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節
王高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哎呀,我剛不是去郝木匠家定咱兩個兒子成親時的家具了嗎?今年木材下跌,平時做三十六條腿就要八吊多錢,現在只要七吊呢?!?/br> 王婆子和王高媳婦滿臉驚喜,“真的???太好了。咱們可省了兩吊多呢?!?/br> 李秀琴蹙眉,“你知道木材為啥下跌嗎?” “郝木匠說附近好幾個村子都把樹伐了,打算種果樹?!?/br> 小莊村倒是沒有人伐樹,主要是他們沒時間管理果園,整天養豬都忙不過來。 李秀琴心里一嘆,還真叫她男人猜到了。 這些人都去種果樹,明年果子要是賣不上價錢,他們一年不就白忙活了嗎? 她想問她男人該怎么辦?可是又不好打擾他讀書。 回了家,林曉看到她娘心事重重,以為她娘沒將屋后的地租下來,安慰她娘,“娘,沒事兒,大不了,咱們去別的人家租地嗎?我瞧著左邊那家也不錯。反正離得也挺近?!?/br> 李秀琴一怔,“不是。我不是為這個。地已經租下來了?!?/br> 林曉愣了下,“那您怎么魂不守舍的呀?” 李秀琴就把附近都要種果樹的事說了。 林曉手撐下巴,“您是擔心他們賠錢?” 李秀琴點頭又搖頭,“我還擔心他們沒賺到錢,回頭來找咱們算賬?!?/br> 林曉覺得她多慮了,“我們只是教了種植技巧,我書上寫的又不是假的,怎么能找我們?!?/br> “可你書上寫了一畝地畝產多少,能賺多少錢了呀?他們會不會以此為借口?!?/br> 林曉一愣,“好像也有些道理?!?/br> 她撐著下巴,回屋翻箱倒柜將自己的那身鄉君衣服找出來。 這是上回秦官過來頒旨,不僅送來了圣旨還送來了大妝的衣裳和頭面以及華貴的錦緞珠寶。 李秀琴一怔,“你這是做什么?你不是說穿上這身就跟暴發戶似的,不想穿嗎?” 林曉搖頭,“我這不是沒辦法嘛。我去見縣令,要是沒這身衣服,人家都不能見我?!?/br> “你見縣令做什么?” “我讓他管啊。您不會以為就附近這幾個村子打算弄果園吧?我跟您說估計全縣很多人家都在弄呢?!?/br> 李秀琴聽女兒越說越頭疼,“那是應該找縣令?!?/br> 林曉點頭。 李秀琴給她換衣服,梳妝,戴上首飾。末了,又去叫大哥駕車送她去縣城。 新陵縣衙,縣令正在和下屬商量事情,衙役來報,“大人,廣德鄉君來了?!?/br> 縣令怔愣好一陣兒才想起廣德鄉君是誰,不由驚詫對方怎么來了,“將人請進來吧”。 林曉頭戴金發冠,脖頸戴著綠寶項圈,穿著一身流光溢彩的錦袍,一走一動間華光刺眼。 一般來說只有四品官的母親或妻子才可以封鄉君,新陵縣令只是正七品,從級別上看縣令要低于鄉君。 等人進來后,縣令及下屬按照規矩行禮。 林曉板著臉,手一抬,“不必多禮。起來吧?!?/br> 落座后,林曉講明來意,“相信縣令大人也知道之前我出的那三本書。最近我聽說各村不少村民都打算將楊樹砍伐改植果樹。物以稀為貴,這么多果樹一旦上市,明年果子必定會降低價格,農民白忙活一場,卻賺不到錢,我貿然前來,想問問縣令有沒有好主意?” 縣令微微一怔,也覺得事態嚴重,“鄉君所慮周全,下官一定會召集屬下想出對策?!?/br> 林曉點頭,也沒聽他們怎么處理,就直接出了縣衙大門。 李秀琴在外面等候,見她這么快就出來了,還有些發怔,“???