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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莠存良,剩下來的才是精品。 這十余人是不是精品,把負責給他們發薪水的會計叫來,逐一指認,便知結果。會計可以不知道十余人的軍銜與職務,但一定知道該給他們發多少薪水。按照這條線索,拿得多的就是頭目,拿得少的就是嘍啰。 會計是陸明楚,夏正帆審訊徐克祥那天,讓他在外陪審,還沒打就招了。 突破陸明楚的最大好處,就是軍統派駐上海的特別行動組,被連根拔起了。雖有漏網之魚,但好處是顯著的:潛在的威脅,被消除了。 俄頃,陸明楚被押解到了,其人五短身材、滿臉麻子、肥頭大耳、眼小如鼠。生就如此尊容,李逸群實在不敢恭維。搞特務工作的人,面相一定要普通,體貌特征如此明顯之人,居然被放在上海從事地下活動,并被委以會計這樣的重任,李逸群實在不懂戴笠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帶著疑問,李逸群一問方知,陸明楚原為國民黨上海市特別黨部的會計,抗戰爆發后特別黨部撤退到了重慶,其人卻因貪污公款,就被革了職。正愁生活沒著落,戴笠找上了他,一番威逼利誘后,他就乖乖地就了范,到上海替軍統效力了。 原來如此,李逸群愕然之余,驟然發笑,差點沒笑背過氣去。笑畢,李逸群心中對此人的發落,也定了案:指認完人之后,立即讓他滾蛋,任其在外是死是活,與七十六號沒任何關系了。 心下盤算一定,李逸群著即擺出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威嚇道,一會,那些人被押上來,你去挨著指認他們,不可有任何隱瞞,否則hellip;hellip; 是hellip;hellip;是hellip;hellip;陸明楚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好不狼狽。 李逸群睥睨而視,從鼻腔里憋出一聲長長的哼hellip;hellip; 指認很順利,十余人中,有三名是負責人,其余的都是蝦兵蟹將,代號為斧子的特別行動組組長席辭修卻不在其中。 一俟指認人完成,就沒陸明楚什么事了,李逸群當場就宣布,立刻開釋陸明楚,發給三百元中儲券算作川資,哪里涼快就上哪里待著去。 陸明楚一聽,慌了神,膝蓋一軟,跪在了李逸群面前,連連給李逸群磕頭作揖,口中懇求李逸群大發慈悲; 他這樣出門,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逃脫不了軍統的報復。 李逸群一聽,冷笑,怕死就對了,要是一聲不吭地掉頭就走,那才真有問題了。 于內心中,他越發堅定了最初對陸明楚的判斷。 在已知陸明楚確實怕死,還把這樣的人留在七十六號內,搞不好哪天又給軍統的人策反了回去,轉而作內應,那不就成定時炸彈了?這樣的人是留不得的,客觀上的因素,就不去講了,主觀上的因素,這個人的面容確實有礙觀瞻! 李逸群對手下人一擺手,命令道,送走! 陸明楚一看勢頭不對,一把抱住李逸群的大腿,賴住不走了。 癩皮狗見多了,卻沒見過這么死纏爛打的,李逸群著實恨得牙癢癢的,一聲令下,命人將其丟出七十六號門外。 臨被趕出門前,事前口頭允諾的三百元中儲券,是一分不給了。 處置陸明楚,李逸群是當著那十余人面進行的,讓一干階下囚看得是心驚膽戰,驚嚇之余,不禁皆為自身前途擔心了起來,忐忑不安寫在了每個人的臉上。 不待李逸群有進一步的動作,幾個禁不住嚇的,先服了軟。按他們事后的說法是,在那種環境下,自知那些酷刑挨不過,生性又不如那些忠義之士剛烈。與其先吃上一頓苦頭,然后被動地被人拉下水,還不如索性主動服個軟。 他們的心態如此,更多的人心態又何嘗不是如此,膽怯是一種奇怪的傳染病,一旦蔓延開來,對意志力形成的破壞力是十分驚人的。這些平日里殺人不眨眼的家伙,本就沒什么是非觀,在一番激烈的思想斗爭后,多數選擇了落水。李逸群當場接納了他們,連投名狀都省了。 余下幾個態度曖昧不明的,未作明確表態,還在觀望,這其中包括那三名負責人。當頭目的和作嘍啰的,有一個本質的區別就是,有矜持與沒矜持。輕易就落了水,就不是矜持了,他們是在等合適的價碼。至于殺身成仁,并不在首要考慮的范圍。 讓一個人從容面對死亡,并不是件很容易的事! middot;6middot; 第六章 小人得志 隊伍又擴大了。 李逸群不禁有些飄飄然,而后欣欣然,走路的步伐,不覺間也輕了起來。 到底是在人前,不好表現得太過露骨。眨眼之間,李逸群恢復了常態,板著臉,出了高洋房,向平洋房走了過去。日本華中派遣軍憲兵隊駐滬分部就設在那里,他要去找分部負責人山本正彥準尉,給新落水的幾十余人上戶口。 說七十六號的人事權是掌在他手里,那是虛的。有人事權,必有財政大權,他沒財政大權,七十六號的財政大權掌控在憲兵隊手上,那才是實的。 用多少人員編制,給多少錢,由日本人說了算。 否則,超編一人,都要他自貼腰包了,他自己都還沒撈夠,哪會舍得向外掏錢;只有在社會底層掙扎過的人,才知道每一個銅鈿有多來之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