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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勒斯坦問題與國際秩序 中東各地雖然動蕩不安,旨在結束阿拉伯;以色列沖突的和平進程始終在推進,有時斷斷續續,偶爾緊鑼密鼓。幾十年的阿以沖突造成了一觸即發的對峙局面。過去一共爆發了三場常規戰爭和無數次非常規軍事沖突。每一個伊斯蘭教圣戰者團體都把阿以沖突作為號召人們拿起武器的借口。整個阿拉伯世界都把以色列的存在和它強大的軍事力量視為自己的恥辱。有些人堅持不放棄土地的信念。在他們眼里,與以色列共存好比背棄信仰,而不是對現實的承認。 以色列對安全和認同感的追求、巴勒斯坦人對自治的渴望,以及四周阿拉伯國家政府對符合其歷史性宗教訴求的政策的摸索;如何協調這三者之間的關系;激起了巨大的感情波瀾。沒有什么問題能與之相提并論。有關各方都走過了一段痛苦的歷程,從拒和開戰到猶豫不決地接受共存,基本上停留在停戰的基礎上,前途未卜。沒有哪個國際問題像阿以沖突問題那樣讓美國如此牽腸掛肚,令美國總統如此殫精竭慮。 阿以沖突牽扯到一系列問題,針對每一個問題都形成了大量文件。在過去幾十年時斷時續的談判中,各方闡述了自己對這些問題的看法和立場。這里只講其中的一個方面:談判各方互相沖突的和平秩序概念。 兩代阿拉伯人都是懷著以下信念長大的:以色列這個國家非法篡奪了穆斯林的遺產。1947年,阿拉伯國家拒絕了聯合國將英屬巴勒斯坦托管地劃分為一個阿拉伯國家和一個猶太人國家的方案,以為自己可以打贏戰爭,從而得到全部領土。結果,阿拉伯人未能消滅新宣布成立的以色列國。然而,同亞洲和非洲大部分后殖民時代沖突的結果不同,這并沒有帶來一項政治解決辦法,也沒有開啟國與國之間的關系,而是開始了一個政治上拒不和解和勉強接受?;鸬穆L時期。其間,一些激進的團伙試圖通過恐怖主義手段迫使以色列屈服。 一些偉大的領導人曾試圖超越這場沖突的概念,在威斯特伐利亞原則基礎上通過談判實現和平,即在組成主權國家的不同人民之間展開談判,每一國根據對自己國家利益和能力的現實評估行事,而不是根據絕對的宗教信仰行事。1979年,埃及的薩達特總統大膽地著眼于未來、走出沖突,根據埃及的國家利益與以色列媾和。兩年后,他遭到埃及軍隊中宗教極端分子的暗殺,為自己的政治家氣概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同樣的命運也降臨到了以色列第一個與巴勒斯坦解放組織簽署了一項協議的總理拉賓頭上。薩達特死后14年,以色列的一名激進學生暗殺了拉賓。 在黎巴嫩、敘利亞和巴勒斯坦領土境內,尤其是在加沙地帶,宗教極端分子(比如真主黨和哈馬斯)今天擁有很大的軍事和政治實力。他們宣稱圣戰乃是結束通常被譴責為猶太復國主義者的占領狀態的宗教義務。伊朗的阿亞圖拉政權經常挑戰以色列的生存權。伊朗前總統馬哈茂德middot;內賈德呼吁滅掉以色列。 從阿拉伯人的態度中至少可以看出三種觀點:為數不多的一些人接受與以色列實現真正的共存并愿意為此而努力,他們目標堅定,但聲音微弱;更多人試圖通過永久性的對抗消滅以色列;最后一類人愿意與以色列談判,但把談判說成是分階段征服猶太人國家的一種手段,至少他們對本國人民這樣講。 以色列地小人?。ㄍ弴啾龋?,國土最窄處僅有9.3英里,最寬處也不過60英里左右,所以不大情愿為了將來有可能成為一紙空文的一份文件做出領土上的讓步,尤其是在靠近重要人口中心的地區。因此,以色列的談判立場常常體現為強調法律問題,在理論空泛、偶爾含有瑣碎細節的安全和政治保障的含義上做文章。這往往會激化和平進程旨在克服的情緒。 在阿拉伯世界,巴勒斯坦問題已不像往日那樣緊迫,但依然重要。和平進程的主要參與者把精力和思慮轉向了可能擁有核武器的伊朗及其區域代理人。這從兩個方面影響了和平進程:一是諸如埃及和沙特阿拉伯這樣的主要大國在塑造和平進程上可以發揮的外交作用;更重要的是,這些國家為未來協議提供擔保的能力。巴勒斯坦領導人自己無法保證和平進程的結果,除非這一結果不僅能為其他區域國家政府所容忍,而且還能得到它們的積極支持。截至本書寫作時,阿拉伯國家要么陷入內戰,要么為遜尼派和什葉派之間的紛爭沖突以及一個日益強大的伊朗而擔憂。盡管如此,它們或遲或早必須面對巴勒斯坦問題,它是構成區域秩序,最終也是世界秩序的一個關鍵因素。 一些阿拉伯領導人建議僅承認以色列國存在的現實,但不正式承認它在伊斯蘭教的中東的合法存在,這樣既解決了以色列的安全關切,又照顧到了阿拉伯人的感情,從而能實現阿拉伯與以色列的和平。以色列提出的基本要求是,做出有約束力的保證,和平將包括化為具體行動的某種道義和法律上的承認。以色列因而不滿足于威斯特伐利亞原則,還要求正式承認它是一個猶太人國家。大多數阿拉伯人很難正式接受這一點,因為這意味著不僅認可以色列的領土,而且還認可它的宗教。 幾個阿拉伯國家宣布,如果以色列退回到1967年的邊界,就愿意與它建立外交關系。這一邊界是半個世紀前結束的一場戰爭的?;鹁€。然而問題的實質是:建立外交關系后,會帶來什么樣的具體行動。如果阿拉伯國家給予以色列外交承認,它們的政府、宣傳機構和媒體是否就不再把以色列描繪成這一地區一個非法的、帝國主義的、幾乎可以說是罪惡的侵入者?因阿拉伯之春備受壓力的阿拉伯國家政府是否愿意并能夠做出一些切實可行的確切承諾,公開贊成并保證一種接受以色列存在的和平?以上因素,而不是給予以色列國的標簽,將決定和平的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