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節
他向來最喜歡康時霖的畫,可自打趙知微那幅畫被謝公公拍回來,他就改弦易幟,把“第一喜歡”的旗幟送給趙知微了,對她的那幅畫日夜觀摩。 趙如熙的畫大氣磅礴,站在畫前就能讓人生出萬丈豪情。蕭圪身為帝王,坐擁江山,胸有丘壑,自然更喜歡這種風格的畫。 因為太過喜歡,他還琢磨著什么時候求求康時霖,讓他再送趙知微的一幅畫進宮呢,價錢都好商量。 看到畫,蕭圪更理解為什么謹妃要出手搶學生了。 這孩子太優秀,謹妃怎么可能讓她留在尚德手里? 他想了想,問康時霖道:“知微是怎么想的?她也希望留在北寧,而不進京城女子書院?您在京城女子書院也呆過,那里的夫子確實比北寧的強。知微一心向學,到京城來也不錯?!?/br> 在寵妃和meimei之間,他還是偏向自己的寵妃的。所以想幫謹妃把趙如熙搶過來。 再者,如果趙如熙進了京城女子書院,他只要暗示一番,謹妃就會讓平陽郡主找趙如熙,讓她再進獻一兩幅畫進宮,豈不是妙?他自然也不會讓趙知微吃虧,賞賜是不會少的。 可如果讓趙知微繼續留在北寧,由康時霖護著。以康時霖對畫的吝嗇程度,是必不讓徒弟隨便送畫的。他想要畫可就難了。 康時霖別看性子急脾氣躁,卻是個十分通透之人。他又是看著蕭圪長大的。哪里不知道蕭圪此時在想什么。 他道:“想來京城女子書院的情況,皇上也知道。知微家世低微,進了京城女子已書院必然要受人欺負,不能專心畫畫和學習,到時候一個好好的孩子就毀了?!?/br> “皇上愿意以二萬五千兩銀子拍下知微的畫,還沒有絲毫抱怨,可見也是認可這孩子的水平的。說句不謙虛的話,這孩子沒準能成為一個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再無人能及的繪畫大師。在你治下出一個這樣的大師,青史上都要多給你添幾筆。這樣的人,你讓她毀在婦人的爭風吃醋之中,你不覺得可惜嗎?” 蕭圪剛才那番自私的想法,徹底被康時霖這番話給打消了。 他雖喜歡謹妃,但在他心里,那也不過是個討人喜歡的女人罷了。跟江山社稷、名垂千古相比,一個女人真算不得什么。 康時霖又道:“這孩子今年才十四歲,未來還不知道會走到什么樣的高度。身為帝王,你可得好好保護她,給她成長的土壤,而不是讓她泯滅于各種爭斗、陷害之中?!?/br> 蕭圪重重地點點頭。 “表叔,你放心,我以后一定會好好保護知微,絕不讓人去打擾她。她是自由的,想去哪兒就去哪兒,絕不會有人在她腳下使絆子?!?/br> 皇帝金口玉牙。得了蕭圪這句話,康時霖徹底放下心來。 他很大方地道:“知微對于皇帝的維護,定然感激涕零。等知她畫到一幅滿意的畫,就拿來進獻給皇上?!?/br> 蕭圪大喜,哈哈笑道:“多謝表叔?!?/br> …… 且說蕭予月那頭,此時也進了宮,向謹妃告了一狀,添油加醋地把事情跟謹妃說了。 “這滿朝上下,誰不給您幾分面子?我實沒想到她竟然敢拒絕,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她以為她是誰?原先聽人說賈家被她害得不輕,我還以為是夸大其詞,小小一個破落戶哪敢那么囂張?沒想到她竟然連您都敢得罪??磥碚媸遣恢邿o畏,鄉野市井長大的人完全不知天高地厚;綏平伯府之所以敗落,也是有原因的?!?/br> 蕭予月氣呼呼地說了一通,這才喘了口氣,端起宮女給她倒的茶水一飲而盡。 第419章 另一邊 “皇上,這次年底的繪畫大賽,我打算讓知微參加,你覺得如何?”康時霖問道。 就算沒有平陽這事,為了參賽一事,他也打算這兩天進宮一趟問問蕭圪意見的?,F在倒是兩件事并作一件事了。 蕭圪點頭:“應該參加。有此才華,何必藏著掖著?讓人知曉了,朕才好擺出維護的姿態,免得那些不長眼的東西做出蠢事來?!?/br> “老夫替知微多謝皇上隆恩?!笨禃r霖行了一禮。 接著兩人又欣賞討論了一回畫,康時霖這才告辭離開。 回到康府,他發現趙如熙不光沒走,便是吳懷寺也在座。 