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賽倫:“……”他好像聽出了幾分言外之意。 什么意思?這次把他送回去,就不打算把他帶回去了?還是那位公爵特意囑咐的—— 賽倫想起了那位和自己容貌相似、卻完全讓人看不懂他在想些什么的公爵親戚,總覺得他對自己不是那么友好,好像巴不得他趕緊滾回阿奇德去。 自從幾年前的那場決斗之后,賽倫就很少再見到那位威靈頓公爵。近幾年國王日益老邁,有點放松朝政、耽于享樂的意思,而賽蘭卡的皇太子年紀尚幼,王后又一向把德蒙特公爵當作自己正經的養子看待……近來,德蒙特公爵可謂是權勢傾天。 然而德蒙特的身份血統都過于敏感。他將來究竟是登高跌重,還是位極人臣,除了幾個膽子大的,沒人敢賭。但除了教皇黨,最近也沒什么人敢和他在明面上作對。 這么想著,賽倫看這位使團長的眼神越發復雜。 戈爾多看賽倫的臉色有些不對,低聲問道:“你怎么了?” “沒什么?!辟悅惢卮鸬?,“只是在思考一件事?!?/br> 戈爾多:“思考什么?” 賽倫扭頭笑了笑,沉靜的深藍色眼眸中波紋不驚:“我只是在想,我下個月圓的時候該躲去哪里發瘋?!?/br> 戈爾多愣了片刻。然后不著痕跡的垂下眼瞼,望向了平靜的海面。 雖然亞特里夏已經出聲警告過他,別再接觸賽倫身上的詛咒,但如果這次聯賽真的就是他和賽倫之間的訣別,有生之年他們可能很難再碰面……那戈爾多還是很想為自己的這位朋友努力一下的。 “咱們去了溫登堡之后住在哪里?”戈爾多問道。 賽倫:“一般來說,是住在國王安排的行宮里。但是反正都在溫登堡的郊區,住得不開心的話也隨時可以搬到我名下的莊園里去?!?/br> 戈爾多沉吟了片刻:“……你家里人會來看你嗎?” 委婉的說,賽倫身上的很有可能是家族遺傳病。戈爾多只看他一個病例,肯定沒法收集到足夠的信息。 賽倫毫不在意地挑眉:“他們應該會來看我一眼。不過也只是裝裝樣子,很快就會離開。我跟你打個賭,一杯紅茶由熱到冷的時間他們都不會等?!?/br> 戈爾多:“……”那可真是希望渺茫。 他嘆了口氣,伸手拍了拍賽倫的肩膀,說道:“沒關系。難過的話,我可以把我的肩膀借給你?!?/br> 賽倫有些無語地想起了來的路上、在馬車上見到的場景,沒來由地生出了一股不悅,說:“你把肩膀借我干嘛?難道你以為我會哭嗎?還有,動不動就靠到別人的肩膀上是個什么毛???你當我是什么,嬌弱的姑娘嗎?” 戈爾多:“……” “我可以把肩膀借給你”明明是位居“安慰別人的常用臺詞”前五的流行句好嗎?何況他也只是說說而已。如果賽倫真的哭著湊上來,戈爾多絕對會在第一時間把他的臉給掰到別的方向。 于是戈爾多淡淡地翻了個白眼,不再理會賽倫了。 沉默圍繞著他們。 半晌,賽倫忽然開口說道:“船開了有一段時間了?!?/br> 戈爾多:“所以呢?” 賽倫:“可是你到現在都沒有暈船?!?/br> 戈爾多:“……誰說我沒有暈的?!?/br> 賽倫扭頭,有些不可思議地看了戈爾多一眼,果然見他的臉色生出一股異樣的蒼白,鼻尖還沁出了一層細細的汗。 這時,船身一動,海風伴隨著被激起的細小浪花撲在了賽倫的臉上,那股涼意讓他瞬間恍過神。 “……那你現在該怎么辦?”賽倫抽了抽眼角,問道。 “還能怎么辦?!备隊柖噢D身走向了屬于他的房間,“我回去看書,轉移一下注意力?!?/br> 賽倫喃喃自語道:“真是瘋了?!?/br> 戈爾多順著船壁摸回了自己的房間,把門反鎖上,點亮油燈,然后打開了自己用皮箍固定在墻邊的箱子。他緊咬著嘴唇,輕輕念了一句咒語,游戲面板的光芒一閃而過,光屏就開始投影出密密麻麻的發光的字來。而上面顯示的,分明就是《黑暗圣典》里的內容。 