多留一會兒,章榕便先送秋欣然離開。 二人一路往寺外走,章榕話少,秋欣然于是主動開口道:“還未恭喜將軍沉冤得雪,替章家洗清冤屈?!?/br> “多虧了姑娘,”章榕轉頭看過來,“先前不能直言身份,還望姑娘海涵?!?/br> “將軍這是哪兒的話,”秋欣然擺擺手,“章家能有今天,全靠將軍自己?!?/br> 章榕搖頭:“當年若不是姑娘好心在卦攤掩護我,還將消息傳給侯爺,怎么會有我與卉兒的今天?!?/br> 秋欣然不好意思:“那都是舉手之勞?!?/br> 章榕卻垂著眼道:“我爹當年被部下背叛,我一路躲躲藏藏潛逃回長安,又被他多年好友出賣。姑娘與我非親非故,卻愿意幫我,這份大恩,我銘感五內,無論如何也該報答?!?/br> 秋欣然見他這副鄭重其事的模樣,壓力頗大,汗顏道:“將軍當真是言重了?!?/br> 章榕見她有些局促,神色間似乎有絲自責,忙道:“好,我不說了。只是姑娘日后若有什么要我幫忙的地方,章榕必定赴湯蹈火萬死不辭?!?/br> 秋欣然故意嘆一口氣:“將軍可萬萬不能希望我有這種時候?!?/br> 章榕聞言一愣,隨即笑起來,終于沖淡了眉頭上的那一點凝重:“姑娘聰慧過人,必定不會有這種時候?!?/br> 秋欣然見他神色舒展開,也笑了一笑,不再談這事,轉頭繼續往寺外走。 到了門口,卻看見賀中站在寺門外像在等人。章榕有些意外,走上前問:“你怎么來了,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賀中見他們兩個出來,還下意識看了眼二人身后,卻沒看見章卉與梅雀的影子,似乎有些失望,聽他這樣問忙道:“能有什么事,就是……咳,你如今換回身份,之前上報朝廷的軍功便要重新登記造冊,方才兵部來了人,正等你回去?!?/br> 他說這話時神色有些不自然,章榕目光中一抹疑色,倒是秋欣然見狀忙道:“正事要緊,章卉姑娘的傘我改日親自送去即可?!?/br> 章榕有些猶豫:“既然如此,讓賀中送姑娘回去?!?/br> 秋欣然心思一動,竟沒有拒絕。賀中倒想拒絕,不過他眼睛一瞪,好似也想到了什么,一句話到了嘴邊又變成老大不情愿:“行吧,送送就送送?!?/br> 第74章 忌失言 夏修言睨她一眼:“不如算個姻…… 一路行進的馬車上, 賀中總覺得同車的小道士瞧著自己的眼神有些叫他發毛,就是——前幾日里見她憋著壞,想法子算計吳淑妃的那種。 他受不大了, 終于往旁邊一坐, 粗聲粗氣道:“你想著什么壞招哪?” “賀副將這話說的, ”秋欣然和顏悅色道,“我就是想同你打聽些事?!?/br> 賀中一臉警惕地瞧著她, 見她斟酌片刻, 旁敲側擊地問:“定北侯是不是快回琓州去了?” 賀中不知她為什么主動問起這個,不由狐疑地上下打量她一眼:“是又怎么樣?” “我聽說章姑娘也要一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