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節
這是一張拜帖,粉紫色的封面,上面還手工雕刻了鏤空的圖案,顯得極為精致;拿近一些,還能聞到一股幽香。 這明顯是女人用的拜帖。 趙如熙狐疑地看了父親一眼,把拜帖打開。 上面用娟秀的字寫著兩行字,落款是蕭予月。 “這……”一看這個名字,趙如熙的眉毛就皺了起來。 她抬頭看向趙元勛:“平陽郡主?她在哪兒?” 趙元勛點頭:“在廳堂里,你祖母和你母親正陪著她說話?!?/br> 他深深看了女兒一眼,沒有多說什么。 自打聽到女兒把政局分析得頭頭是道,看看女兒身邊交往的那些人,再到知曉女兒的畫拍出了天價,趙元勛就知道女兒早就站在了他一輩子都觸碰不到的高度。 他自覺眼光、能力有限,不能給女兒幫助,早已不再對女兒的事指手劃腳了。 雖然不知平陽郡主此來何事,但他相信女兒會處理好這些的,無需他多言。 “我知道了。爹,您趕緊回去吧。天冷,您咳嗽剛好,別再著涼了?!?/br> 趙元勛擺擺手:“你別管我,趕緊去處理你的事?!?/br> 趙如熙點頭,領著青楓進了伯府。 “你先過去,就說我回來了,先回后院換身衣服再到大廳來,請郡主稍等?!彼愿赖?。 青楓應聲,跟趙如熙分開,去了大廳。趙如熙則回了后院,一面走一面思索等會兒該如何應對。 平陽郡主是皇上蕭圪的堂妹,三十多歲年紀。 因其父康王早亡,沒有什么權勢,嫁的郡馬也很一般,蕭予月是個空有郡主頭銜,卻不怎么受人重視的人。 京城女子書院雖掛在謹妃名下,但謹妃一個囿于深宮的人,自然不可能出來打理書院。她跟尚德長公主一樣,都是只掛著名頭,唯有書院遇到大事才會拿個主意。 蕭予月為了兒子的前程,這些年一直巴結著謹妃。謹妃拿到京城女子書院的管理權后,蕭予月在一眾競爭者中勝出,承擔了替謹妃打理京城女子書院的重任。 她在書院的身份跟崔夫人差不多。 如今她忽然親自上門,還不事先遞拜帖,而是在這里等著。不用說,肯定是因為趙如熙的年考成績優異,她做出一副禮賢下士的姿態,來請趙如熙入京城女子書院念書的。 趙如熙換了衣服,去了前廳。 “平陽郡主,讓您久等了,實在抱歉?!壁w如熙一進去就恭敬地蹲身行了一個禮,態度極為真誠。 “快莫多禮?!笔捰柙抡酒饋碛H自扶了趙如熙起來,笑得十分和藹親切,“是我唐突,來得孟浪。也是我猛然看到年考中你的成績十分耀眼,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動,這才有了這失禮的舉動,還望見諒?!?/br> “郡主萬莫這樣說?!崩戏蛉粟s緊道,“您親自登門,是我們的榮幸,豈有失禮一說?” “正是?!壁w如熙道,“郡主垂青,如熙之榮幸,惶恐之極?!?/br> 古人禮儀中,慣愛自我謙卑,自稱“仆”都是常事。對方好歹是皇家人,以綏平伯府如今的地位,唯有放低一點姿態,才不顯得失禮。 見趙如熙這態度,蕭予月臉上的笑容便燦爛了幾分。 “坐,咱們坐下說話?!彼钢约毫硪贿呄率椎奈恢脤w如熙道。 等趙如熙坐了,幾人又寒暄了幾句,蕭予月才道:“時辰不早,我就直說我來意了?!?/br> “我看了你的年考試卷,字跡漂亮整潔,無一處錯漏,閱卷的夫子都給了優上上。如此可見你才學出眾,基礎扎實。你也知道每年下面的書院都有一兩個名額能直升京城女子書院。以你的成績,想來年后我定然能在京城女子書院看到你?!?/br> 她看著趙如熙:“按理我無需跑這一趟,只需在年后等你入學便可。畢竟按道理說,你的戶籍在京城,你本應是京城女子書院的學生才對。只當初因你身世關系,入了北寧,現在完全可以憑借年考成績,堂堂正正地入京城女子書院,你定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我也是看到試卷,愛才心切,這才冒然登門。知微你可不能拂了我的面子,讓人笑話于我?!?