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節
蘇小娥慢悠悠的走著,吃完了一包,再打開一包,走到鐵門口之后,跺了跺腳,想走,又折了回來,又想走,又折了回來。 在原地站了會兒,咬著牙,她居然解開了褲帶。 就在這時,蘇櫻桃突然想起來,自己拿了糖核桃,一直裝在包里的,怎么忘了給倆孩子消遣著吃了,她于是把糖核桃拿了出來,丟給湯姆和珍妮,讓他倆在后面吃。 “你那個姐,怎么回事……”鄧昆侖指了指外頭,皺著眉頭,居然來了句:“她這是想隨地大小便嗎,為什么解褲子?” 現在的姑娘,能系得起一條皮帶的可不多,蘇小娥就系著一條皮帶。 但她把皮帶解了,解了之后換了一條布繩子在腰上,彎腰打了一個死結,過了一會兒,又在褲帶上打了一個死結,一個又一個,連著打了好幾個死結,才從兜里又掏了一包方便面出來,在那院子里慢慢走來走去的吃著。 鄧昆侖兩眼懵圈,完全不清楚情況,甚至在想,蘇小娥一個又一個的,在褲帶上打結,這是在搞一種行為藝術? 蘇櫻桃能理解蘇小娥這種心情,大多數的男人對女人,追求的就是一個上床,沒上床,當然如饑似渴的想著你,想跟你在一起,但等上了床,那個新鮮勁兒過了,他很可能就會迫于各方面的壓力,安于生活,懶得離婚了。 能不能當個軍嫂,于蘇小娥來說,現在就在這根褲腰帶上,她肯定得多打幾個死結。 要不然被那個殷建功占了便宜,對方不離婚,她不完蛋了? “男人都不是好東西?!笨粗K小娥那么可笑的樣子,蘇櫻桃由衷嘆了一聲:“尤其是等年齡大了,普通人還好,稍微有點權勢的估計都想換愛人,而偏偏就有那么一幫年青姑娘,上趕著想嫁給這種男人?!?/br> 鄧昆侖不知道她罵的是殷建功,以為她說的是自己呢,斷然說:“怎么可能,夫妻就該從一而終,而且,殷建功只是一個例外,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像他一樣?!?/br> “我覺得除了我叔叔,別的男人都很討厭?!闭淠菰诤竺娌遄煺f:“原來張悅齋叔叔也是這樣,徐阿姨那么漂亮他都嫌棄,總覺得徐阿姨哪哪都不好,現在跟白老師結婚了,白老師一天給他甩八次臉,他特別高興?!?/br> 對視一眼,車里的兩個女人都覺得,男人全是喜新厭舊的貨。 鄧昆侖一言未發,看蘇小娥進了門,就把這輛老皮卡給開到對面的510廠一堵廢棄的墻后面,然后他自己下車,離開了。 珍妮要給蘇櫻桃留點糖核桃仁,湯姆要搶著吃,倆孩子打打鬧鬧了一會兒,畢竟坐在車上無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三月天黑的早,蘇櫻桃坐在車上,看著車窗子上星星落落往下落著雨。 就輕輕嘆了口氣。 在她夢里,現在的鄧昆侖正在下放中,而她,正在等鄭凱的死刑宣判結果。她和挨打的湯姆就在這同一時段,都去過密林農場,她甚至還走過湯姆被打暈的那條路,但是很巧的,就那么擦肩而過了。 要說鄧昆侖不是她夢里那個博士,其實是蘇櫻桃生氣的時候亂說的。 就連筆跡都一模一樣,性格也一模一樣,她夢里那個鄧昆侖怎么可能是別人呢。 但是夢里的鄧昆侖,是因為有著整整十年的下放生涯,了解過人心險惡,世間的種種復雜,才會對她那么好,當然,應對事世也才會那么從容。 瞧瞧現在這個,他還是鄧昆侖,但被她給慣壞了。 不說照顧人吧,簡直四肢不勤,只差五谷不分了。 夢里那個鄧昆侖,蘇櫻桃自己手把手的,把他給葬送掉了。 就比如現在,公安局的同志們出外勤,人公安局有人專門送伙食,還可以換著吃飯,這已經過了飯店快一個小時了,如果她不張羅,鄧昆侖連頓飯都不會張羅。 國家正在向著更好的方向發展,鄧昆侖不可能被下放,而且隨著工業的騰飛,他會越來越被國家重視。 將來,他的地位也會越來越高。 要是再過十年,他也像殷建功煩原配一樣,煩她了,膩她了,那她跟孫雪芹有什么兩樣? 