這么快就好了?想到什么法子了嗎?” 林曉搖頭,“縣令說會召集屬下想法子?!?/br> “你咋沒在邊上聽呢?你就不怕他是搪塞你的呀?”李秀琴可太知道這些當官什么德行了,一件小事給他們辦能拖好幾天,就是不如私企爽快。 林曉哭笑不得,“娘,這事說起來跟我沒什么關系,書是我寫的,但是我教的方子是真的。百姓也會認下這個虧,但是縣令呢?眼睜睜看著農民種那么多果樹,卻不加以提醒,這就是他的失職?!?/br> 李秀琴一怔,瞬間明白女兒的意思了。她沒有將錯攬到自己身上。估計心里在想,憑啥???我寫我的書,你愛買不買,愛用不用。你沒賺到錢,是你自己不會審時度勢,跟我沒有關系。 林曉攤了攤手,一臉無辜,“不是您跟我說的嗎?上趕子不是買賣?!?/br> 李秀琴靜靜看著女兒,她說的是男女關系,女兒居然發散到這事上去了,還真是青出于藍勝于藍啊。 第138章 縣衙里, 等她走后,幾個下屬面面相覷,“大人?她只是個孩子, 剛剛說的有點危言聳聽了吧?” 縣令抬了抬手, 回頭看了他一眼, “她小小年紀就能自己寫書,還能發明出打谷機,可見其聰慧。她剛剛說的也有道理。我也聽那書肆掌柜說過此書賣得極好。你想想那么多人買書不可能都是好奇, 有的人真是沖著掙錢買的。明年這么多果子全熟了,咱們縣能吃得了嗎?果子又不像糧食好運輸,賣不掉就只能賤賣,多可惜?!?/br> 大伙面面相覷, “那怎么辦?” 縣令敲了敲桌面, “為今之計是讓大家不要將楊樹全部改種果樹?!?/br> 有人出主意,“要不然咱們把全縣的里正都叫來,讓他們督促村民們不要改種果樹?!?/br> 縣令抬了抬手, “這個不好。種植楊樹還是果樹是農民的自由,咱們管不著。而且你就這么通知下去,那些里正可能會拿雞毛當令箭,以此盤剝百姓?!?/br> 官府嚴厲禁止百姓將農田改種桑樹、果樹、楊樹等等。對坡地就沒有那么多限制了。種的是樹還是果子都隨農民自己決定。 師爺見大人心系百姓,心中更加敬佩,“大人, 某倒有一法子?!?/br> 縣令看向他,“師爺有話不妨直說?!?/br> “大人, 既然不能明面督促百姓, 不如散播出去, 說種植法已經傳遍全國, 許多地方都開始種果樹。明年果子價格會很便宜?!?/br> 古代交通閉塞,百姓想要得到外界的消息只能靠道聽途說。他們何不利用這一點,讓村民們自己慌了,不敢隨意改動樹木。 縣令捏著下巴,“行,就按照你說的做。咱們這樣也是提醒他們不要盲目跟從。如果他們還非要種,那就應該接受后果?!彼c了下,“就說明年果子一文錢六斤?!?/br> 師爺點頭,“是?!?/br> 沒幾天,林曉就聽到許多村子都在傳,全縣許多村子都在種果樹,明年果子一文錢能買八斤。 那些蠢蠢欲動的村民們都被嚇住了,要真是一文錢八斤還不如直接種楊樹呢。最起碼楊樹不需要怎么打理。果樹勞心勞力還不掙錢,圖啥呢? 本來大家日子就過得很苦,改種果樹也是想多些進項,一聽有這么大的風險,大伙還真嚇住了。不少人打消念頭,選擇觀望。 林曉去大莊村買東西,得知不少人家不打算改種果樹,歡喜得跑回家。 進了院子,林曉就問范寡婦,“范嬸子,我娘呢?” 范寡婦一邊打水一邊回答,“回娘家了?!?/br> 林曉這才想起今天是李松塔縣試最后一場發案的日子。 說起來李家將成先生請回家,李松塔跟著成先生讀書。 