之前,戈爾多將《黑暗圣典》錄入了書籍系統,系統就可以隨時隨地把這本書給投影出來。 在上船前,他只是粗略的將整本書掃了一遍,一直沒有仔細地閱讀過?,F在閑下來了,他開始一行行一字字地解讀。 所謂《黑暗圣典》,是傳說級別的黑暗法師終身的心血之作,無數黑巫師求而不得的寶藏。得到了它,能學到許多珍貴的咒語與法陣,實力大增。 而戈爾多今天精讀的就是這本書中關于“詛咒”的部分。 這本書的編撰者用稍顯潦草的筆跡寫道,使用任何與詛咒有關的魔法都要付出代價。施加越深刻的詛咒,纏繞在施咒人身上的惡念就會越多。所以,詛咒一向都是一把雙刃劍。 “……世人說,詛咒是種越過因果律發泄憤怒的方式。卻不知,詛咒本就是因果律的一部分?!?/br> 筆者以此結尾,然后這一頁就沒有再寫下去。 往后翻一頁,就是各種花里胡哨的詛咒他人的方法。小到讓人在一天之內不斷破財,大到讓一個家族逐漸走向衰敗,看得戈爾多都有些不寒而栗。但一路看下來,這本書的創作者始終是一種冷靜而客觀的筆觸記錄著這些東西,甚至隱隱有警告讀者慎用詛咒的意思,學術態度十分端正。 他暗自贊嘆,卻暫時沒有找到和賽倫癥狀相似的詛咒。 直到他看見詛咒部分的最后幾頁—— “……須知這世上最大的惡行,莫過于打擾他人靈魂的安息?!?/br> 然后這位筆者留下了一些不完整的法陣殘片。光從這些殘存的痕跡來看,這個詛咒魔法完全大于戈爾多現在的知識積累,他拼盡全力,也只勉強看懂了一小半。 但這個詛咒的效用卻是沿著家族血脈流傳下去的。這在詛咒中相當罕見。 最后,筆者在介紹這個詛咒的效用時,只用了一句淡然而簡短的的評論——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br> 第六十五章 船上的時光出乎意料的順利。 他雖然暈船, 但是卻并不討厭海洋。無意從船艙的窗戶里窺見的無垠星空,或者是站在甲板上時迎面撲來的水珠,都帶給了戈爾多某種奇妙的體驗。 他以前從未經歷過海上的旅行。不知道身體隨著海浪飄搖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 但是現在他知道了。 他們的船途中沒有遇見任何風暴, 經歷了十多個日夜之后, 順利到達了阿奇德的東部港口,塞蒙斯。 再驅車往北走幾天,他們就能到達阿奇德的王都, 也就是這次聯賽的舉行地點——溫登堡。 跟著使團出行, 即使是在海上, 學院的學生們也享受到了最好的食物與水。所以這十幾天的海上體驗雖然稱不上愜意,但也不算糟糕……不過,等戈爾多走下船,再次腳踏陸地的時候, 原本不怎么相信圣主存在的他居然也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圣主在上’。 因為暈船反應,這幾天下來他的臉都仿佛瘦了一圈。要是再在船上待幾天,他怕是得瘋。 與他形成了鮮明對比的就是賽倫。他在船上呆得無比愜意, 甚至從使團長夏普那里誆來了幾瓶原本準備送給阿奇德皇室的珍貴葡萄酒。他帶著葡萄酒和一些奶酪到戈爾多的房間慰問過他,因為戈爾多自從上了船開始大半時間都在睡覺,總給人一種病怏怏的感覺。賽倫希望這些珍貴的葡萄酒能夠讓戈爾多好受一些。 戈爾多見賽倫提著酒瓶子進自己房間的時候就下意識的開始頭疼;‘你想做什么?’ ‘當然是請你喝酒?!悅惱硭斎坏卣f。 ‘我在暈船?!隊柖嗟哪樕燥@蒼白,有些無力地說道。 ‘我知道。但葡萄酒就是專治暈船的良藥。你相信我?!悅愓f著拿出了一個杯子, 給戈爾多倒了小半杯, ‘嘗嘗看?!?/br> 戈爾多低頭凝視著深紅色的酒液,將信將疑;‘……我沒聽說過酒能治暈船的?!?/br> 賽倫;‘那是你孤陋寡聞。你多喝點,把這瓶酒都喝光了,喝醉了不就感覺不到自己在暈船了嗎?’ 