蘇櫻桃現在覺得自己很累,而且還很不討厭現在的鄧昆侖。 哪怕她不強迫他給她物質方面的東西,夫妻之間什么是愛,關心體貼才是愛。 越想蘇櫻桃就越生氣,越生氣,看天都黑了,鄧昆侖還不回來,就更生氣了。 就在這時,鄧昆侖一把拉開了車門。 “好啊,你還知道回來!”蘇櫻桃本來是閉著眼睛的,柳眉一豎,眼睛就瞪起來了。 “噓!”鄧博士修長的食指輕輕摁在唇上,輕輕噓了一聲。 他端著一個大托盤,盤子里端了好多東西,人也并不上車,把盤子擱到了方向盤的臺子上,食指還在嘴上,卻用另一只手從衣兜里掏了個紙包出來,盡量輕聲的撕開,從里面撕出個更小的紙袋兒來,照著蘇小娥的樣子,把椒鹽均勻的灑在紙袋里,人工用手搟做成,然后又油炸的方便面上頭,屏著息把方便面的紙遞了過來:“來,你也嘗嘗?!?/br> 見蘇櫻桃不吃,他趕忙又說:“蘇小娥吃的時候你不是一直在看,我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張方便面票,到國營商店兌了一包,趕緊吃,聞著味道挺香的?!?/br> 他穿的是條絨面的外套,整個人已經給雨淋透了。 盤子里裝的是餅干,還有兩缸子奶粉,這應該是他給倆孩子找來的飯。 而這包方便面,據鄧昆侖后來說,他是找到公安們,一個又一個的問了好久才問來的,就為讓她嘗一口方便面到底是個什么味道。 蘇櫻桃還真沒吃過這種面,夢里,現實中都沒吃過,因為到今年,上海益民食品廠出了更便宜的機器方便面之后,它就被取代了,徹底退出市場了。 手工搟的面,再用油炸過,里面確實擱著鴨油,還有一股各種調和攙雜在一起的濃郁香味兒,這種味道反而有點像蘇櫻桃炸大蝦時,給湯姆吃的那種面條,這要湯姆醒來,她就吃不到了。 連著咬了兩口,跟只老鼠似的,蘇櫻桃咬掉了小半包,示意,問鄧昆侖要不要吃。 “殷建功那種男人真的是個別現象,我敢擔保除了他之外,大多數的男人都是正常的,并且能夠欣賞到妻子的優點,發現她的美德,并懂得感恩的好男人?!编嚴鐾塘丝诳谒?,端起牛奶抿了一口,抬起頭說。 他的眉毛上也掛滿了密密麻麻的水珠子,倒是很好看,不僅僅是形式上的好看,這個男人刻板,保守,羞澀,而且精于自己的專業,沉浸在他的專業世界里,是不沾染一絲一毫世俗凡塵的好看。 而就在這時,外面傳來魯一平的一聲咳嗽,這意思應該是目標出現了。 鄧昆侖立刻放下了奶缸子,轉身出去了。 幾十個公安圍觀下的,好容易找了一張床才能偷上一口的偷情,殷建功要能預知將來,絕對不會想體驗一次的。 第151章 佛陀之眼 海清那邊是這樣的, 大部分的科學家們不僅僅是勞動改造,而是要一邊參于研發,一邊參加批d勞改, 白天工作, 晚上勞改, 一天只睡兩三個小時,真可謂苦不堪言。 褚巖是曾經在總理跟前工作過的,在整個高層畢竟有他的影響力, 去了之后只要協調一下,那幫科學家們晚上的例行批d會就會盡量被壓縮,減少,讓他們至少有個喘息的機會。 而且有他們這幫當兵的分開注意力, 革命派打他們, 斗他們, 就能讓那幫科學家騰開時間來工作。 最近形勢一片大好, 因為國家的第一顆衛星于最近終于上天了。 比原計劃提前了整整半年,這件事情在□□層引起了極大的重視,所以目前處在工作一線的那幫科學家們, 最難的處境已經過去了。 褚巖他們排開著軍用卡車, 在等到衛星上天的那一刻,連夜驅車,就要回紅巖了。 天珠啊, 事關著他會不會上軍事法庭,坐牢的重要證據。 結果連夜開車趕到紅巖, 到軍區述完職,一問,才知道殷建功居然去了秦州, 得,從軍區出來,褚巖一路開著車,趕緊趕往秦州,無論如何,這一回他得把自己的天珠拿回來。 運氣是在太好了,在半路上他就碰見殷建功的吉普車了。 開心??! 這時候當然是追上去,把屬下支開,拿回天珠。 到了秦城,他借著自己還有點事辦,就下車,讓人把車開走了。 