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鎮長立時臉露喜色，連忙轉過頭來，見槐花從院里走了出來。他剛想走上前去打個招呼，不料槐花理都不理，徑自來到吳天旺面前，弄得他很是尷尬。

    槐花說：天旺哥，你去哪，你要離開虎頭灣嗎，啥時候回來？rdquo;

    吳天旺一聲不吭，回避著槐花。

    槐花壓低聲音說：昨天嚇著你了？你別怕，那死鬼上戰場了，這回打的是硬仗，他回不來了，以后你隨時來，再也沒有人敢對你開槍了hellip;hellip;rdquo;

    你說什么瘋話呢？rdquo;吳天旺朝槐花一瞪眼，轉身對陳鎮長說，陳鎮長，這個女人瘋了，別理她，咱們走！rdquo;

    陳鎮長本來就有些尷尬，正好借梯下臺，說：那就走吧！rdquo;

    天旺哥，你再等一等！rdquo;槐花說著跑進屋，抱出一大堆東西，說，這都是你愛吃的，餅子咸魚，還有豬頭rou，你都帶上，想吃啥下次回來再跟我說！rdquo;

    吳天旺不接話，也不看槐花，揚起馬鞭，趕車就走。

    陳鎮長低聲說：小吳，她就是敞半懷吧？人是放蕩一些，但對你可是一往情深，你回頭看看，人家還在招手送你呢！rdquo;

    槐花舉起的手都搖酸了，見吳天旺頭也不回一下，便情不自禁地落下淚來。突然，她聽身后有人咳嗽，回頭見是吳若云，頓時破涕為笑：小姐，您是來看我的嗎？快，到家里坐！rdquo;

    吳若云見槐花衣冠不整，一副邋遢相，開口就數落道：瞧瞧你，叫你敞半懷，你還真敞著半個懷了，這像個什么樣子！rdquo;

    槐花五指叉開，邊梳理頭發邊說：昨天跟那個死鬼打架來著，氣得我一宿沒睡，剛才補了個覺才這樣，對不起啊，小姐，讓你見笑了。rdquo;

    吳若云說：你嫁人以后，我還沒到你家看看呢，走，咱進屋說！rdquo;

    吳若云跟著槐花進了屋，見炕上的被子疊都沒疊，內衣內褲到處扔，連個插腳的地方都沒有，便皺眉說道：槐花，你雖然已經離開了我們家，可你畢竟是從小跟我一起長大的，有些話，我不說憋在心里難受！rdquo;

    槐花說：我從小就是你的丫鬟，想說啥您就說唄，罵我打我都行！rdquo;

    吳若云說：你嫁的人是個當兵的，你以后能不能hellip;hellip;能不能檢點些？你說你，隔三岔五地跟人打架，昨天因為你他還開了槍，這像話嗎？rdquo;

    槐花滿不在乎地說：噢，這事已經過去了，以后就不會了。rdquo;

    吳若云說：你說話算數，以后改？rdquo;

    槐花說：改？不用改了，老林馬上就要上去了！上去啥意思小姐知道吧？就是上戰場，就他那個慫樣，我看上去他就下不來了。以后我成了寡婦，想咋樣就咋樣，再也沒有人說三道四了，對吧，小姐？rdquo;

    吳若云臉一陰，說：槐花，你怎么能說出這種話來？咒你男人死呀！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當初你為什么要嫁給人家？rdquo;

    槐花突然咆哮道：我不嫁人家，我還有別的出路嗎？我臟了，天旺哥他不愿意要我了；老爺走了，家沒了，你怕別人說你是地主家的小姐，壓迫人剝削人，配不上海貓，你就讓我也離開家。你說是給我自由，可是你想沒想過我怎么活？那個時候我心里倒還挺感激老林的，起碼他愿意要我hellip;hellip;rdquo;

    吳若云有些意外，說：我說給你自由，就是為了讓你重新做人，好好過日子。你心里感謝老林，干嗎還跟吳天旺不清不渾的？rdquo;

    槐花說：咋，小姐知道了？rdquo;

    吳若云說：你還好意思問呢，整個虎頭灣誰不知道？rdquo;

    小姐，我也是沒辦法啊hellip;hellip;老林，你看他五大三粗的，可是跟天旺哥比起來，他根本就不是個男人。其實也不是老林不行，是我的身子不騙人，我一見到天旺哥，我就覺得自己像個女人，不管他罵我、掐我、咬我，我就是想要他，想把自己給他?？筛鷦e人，我就是不行了hellip;hellip;唉，我跟你說這些干啥，你還是姑娘吧，你還不懂。rdquo;

    吳若云勃然大怒：你hellip;hellip;你真不知羞恥！你怎么能說出這種話來？你現在是有夫之婦，你偷男人你還有理了？我告訴你，海貓回來了，以后虎頭灣他說了算，你要是再敢干那種事，他一定輕饒不了你和吳天旺！rdquo;

    槐花捂著嘴笑了：我還以為小姐來，是要跟我講守婦道呢，原來勸我別當破鞋，是為了怕我給海貓惹麻煩呀！你瞧瞧你，你和我有啥區別？女人本來就是這么回事兒，一旦你的心歸了哪個男人，你這輩子不過就是那男人的一個物件了。他稀罕，天天把你捧在手心上，含在嘴里頭。如果他不稀罕了，一腳把你踢開，哪怕踢到臭水溝里，你也不會恨他，沒法子，這都是被命運逼的呀！rdquo;

    吳若云長長地嘆了口氣，無奈地說：槐花，我真沒想到你都墮落到這個份上了。那好，你以后愛怎么樣就怎么樣吧，就權當我們從來不認識！rdquo;

    吳若云說罷，氣得扭頭走了。

    槐花一屁股坐在炕沿上，想起剛才自己對命運的認識，也不知道對不對，茫然失措，渾濁的眼淚淌得滿臉都是。

    同樣是眼淚，在海神廟里，趙香月的眼淚卻透出了十分的真誠：我檢討，我們民兵放松了警惕性，沒站好崗，讓敵人得逞了。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