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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兀自嘚啵不停,卻是忽然聽見對方說了這么一句。 “你說什么?!”自覺又受冒犯的長老橫眉豎目。 門檻前一身嫁衣的人沒理。 那人只慢慢抬起腿,好像是要跨過門檻入廳。 但在孫家眾鬼的注目下,他直接踩在了門檻上。 “你——”近門的那位“哈巴狗”再次出聲,疾言厲色。 小秋頭也不回,木混磚的建材在他腳下脆如薄板,很快分崩離析。 他踏著門檻的殘軀入堂,將孫家推崇至上的禮教尊卑都踩在腳底。 兩旁有暴怒的鬼朝他撲過來,終于是想到要攔下他這不速之客。 小秋手里的同心結還剩一段綢,他手一松,那段綢布的末端下一秒就纏上對方脖子。 被勾住脖頸的鬼倒飛著撞上后方墻面,正中享堂里高懸的孫家牌匾。 牌匾歪斜著垮塌,接著一面墻也步了門檻的后塵,當場在孫家眾鬼面前像塊豆腐一樣被一撞即碎。 整個祠堂轟隆作響。 “……放肆!你放肆??!” 狼狽躲閃斷裂墻體的那位“大長老”在好一會后才暴怒出聲,他青面獠牙,烏骨雞似的爪子手指都延長了一倍,沖著穿著嫁衣的“新娘”當面抓來—— 嗖。 是短促的風聲。 在祠堂正被強拆的背景音下,這點聲音堪稱輕不可聞。 “……”可孫家的大長老驀然收聲,他的手停在離“新娘”還有好幾步開外的地方。 一根長釘結結實實穿透了他的手,末端還連著長繩,繩子延伸向墻壁斷裂的后方寢堂。 “您既然這么自持身份,就勞煩也盡量像個長輩一些,有點長輩樣子?!?/br> 寢堂里有人這樣說,長繩的盡頭在那人手里繃緊。 一片飛揚塵土下,不知是不是灰塵帶來的錯覺,繩身還像微微泛出金光。 那人的聲音很溫和,和天生嗓音帶冷的“新娘”十分不同,如果不看他的舉動,你甚至會覺得他是正在平和的勸告你。 可大長老面容扭曲。 長釘扎得結實,繩子在那人手里沒有半分放松。 那人從后方寢堂走出來,把屬于生人的活氣大咧咧釋放在滿是鬼怪的屋子里,手上還不疾不徐,正一圈圈將隨著距離縮短而富余的繩子繞到自己手掌下方。 “麻煩這位長老?!笔懻Z氣平淡地說,“別隨便伸手碰別人的新娘?!?/br> 他目光徑自越過了舉著手的鬼,落到穿著嫁衣的小秋身上。 小秋平常的衣服是冷色調,他第一天跟盛珣見面的時候,穿的還是當年在“洋房鬼屋”里那身白衣黑褲,看起來真的很像一個年輕學生,帶著一種老派的干凈冷素。 后來跟盛珣同屋共處,盛珣給娃娃們買東西都有點停不下來的架勢,當然就也給小秋添了不少對方的專屬用品——其中包括一堆小秋覺得自己用不上,但盛珣覺得他用得上的新衣服。 那些衣服都貼合著小秋身上那種冷調的氣質,顏色以黑白藍灰為主,盛珣認為這樣的顏色對方應該喜歡,也合適。 但今天,他忽然覺得濃墨重彩的顏色對方也很適合穿。 嫁衣艷紅,在夜晚看起來像一團火。 紅色的映襯讓黑發白膚都變得更醒目。 那過分鮮艷的色彩似乎還會提亮氣色,讓小秋的臉都不再是裹在素色下的全然蒼白,好像隱約多了兩分從衣服上偷來的氣血,有了顏色。 “很奇怪?”小秋并不知道盛珣看了自己多久,近旁也沒有能夠拿來計時的工具。 不過他覺得自己好像已經被看了很久,久到讓他都對盛珣的不發一語感到了些躑躅。 于是他出聲問著。 “不奇怪?!笔懡K于開口,也回答了他。 盛珣看起來像這才回神,他說著,忽然一緊手中長繩,之前收疊的繩子部分自他手腕快速垂下,那長繩在他手里如一條繩鞭,末端重重掃向斜刺里靠近的一張鬼臉,正中對方面門。 鬼發出痛呼,被迫收回想要去解救自家長老的手,可才收到一半,他腕骨一緊,長繩收束成一個繩套,動起來宛若長蛇游走,把他手腕牢牢扣住。 再一拉一拽,這妄圖偷襲的鬼就滾去跟他們家長老并排。 是一個實為罕見的“鬼繩串串燒”。 盛珣把一條繩上的兩個鬼都扎好,他才又看向小秋,接上自己方才沒說完的話。 “很好看?!彼趦晒順嫿ǖ钠娈惐尘袄?,就還對小秋笑了一下。 周圍是一片混亂。 小秋被盛珣看到躑躅時心思雜亂,那雜亂直接體現在他的力量上,便是他的拆遷事業變得毫無章法,力量的尾巴會掃到哪一片的鬼他自己也沒數,攻擊完全隨機。 大長老是在這片混亂里少有的能頂住小秋力量橫掃,沖到近前的對象。 只是沖到近前顯然也沒什么用,他連小秋的衣服都沒挨到一角,后方飛出的長釘就精準扎透他的手。 他再怎么也是一個六十年的老鬼,對于鬼怪的軀體構成有著基本了解,在最初的吃痛與驚詫過后便想到了要掙脫長釘,再加倍報復這膽敢蔑視他孫家禮法的外姓人。 可釘子竟然掙不脫。 長釘仿佛不是釘進了力量凝結的軀體,而是直接釘進了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