而殷建功呢,則把吉普車開到城外一片林子里停下,下來步行著進了秦州城了,到了一個百貨門市部的門口,他還停下來買了兩盒點心提在手里。 一路走到工人文化宮的門外,褚巖一心以為他是來看蘇小娥的,心里更加竊喜,覺得自己還能捉個jian了,哎呀,人生太美妙。 來了秦州后,生活處處充滿驚喜! 結果見他跟又瘦又黑的陶慧站到了一起,褚巖只好躲在一顆樹后,心里直覺得晦氣:這王八蛋看來是來走親戚的,想拿回天珠看來得跟他硬打上一架了。 不過就在這時,褚巖就聽見殷建功笑著說:“小慧,咱們南越村那邊的路好走吧,人都在吧,你知道嗎?” “好著呢,雖然最近下了點雨,但問題不大,路是順暢的,您是想送東西,還是送人,一路上都有人接應?!碧栈垡残χf。 “我是要帶點東西,但是我愛人最近那個病情形更壞了,你們應該有什么特效藥吧,我能不能給她弄一點?”殷建功又說。 褚巖覺得有點不對勁了,因為陶慧笑著說:“藥不管用吧,您就沒想過別的法子?要不讓她出去旅游,散散心,不過現在有些地方路不好走,出個車禍呀,或者爬山摔了跤,也是麻煩?” “行吧,就這么干吧。對了……”殷建功伸了三根指頭出來,悄悄說了一句:“我還要些刀幣,至少得3000?!?/br> 南越村,在軍區的行內稱呼可不是什么小村子,而是軍區密電電里頭,越南的代號。 而現在,m國和越南正在打仗,國內所有支援越南的物資,全是從紅巖軍區走的。 褚巖曾經篤定殷建功把東西賣不出國,現在想想,是他自己太狂妄自大了,順著軍區的專項物資列車,什么東西送不出國。 甚至連人,很可能都能送出國? 而刀幣,也是行內稱呼,褚巖原來經常出境執行任務,邊境上把美金就叫刀幣,3000美金,殷建功應該是要出他的天珠,或者其中一樣東西了。 這個王八蛋,里通國外的間諜啊。 而且,讓愛人出去旅游,還出個車禍,或者爬山摔個跤,他這是想殺了孫雪芹吧? 他可是在軍區政治部干的,還上過朝鮮戰場的,這人的良知呢,給狗吃了吧? 褚巖一路跟著,喜悅當然無存,兩只眼睛都是赤紅的,差不多要流出血來。 那么多先輩們拼著命打下來的國家,居然是這么一個人管著軍區的物資? 正因為守著物資,他才會大開方便之門,能在中越的鐵路線上,安排間諜的吧。 就這樣,殷建功和陶慧分別之后,熟門熟路,就去了體工隊后面的宿舍,而褚巖呢,則一路尾隨。 …… 蹲守了半天,其實抓捕只在剎那之間,因為殷建功也是軍人出身,反偵察能力特別。 所以一幫子公安等他進了門,就想實施抓捕的。 但是大家腳步盡量的輕,有人推了一把鐵門,屋子里的殷建功還在伸手接鐵煙盒,一聽不對,轉身,立馬就跑。 “站住,不許動!” “停下,不然我們要開槍啦!” 鄧昆侖從圍墻后面趕出來的時候,正好碰上殷建功放倒了兩個公安,在往外跑,而且他手里有槍,鄧昆侖直面迎上去,看他手往腰間伸就覺得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晚了。 撥槍,射擊,對于經常訓練的戰士來說,只需要三秒鐘的時間。 而人是一個龐大的目標,躲子彈是不可能的,在這種情況下必中槍無疑。 不過就在這個關頭,有個人從半路撲了出來,直接把殷建功給撲到了地上,倆人扭打到了一起。 這個人,居然是褚巖??? 褚巖畢竟一直訓練,而且心里懷著國仇家恨,暴發力驚人,居然把也才四十多歲,體能非常好的殷建功給撲翻之后,還撲飛了他正在發射子彈的槍。 子彈劃破細雨長空,一聲尖銳的響聲,打在了樹上。 那只上面印著切格瓦拉頭像的鐵煙盒是紅色,并不大,殷建功才從蘇小娥那兒拿到手,就在他的兜里,這倆人扭打在一起,褚巖當然是以搶那個煙盒為主。 但是他跟殷建功扭打在一起,殷建功手里的槍還握著,要不是他死扭著,殷建功還能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