有林滿堂奉送的歷年考題,再加上成先生從頭開始教導,李松塔學得很快。 除了作詩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學會,其他方面倒是學得似模似樣。 除了第一場,李松塔考了第二名,成績比較高之外,后面三場,他成績排在三十名。至于最后能不能通過縣試,還是很危險的。 說實話一個月還是太短了。要是多給他一個月,說不定就穩了。 林曉撐著下巴,等啊等,一直到了下午快吃飯,她娘才回來。 林曉見她娘面露憂愁問,“娘,松塔中了嗎?” 李秀琴點頭,“中是中了,但是他考的是倒數第二名。府試要篩下一半的人。你外祖一家正在發愁要不要送他考府試?!?/br> 參加府試,至少也得要十吊錢,這是一筆不小的花費,李家為了給松塔讀書,壓箱底的錢都掏了,現在還真拿不出這筆錢。 李家人口很多,偏偏地很少,家里來錢路子是李廣角和李盧根給人看病和李盧丁進山打獵。 再過兩年,李松節就能成親了,李家的日子只會更拮據,其實也不用過兩年,他們現在日子就已經過得捉襟見肘。 林曉蹙眉,“要不然還是明年再考吧?以他現在的成績到底還是危險了,童生又不是他最終追求,外祖最終是要他中秀才,多點學習時間,明年院試名次也能高些?!?/br> 秀才可以見官不跪,免二十畝的稅,不服徭役,不交人頭稅。童生卻沒有半點實質性好處。 李秀琴重重嘆了口氣,“我也是這么跟你姥爺說的。但是……” 看著爹娘為了錢財發愁,她心里始終不是滋味兒。 林曉見她娘遲疑,頗有些不解,“娘,您想什么呢?” “我就是覺得你姥爺這輩子好像過得也太難了?!?/br> 前世李廣角受了十多年的苦,前半生和后半生都過得很安寧??蛇@世呢,他一直在為兒女忙碌。 李秀琴頗有些自責,“我就是覺得自己太沒用了。我應該將養豬法教給他的。這樣他們也不會過得這么苦了?!?/br> 她其實沒辦法拿這世的父母當前世的父母。哪怕他們長得一模一樣,但是他們性情差了很多。 前世她父親是個慈祥愛笑,事事為她考慮的好父親。這世的父親,也不能說他不疼她,只是他過得太苦了,他有一大家子要照顧,自己都照顧不好自己,就更不用說照顧她這個外嫁女了。 每次節禮,她都盡可能多給他們東西,為的是替原身盡孝。如果換成前世的父親,她會給得更多。 林曉知道她娘是想姥爺了,她其實也很喜歡姥爺,小時候她娘忙著上班,她爹忙著進貨,她就由姥爺帶著。 姥爺總是抱著她坐在躺椅上給她講各種有趣的故事。 后來,姥爺年紀大了,頭發都白了,依舊是個干凈利落的老頭,臉上常年都是笑。不像這世,姥爺那眉頭一直緊鎖著。 “娘,也不是你的錯。你要是開了口,咱們村的人一定會有樣學樣的。到時候咱爹就管不了了?!?/br> 不過她到底將這事放在心上,在屋里寫寫劃劃好幾天,又跟著范寡婦去集市找鐵匠定了些東西。 沒幾日,村里人趕集順道將東西幫她帶了回來。 李秀琴從外面回來,一進院子就看到女兒在搗鼓東西,“娘?您看?” 李秀琴看著女兒拍著老式爆米花機微微有些發怔,“你怎么會做這個?” 林曉攤了攤手,“就是有一回咱們回鄉下,我看到集市上就有人炸這個啊?!?/br> 不過那時候炸的是大米、玉米?,F在沒有玉米,只能炸大米、蠶豆、黃米之類的。 李秀琴還是有些不可思議,“你看過一遍就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