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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又還是有些地方不相同。 盛珣在屋子的回廊正前方剎步,想見的人已經就在眼前。 不遠處,那個試圖攔路的池家人被鄒鶴和顯形的槐合一人一邊架住了,對方還在叫嚷。 然而不管是架著他的人,還是在他眼中行徑莫名至極的盛珣小秋兩人,暫時誰都沒空理他。 “……好像反了?!笔懺陟o默了片刻后說。 他目光鎖在小秋身上,與同樣說不出話的那人兩相對望,接著抬起手臂。 “以前都是我從外面進來,你從里面迎接……沒想到一從走廊轉出來就看見你是這種感覺?!彼吐暤?。 胸腔中涌動的情緒復雜難明,好像什么樣的感情都有。 所以盛珣投落給小秋的眼神透著壓抑,心臟卻又因尋回一切而高漲,他嘴角在同時席卷而來的難過與喜悅間都無所適從,在平直與上揚里搖擺不定。 小秋輕輕做了個深呼吸,仿佛靈魂也會因情緒滿載而喘不過氣。 然后他也抬手,近乎沖撞地向盛珣抱了回來。 他還是說不出什么話,嘴唇微動間吐露了一個“你”后沒了話音。 他便只好把自己用力埋在這個人的胸口,好像想要把自己嵌在盛珣的手臂里。 這不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個擁抱,更不是林君盛與池暮輕的第一個擁抱。 它屬于久別重逢后又終于找回記憶的靈魂。 好像直到這一刻,他們才算是真正的重聚了。 “我很想你?!毙∏镌诎肷魏蠼K于說。 他只說得出這句話,也似乎總在說這句話。 只不過在過去的長久歲月里,這句話時常是在說給一個看不見的人聽。 “我很想你?!彼种貜?,對著自己終于可以真正抓緊的人。 對著這回一定能聽見的人。 而那人聽見了,把他抱得更緊。 還對他說:“我也是,對不起?!?/br> 對不起,我走得太早了,又想起來得太晚了。 ……你怎么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盛珣之前的心理建設基本等同于白做,他自以為已恢復到表面上的冷靜,可那冷靜在兩句“我很想你”下根本不堪一擊。 手臂肌rou繃得堅硬,也不自覺將懷中人抱得用力。 他還想明白了許多自己過去只覺得好笑或無奈,卻從沒意識到背后深意的事情—— 這人曾執拗地來扒他的窗戶,只走窗而不喜歡走門,他好奇地問過為什么。 原來那是因為過去,是他總是去到對方窗口,是他先去敲響那扇窗的。 他對他說過好幾次“我一直跟著你”。 他們曾在立秋前初遇,在夏秋交接時熟悉,又在秋冬交接里確定心意。 這人還在那年立秋后見證了那場勝利,找到恰好在又一年立秋時出生的他。 所以他牢牢記著一個“秋”字,因為好事情似乎都是在與秋沾邊的時節里發生的。 “你見到我應該高興?!边@人還這樣說,那是長大后的盛珣又能看見他的那天。 他什么都不記得,但記得盛珣看見自己應該要高興。 兩人一起去中學尋找回憶線索,不經意走到正上著歷史課的教室門前時,他為教室投影里正放映的近代史而駐步,難得發怔。 當下課后蜂擁而出的學生將兩人分開,隔著人流天然形成的“長河”,他很快主動朝盛珣走近,還用安撫語氣說:“別急,我過來了?!?/br> 【別急,我過來了?!窟@人第二回 被壓進棺木時也這樣低聲呢喃過。 他曾跨越過一條更艱難的河流,只為奮力去往盛珣身邊。 他還在荒村里披上了那件嫁衣——盛珣知道自己究竟是欠下了什么樣的“債務”了。 他還送給馮薔那個紅線手串,說:“一次離別也不一定就是終局?!?/br> “只要緣分未盡,還有可能再見面的?!?/br> …… 可那未盡的緣分分明是被這人死死拽住,是他一直執拗的抓著不肯放手,哪怕緣分細弱游絲也絕不放棄。 他跑過了好長好長的路,抓著那殘存一線緣分的手從未松開。 好不容易堅持沒有白費,才終于又見面了。 盛珣終于什么都懂了。 “暮輕?!笔憜≈ぷ咏?。 頓了一下,他又改口:“小秋?!?/br> “嗯?!睉阎腥藥е稽c鼻音回應。 還是無需盛珣多說,對方仿佛就已能明白他的全部意思。 小秋輕輕在他肩膀上蹭了兩下:“都過去了?!?/br> 小秋的語氣很輕,他腦袋靠在盛珣頸邊,蹭蹭的舉動讓他有一些發絲滑進了盛珣的衣領里,在輕巧搔著人脖子。 盛珣沒在意,只抬手去摸小秋的頭發和耳朵,指腹在摩挲過耳廓后又落到后頸。 “給我看看你的手?!毙∏锖鋈粍恿藙?。 他輕推了把盛珣肩膀,又去扒拉人手臂。 盛珣指尖上還扎著從窗戶那里帶的木刺,但他剛剛胸腔里情緒滿載,回憶與洶涌情感占據了他的全部頭腦,他不僅把這事完全忘了,竟也沒感到本該有的刺疼。 “沒事?!笔懻f,他把手避了避。 這和你經歷過得相比算什么?他想。 但他出口的話是:“我剛剛戳到你了?” 他更擔心自己用扎著木刺的手去觸摸這人,露著木刺尖端的手指是不是刮到對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