見他進來,師兄妹兩人都站了起來。 趙如熙問道:“師父,事情怎么樣了?” “沒事了?!笨禃r霖走到椅子前坐下,“皇上承諾會護著你。不過你得畫一幅跟拍賣的那幅畫一樣的畫作進獻給皇上?!?/br> “沒問題?!壁w如熙道。 她基礎扎實,又擅于激發自己的創作狀態。再畫一幅那樣滿意的畫并不困難。 她朝康時霖深深行了一禮:“多謝師父給我解決問題。知微給師父添麻煩了?!?/br> 康時霖示意丫鬟把她扶起來,瞪著她道:“又不是你的錯,添什么麻煩?不招人妒是庸才。當初你師兄們可沒少惹麻煩。你大師兄……” 他指指吳懷寺:“二十歲了還跟人打架,差點沒把人腿給打斷,還是我去宮里求了先皇做和事佬,老把事情擺平。跟他們比,你已很省心了?!?/br> 吳懷寺:“……” 說師妹就說師妹,扯他干嘛?他也是做祖父的人了,能不能給他留點面子? 吳懷寺過來,就是擔心師父有麻煩。他也是知道師父沒有什么事,是不會主動進宮的。 這會兒他已經不想在這兒呆下去了,站起來道:“師父,您要是沒什么事,我就先告辭了?!?/br> 趙如熙的事,康時霖沒回來時他已聽趙如熙說了。這在他看來都是小事。只要師父進宮,求一求皇上,無論謹妃還是平陽郡主都不敢再做什么。 皇上雖寵謹妃,卻也沒到毫無原則的地步。 “行了,沒事,你回去吧?!笨禃r霖毫不留情地往外趕人,“知微你也回去?!?/br> …… 且說蕭予月那頭,此時也進了宮,添油加醋地把事情跟謹妃說了。 “這滿朝上下,誰不給您幾分面子?我實沒想到她竟然敢拒絕,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她以為她是誰?原先聽人說賈家被她害得不輕,我還以為是夸大其詞,小小一個破落戶哪敢那么囂張?沒想到她竟然連您都敢得罪??磥碚媸遣恢邿o畏,鄉野市井長大的人完全不知天高地厚;綏平伯府之所以敗落,也是有原因的?!?/br> 蕭予月氣呼呼地說了一通,端起宮女給她倒的茶水一飲而盡。 謹妃抱著一只波斯貓,靜靜地坐在那里,姿態慵懶,美麗的臉上并沒有什么表情。 直到蕭予月喝茶吃點心,她才擼了貓一把,拍拍它的背。 貓伸了個懶腰,從她身上跳下來,邁著不緊不慢地步子朝門外走去。一個宮女從侍立的人群里出來,跟在了貓后面。 謹妃接過宮女遞過來的熱布巾擦了手,這才開口道:“我也只是惜才,她既不愿意那就算了。時辰也不早了,你回去吧。這件事我知道了?!?/br> 蕭予月舒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恭敬地應道:“是?!?/br> 她施了一禮,腳步輕快地退了出去。 謹妃這人的性格,就跟她的封號一樣,為人十分謹慎。想從她嘴里聽到什么不好的話那是不可能的。宮里處處是耳目,她從來不在言語上給人留下把柄。 但熟知她的蕭予月卻知道,只要謹妃沒有一再叮囑她不要對趙如熙不利,那就是默許她對付綏平伯府和趙如熙了。以后出了事,或是康時霖到皇上面前告狀,謹妃一定會護著她的。 年關將至,到處都在辦宴席。只要綏平伯府的人一去參加,她必要趙如熙好看。 不用做別的,只需要叫幾個浪蕩子調戲趙如熙一番,敗壞她的名聲,這對一個還沒及笄的女孩子就是最好的報復。 想來以趙如熙教畫畫的賺錢能力,以及枯木先生弟子的名頭,世家那些庶子出身的浪蕩子想來很樂意去與她親近。 綏平伯府本就是破落戶,沒什么能干的人。趙如熙名聲一壞,蕭予月在公開場合再表示一下對這家人的厭惡,綏平伯府怕是連最低級的貴族圈宴會的請柬都收不到了。到時候,那就再也沒有翻身之地。 蕭予月走后,謹妃就一直在等蕭圪回后宮。 可等到華燈初上,以往這個時候皇上早就回來了,要現在卻還沒有他的蹤影。 打聽皇上行蹤,妄圖揣摩圣意,是十分犯忌諱的事,謹妃一向不會這么做??蛇@會兒她終于忍不住,吩咐宮人道:“去看看,皇上在前面做什么?!?/br> 想了想,她又道:“順便打聽一下枯木先生剛才有沒有來找過皇上?!?/br> 可內侍剛走到門口,就聽外面傳來“皇上駕到”的聲音,他趕緊停下腳步,低頭躬身。 