戈爾多;‘……’這是什么鬼才邏輯。 ‘我就問你, 你是想喝醉, 還是想就這么繼續暈著?’塞倫一臉認真地詢問道。 戈爾多;‘……’他知道賽倫信不得。但是他那個時候也確實是有點渴了。于是他皺著眉, 沉默了片刻,將手中的那杯葡萄酒一飲而盡。 不得不說,貢品就是貢品。這幾乎是戈爾多嘗過的最為香醇的葡萄酒。而且還相當合他胃口。 ‘挺好喝的?!隊柖嗵ь^問了一句。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悅惖偷驼f了一句,‘這個酒莊里產出的酒都偏甜。很受女士們推崇?!?/br> 戈爾多沒有介意賽倫的吐槽,微微闔上眼,又抿了一口。 ‘味道真的很好。像夏日一樣甜美?!隊柖嗖恢獮楹涡α似饋?,‘仿佛葡萄在我舌尖唱歌?!?/br> 賽倫;‘……喝酒都能喝出這么多的名堂,不愧是你,戈爾多?!?/br> 戈爾多微笑著說道;‘所以我的修辭課得的都是優,而你的只有良?!?/br> 看在賽倫給他帶來了這瓶酒的份上,戈爾多覺得,無論今晚上賽倫說些什么,他都能大度的原諒對方。 一口甘甜的酒液入喉,戈爾多又慢慢地抿了一口。 他不是愛喝酒的人。但是酒的味道的確給他帶來了新的刺激,讓他的注意力稍稍從暈船的反應轉移到了其他地方。身體似乎也確實沒那么難受了。 ‘算你靠譜了一次?!隊柖嗾f道。 ‘那這瓶酒我就給你留在這兒了。但是你記住,不要多喝。最多喝兩杯?!悅愲S手給戈爾多比了個‘二’。他似乎是看出了戈爾多酒量不大好。才這么幾口,戈爾多的臉色就已經開始發紅。 ‘行?!隊柖嗨斓卮饝?。 然而在賽倫離開后,戈爾多還是忍不住把酒瓶再次摸了出來,然后開始喝第三杯、第四杯…… 然后第二天亞特里夏就收獲了一只宿醉的學生。躺在床上根本提不起身的那種。比之前單純暈船的狀況要糟糕多了。 然后戈爾多和賽倫就被亞特里夏狠狠地批評了一通。 ……往事不堪回首。 戈爾多望著港口繁盛的人群,輕輕嘆息了一聲。 ‘不愧是出行前特地請占卜師挑選的好日子。實在是順風又順水?!箞F長夏普下船之后,有些感慨地笑了一聲,和他身邊的亞特里夏說道,‘看來我們到的比預定的時間還要早……不如我們就在塞蒙斯休整一天,如何?塞蒙斯在西大陸是個重要的港口,各國商人都匯聚于此,因此這里也算是阿奇德帝國數一數二的繁榮城市,和溫登堡的風光卻迥乎不同,有機會適當地逛一下,也算是一種難得的體驗……’ 夏普作為一個外交官,已經不是第一次踏足阿奇德帝國了,因此對阿奇德幾個主要城市的風土人情還算熟悉。 雖然他用的是商量的語氣,但是畢竟不是亞特里夏執掌他們一行人的日程安排,況且在這兒休息一天也不是什么壞提議,所以亞特里夏客氣地答應了下來。 于是外交使團一行人住進了當地政府開辦的驛站,而神院的導師和學生們則因為經費充足,被安排進了當地最貴也最舒適的旅館。聽說還是夏普在臨走之前特意讓人打點的。 戈爾多總覺得這位使團長對他們客氣過頭了,但又想不出什么理由……或許是賽倫在他們隊伍中的緣故吧。 他身邊的幾個人聚在一起,他們一起在旅館的正廳里吃了一頓自助晚餐。 ‘回到母國的感覺如何?’騎士院的泰羅走過來和賽倫搭訕道。 ‘不如何?!悅惛纱嗬涞鼗卮鸬?。 ‘額?!┝_一向知道這位王子不好接近,于是也沒有氣餒,再次隨意找了個話茬,故作輕松地說道,‘那這些你家鄉的食物呢?是不是你記憶里的味道?’ 賽倫用一言難盡的眼神瞥了他一眼;‘這是港口的旅館??紤]到來自各國的客人胃口不一樣,這些菜也不是來自于同一個國家的,而是許多地方的菜混搭出來的?!?/br> 泰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