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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梗。 那還未換下華裳的少年將燭臺放在床頭,擋住了熹微的燭光,昏黃的輪廓線內,一雙眸子滿是擔憂地望著他。 他還沒回答,那少年人又去為他倒了杯茶,手忙腳亂地:“喝口水漱漱嘴吧?!?/br> 她返回來蹲在他身側,由上而下輕撫他的背為他順氣。 接過那杯涼茶,他含住滿滿一口,吐到盆中。 口中再沒有酸氣,唯有一絲茶的清香。 “殿下……怎的沒睡?!彼穆曇糨p飄飄的,看向邢箏的表情復雜,淺色的眸子在燭光的掩映下幾近透明。 邢箏蹲著,嘴巴努起來,很生氣的模樣:“我就覺得你不太舒服,來看看你,雪云已去喚太醫了?!?/br> 竟驚動了太醫?子清雙目微瞠,一時不知該說什么,苦笑一下,用袖子擦拭唇角:“……我只是……吃不得雞蛋罷了?!?/br> 吃不得雞蛋? 一拍腦門,邢箏才想到太監凈身前都是要吞蛋黃的,可能此事給子清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吧。如此再往前回想,她倆在隆城初次見面時,她好像往他碗里夾了不少雞蛋…… “對不起!”她心頭嗚咽一聲,恨不得掐死自己,忙低頭認錯,委屈巴巴的模樣。 子清不知道她道地是哪門子的歉,他思緒一晃,才知道她想到了她們初見的那天。 堂堂六皇子,怎么能向一個小太監道歉呢。 小rou包子自責地把臉埋在手心里,看都不敢看他了。 心頭忽有一股沖動,他抬起手,大膽又逾越地拍拍她的頭頂。 邢箏放下手,望見那蒼白著臉的少年人,朝她綻放出這世上最溫柔的笑,如靜謐夏夜里奶白色的月光般傾瀉下來,覆上她的雙眸:“無妨,那不是殿下的錯?!?/br> 邢箏:嚶嚶嚶,這是什么絕世溫柔好孩子啊,愛了愛了。 她臉頰蹭的一下紅了,忙起身后退幾步,不自在地撓撓臉:“一會太醫就到了,無論如何,你給他把一下脈吧,看看也是好的?!?/br> “謝殿下?!?/br> “不,不用謝……” 邢箏連說話都開始磕巴了。 她雙手放在身后,小肚子微挺,乖乖低頭站在一旁,像個做錯了事被夫子罰站的小學生。 子清忽輕笑出聲,竟覺得這小rou包子好生可愛。 是了,六殿下也才是個十二歲的孩子。 算起來,她比他還要小三歲。 頃刻,太醫院的章太醫來了。 章太醫趕巧今兒值夜班,正在太醫院跪著祈禱陛下五十大壽千萬別發生什么破事,就被賢寧宮來的小宮女打攪了。 他連趕是趕奔過來,累得氣喘吁吁,誰知道雪云帶他七拐八繞,最后來到一間太監房。 他堂堂太醫院的主治太醫,給一個太監看什么??? 正想轉頭溜走,他小眼睛一覷,竟瞧見六殿下站在里頭,這下只得乖乖進來,磕個頭,給小太監把個脈。 多了個人,小房間竟有些擁擠。 象征性地開了個藥方,章太醫同邢箏走出小房間,“回六殿下,小太監并無大礙,有的,可能是心疾罷了?!?/br> 邢箏明了,怪自己沒有注意到這些,怪自己神經太大條。 送走了章太醫,邢箏回到屋中,發現子清早已利落地收拾妥當。 他把邢箏的帕子泡在盆里:“六殿下的帕子不能要了……” “誰說的,我要,你洗干凈可是要換給我的?!?/br> 她坐上唯一的那張椅子,趴在桌子上撐著頭望他。 他的背影是那么的寂寥、瘦削,仿佛被巨大的陰影籠罩般。再環視這間小小的臥室,的確太過單一,除了那張小鳥的畫,壓根沒什么色彩。 突然,她想到什么,驀地坐直:“子清,我在臨海的時候送你的海螺呢?” 少年人身形一僵,沉默了。 好一會兒,子清才轉過頭,露出一個清新的笑容,如清澈的溪水流過竹林一般,歪頭一笑,淡定道:“放在我的秘密基地了,殿下若想看,我過幾日出宮帶回來?!?/br> 放在秘密基地…… 那是不是代表這東西對他來說挺重要的…… 邢箏樂了:“沒關系,你有空帶回來好了?!?/br> “好?!?/br> 邢箏在房間里待了兩刻鐘方姍姍離去。 子清目送她顛顛兒地跑開,待她的身形在黑夜中隱去,面上的笑容方凝固住,倏然冷卻下來。 闔上窗戶,他靜靜坐到板床上,一手環住右腿的膝蓋出神。 這下苦惱了……他要去哪里找一個一模一樣的海螺呢…… * 翌日一早,子清便向邢箏請了個假,說她們天京的投資項目需要跟進了,邢箏當即允了。 等他回來,已是十日后。 自此,邢箏再去找子清玩,就發現單調的房間里,多了一抹色彩。 那好像是她送給他的海螺,它靜靜地躺在床頭柜上,美麗又奪目。不知是不是錯覺,她只覺得小了些,但也沒放在心上。 子清剛回來的這日,邢箏聽了賢妃的話,決意去拜見皇后娘娘。 畢竟她來宮里這么久,秋天即將過去,臨近冬日,佳節來襲前,不見一下皇后說不過去。 好巧不巧,貴妃正同皇后在御花園的湖心亭吃果子,一旁還有幾個名門貴女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