謹妃也連忙起身,到殿門外去迎接皇上。 蕭圪在朝堂上跟大臣斗智斗勇,回到后宮便不想再斗心眼,說話都懶得繞彎子。 他跟謹妃進了殿堂,坐下就直接道:“朕剛剛跟表叔在前面賞畫,多呆了一會兒,所以回來晚了?!?/br> 謹妃的心往下一沉。 不過她面上不顯,親自奉了茶給蕭圪,笑道:“枯木先生身體還好吧?” “還不錯。就是……”蕭圪沒有喝茶,將茶盞遞到太監手里,看著謹妃道,“你派平陽去游說他那小徒弟到京城女子書院念書了?” 那老家伙進來,果然是來告狀的。 謹妃臉上露出詫異的神色,反問道:“臣妾?”旋即她就笑了起來,“不是臣妾派她去的,是她自己去的?!?/br> “皇上您也知道,每年下面的女子書院都有一兩個優秀學子能晉升京城女子書院。今年正好尚德說北寧離京城近,要跟京城女子書院在年考時用一套題,平陽就派人送了試卷并監考。沒想到趙知微竟然考了第一?!?/br> 第420章 論說話的藝術 說到這里,她還十分真誠地夸了一句:“那孩子是真厲害?!?/br> 夸完,她才接著解釋:“本來把名額撥下去就行了。只平陽愛才心切,又覺得綏平伯府的孩子本就是京城戶籍,原先情況特殊就算了,過段時間新年伊始,知微應該回京城上學才是。所以她就親自去綏平伯府走了一遭?!?/br> “可知微說她師父在北寧授課,朝庭辦的繪畫班也在北寧,回京城念書她不方便。便是平陽提出只需要她旬休日來念書,書院特意派夫子專門給她授課,其余時間都允她呆在北寧,她也沒答應,直接拒絕了平陽?!?/br> 她這些話說的就十分有技巧,點明是尚德長公主先挑的事,再說趙如熙本就應該到京城來念書,現在呆在北寧不合規矩。錯在她們倆,平陽郡主去邀請并無錯處,還誠意滿滿地替趙如熙解決問題??哨w如熙還是絲毫不留情面的拒絕了。 平陽郡主代表的是她謹妃,而她是皇上的寵妃。趙如熙不給平陽郡主面子,就等同于不給皇上面子。這樣的人,不值得皇上維護。 謹妃此時笑容溫柔,說話溫聲細語,貌似在跟蕭圪陳述事實,解釋事情的緣故,可上起眼藥來毫不含糊。 說著,她露出不高興地神色,撒嬌似地對蕭圪道:“皇上,當初建女子書院時,可是說了要嚴格按地域戶籍上學的。按理說,知微身世大白,戶籍遷回京城后,就不該呆在北寧女子書院,而是到京城女子書院來報考的。只不過她拜了枯木先生為師,臣妾也知道您甚敬重枯木先生,前幾個月這才忍著沒說這事?!?/br> “現在半年過去,她在年考時又考了第一,無論從成績名額還是戶籍上,過了年她都應該進京城女子書院才是。她拒絕京城女子書院的招攬,可以說是仗著枯木先生的勢,沒將臣妾放在眼里?!?/br> 說著,她將臉轉到一邊,眼眶開始泛紅。 她深知蕭圪喜歡聰明卻又耿直坦蕩的女子,所以進宮不久她就立了這么個人設,有什么情緒,不管好壞她都會擺在臉上,不讓在朝堂上斗了一天心眼的蕭圪還來費神猜她的心思,也不會假模假式地裝賢良。 有意顯露自己無傷大雅的小缺點,偶爾使個性子撒個嬌耍個賴,可比那些跟木頭人似的嬪妃鮮活多了。 趙如熙這事,不過是小事。她跟尚德的矛盾皇上也知道。既然讓康時霖搶占了告狀先機,那她不如把自己的不高興擺在明面上。如此,即便皇上答應了康時霖,也必然對她心生內疚,會想辦法補償她。平陽上門去強逼趙如熙的事更加不會再追究。 果然,她這么一說,蕭圪就心虛起來。 道理確實在謹妃這邊。京城女子書院既交由謹妃來管,他沒跟謹妃商量就擅自把她的學生放走,做得確實不夠地道。 他長嘆一聲道:“你也知道朕向來把枯木當成親叔叔一樣看待。他老人家來求朕,又是這等小事,朕當時也沒多想,就直接答應了他。事已至此,也不好改了。不如你提個要求,就當朕給你陪不是了?!?/br> 謹妃轉了轉眼珠子,露出狡黠的笑容:“也無需您做什么,您只需把尚德叫來,訓斥她一通便是?!?/br> 蕭圪“哈哈”大笑起來,點頭謹妃的鼻子,寵溺道:“你啊?!币粩[手,“行,朕答應你了?!?/br> 謹妃這才高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