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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籬低著頭,輕聲道:“我娘她懷我時,受了內傷,在我年幼時,內傷發作,生病走的?!?/br> “想不到你娘拋棄后位,逃出宮去,卻是年紀輕輕,便離了人世?!表樀碌墼谶@三生殿內,似乎又想起了往日的點滴,禁不住發出些許感慨。 江籬卻不以為意,只淡淡道:“我娘雖活得年歲不長,但在我的記憶中,她與我爹一同生活的那幾年,卻是極為幸福與恩愛。她走的時候,望著我與父親,臉上一直帶著笑意?!?/br> 江籬說的這些話,聽在順德帝耳中,多少有些刺耳。那個女人,畢竟曾是他的結發妻子,最后卻是離他而去,投入了另一個男人的懷抱,甚至臨死之前,腦中心中想的都是另一個男人。他雖是九五之尊,萬人敬仰,卻終究還是留不住愛人的心。 說這一番話時,江籬只是脫口而出,并未多想,待靜下心來,細細回味方才順德帝所說之話,這才品出幾分端倪來。她不禁追問道:“皇上方才說我娘棄后位而去,此話怎講?” 順德帝看江籬有些單純,苦笑道:“二十多年前,你娘便是這三生殿的主人,是我大梁國的國母,朕的妻子?!?/br> 江籬聽得這些話,心中極為震驚,她一直以為娘不過是個普通婦人。卻未料到,一把小小的云庭刀,竟是牽扯出母親背后這么多的秘密。她入了赤梅莊時,見到丁莫言,才了解了自己真正的身世。她本以為,這便是娘全部的秘密??墒乾F如今,她卻在皇宮里,從那萬人之上的帝皇口中,聽到了更為驚駭的事實。 她的母親,曾經竟是這宮內的女主人,這大梁國萬千百姓的國母。而更讓她不解的是,這樣一個鎖在深宮的女子,竟會逃出宮去,與另外兩個男子發生如此難解的感情糾葛。她的心,真是亂到了極點,她心中母親的形象,正在慢慢地扭曲,若母親還在人世,她甚至不知該以何面目去面對她。 順德帝見江籬不說話,也不理會,只是微微抬起頭,沉浸在自身的幻想當中,像是自言自語道:“你娘本是鬼兵術士程晉元的孫女。朕與她相識于宮外,竟是一見傾心,難以自拔,便將她帶回了宮中?!表樀碌壅f到此處,略頓一頓,看了眼江籬,又道,“你與你母親,眉眼極為相似,不過,你不及她美麗?!?/br> 江籬聽得略覺好笑,只覺眼前這個男人,并非是個能掌握他人生死的帝皇,更像是一個癡情的男子,在回憶自己的年輕往昔。 “那時候,朕還年輕,剛繼任皇位,血氣方剛,一心便想同你娘白頭到老。不顧眾人的反對,將庶人出生的她立為了皇后,這三生殿,便是特為你娘所建。你娘是個極為特別的女子,[奇 書 網]與這宮里所有的女人都不一樣。從不趨意奉承,反倒是有幾分傲氣,便是朕,也時常不放在眼里。不愿下跪,不愿居于人下,她的眼中,時時刻刻都有一股俾睨天下的感覺,便是男子見了她,都不免要折腰。朕得了她,便像是得了天下一般,這世上任何的珍寶,都及不上你娘的一個笑意?!?/br> “既如此,我娘又為何要逃出宮去?在這宮中,享受榮華富貴及皇上的寵愛,她又為何要背叛皇上?”江籬冷冷地問道。她突然想起了丁莫言曾對她說的那些話,母親便是這樣一個女人,任何一個強勢的男人,最終都會屈服于她的腳下??墒撬?,最終卻是選擇了江群山這樣一個江湖俠客。在江籬的印象中,母親根本不像他們所說的那樣,她看著江群山的時候,永遠都是充滿了柔情,既不強勢,也無凌厲,便如天下所有平凡的女子一樣,靠在男人的身后,平靜地生活著。 江籬的這個問題,一下便觸到了順德帝心中最難堪的一個痛處,他很想將那一段往事忘掉,卻又每時每刻都將它想起。那些往事,便如昨日發生的一般,清晰可見,歷歷在目。 “只因朕,背棄了對你娘的誓言?!表樀碌鄢粤Φ卣f出了這幾個字,滿臉滄桑,便如一個垂暮的老人。 作者有話要說:周末事情真多,吃完午飯總算擠出了點時間,把這一章給補完了。突然好想吃菠蘿包,極度怨念中。 夜半聲 屋內只點了一盞燈,忽明忽暗地亮著。紫玉靠在離床不遠的軟榻上,頭枕著手,已是打起盹來。江籬望著那微弱的燭火,兩眼不自覺地睜著。她睡不著,在這深夜的皇宮里,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入眠。 她的眼神變得有些迷離,只因腦中不停地想著一些事情,而那一雙耳朵,卻是絲毫未曾放松,傾聽著屋外的點滴聲音。每當她精神緊張時,她便會如此,會在夜深人靜時,不自覺地去傾聽些什么。 紫玉已是起了輕微的酣聲,江籬翻了個身,清醒依舊。便在這時,屋外的窗欞上響起了細小的敲擊聲,一下兩下,極有規律的敲著。尋常人內力修為不夠,極難聽到此細小的聲音。但江籬卻是不同,她一下子從床上翻身而起,卻不下床,只是坐在床上,運了一股內力至右手的食指與中指上,兩指輕輕擺動,隔著大半個房間,將那內力推送至窗欞上,同樣有規律地敲了幾下。 那是一個暗號,江籬同葉白宣悄悄定下的一個暗號。此時屋外的窗邊,必定空無一人,但江籬心中清楚,葉白宣必定已到了三生殿內,躲在一處隱蔽的地方,靜待她的出現。 她瞥了一眼屋內的紫玉,睡得正熟,便輕聲下了床,披上外衣,走出屋去。她長年練武,行動自是比一般要輕之許多,夜里殿內雖靜,卻也無人注意到,她正悄悄步出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