/br> 說著,她像是說了什么笑話似的,用手帕捂著嘴笑了起來。 笑了兩聲,她又正色道:“現在,我正式通知你,你被京城女子書院錄取了。新年一過,你便可入京城女子書院念書了。恭喜你?!?/br> 一聽這番話,趙如熙就知道謹妃把京城女子書院交給蕭予月打理,不無道理。 這女人是個厲害角色。剛才那番話,恩威并施,把說話的藝術表現到了極致。 自己要是拒絕入京城女子書院,既不合規矩,也不識抬舉。這是完全只留一條路讓她走呢。 第415章 拒絕 她站了起來,做出誠惶誠恐的樣子:“得郡主垂青,如熙不知如何感激才好。京城女子書院,亦是我一直向往的地方。因戶籍所限,當初不能考京城女子書院,無緣做郡主的學生,如熙深以為憾?!?/br> 聽到這話,蕭予月露出滿意的笑容。 她就知道,有謹妃娘娘在她身后站著,無論她提出什么要求,都沒人敢拒絕。 可她臉上的笑容還沒有完全顯露,趙如熙又道:“不過我師父在北寧女子書院做夫子,身為他的弟子,我自然要隨侍左右?!?/br> “另外皇上下旨令我教各地來的官吏畫師畫人像。為了不給大理寺和各地官府增加不必要的費用,學畫的地點就放在了北寧,且在北寧女子書院對面。在學業和朝庭大事面前,自然是朝庭大事為重。所以我白天幾乎都得呆在北寧。入京城女子書院念書,從時間上來說實在做不到?!?/br> “我以前并沒有機會能系統地在夫子的教導下念書。如今能有機會坐在書院里聆聽夫子的教導,如熙十分珍惜這個機會。教導各地官吏畫畫之余,偶有時間,如熙都會回書院去聽課,或私下里去向夫子們請教。如熙年考能取得這點微末成績,不是如熙聰明,而是抓緊一切機會向夫子學習的結果?!?/br> 她行了一禮:“所以如熙雖打心眼里希望能進京城女子書院念書,但因著這種種關系,還是只能遺憾錯過。好在北寧女子書院是京城女子書院的下屬書院。在北寧念書,也同樣能聆聽郡主教誨。這么一想,如熙心里也就沒有遺憾了?!?/br> 老夫人和朱氏聽到趙如熙這番話,心都提了起來。兩人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蕭予月。 兩人都在貴婦圈里混了一輩子,深知這些人最看重的就是“臉面”二字。 盡管趙如熙這話說得極為真誠,理由也十分充分。但拒絕就是拒絕。像平陽郡主這種人,絕對不會體諒她的苦衷,只會因為她的拒絕心生惱恨。 果然就見蕭予月變了臉色。 好在蕭予月臉上的笑容雖然消失,但似乎忍了又忍,終于沒有勃然大怒。 她神色淡淡道:“你說的這些情況,我也了解。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師父原就是我們京城女子書院的夫子,你只需讓他再回來便是。京城女子書院的大門永遠向他敞開?!?/br> 她擠出一點笑容:“身為弟子,你也要為你師父的身體考慮不是?他老人家也是差不多七十的老人了。每日奔波在京城和北寧之間,身子骨哪里吃得消?京城女子書院離康府不遠,免了他老人家的奔波之苦,豈不是好?” “另外你說的沒時間在京城念書之事也好辦。你的情況我也了解過,你原先也是幾乎不去書院的,一旬里大概也就去個一天半天的。如此你平時就自學,到了旬休日,再到京城女子書院來,我讓夫子單獨給你授課?!?/br> “咱們京城女子書院的夫子,可都是當代大儒,不是北寧那個小縣城的夫子能比的。有這些夫子提點你,想來你的學業能更進一步。我說的這兩個辦法,完全解決了你的問題。你覺得如何?” 自打蕭予月替謹妃打理書院以來,除了那幾個王妃,其他人見了她無不奉承。 要是按她的脾氣,趙如熙剛才拒絕的時候,她絕對甩手就走,之后再用各種手段好好整治綏平伯府和趙如熙。 趙如熙是康時霖的弟子又如何?康時霖除了跟皇上的那點交情,還有什么? 而論與皇上的交情,誰能與謹妃娘娘比? 但拍賣會上那幅拍出二萬五千兩銀子高價的畫,別人不知道畫作者是誰,卻瞞不過倍受皇上寵愛的謹妃娘娘。 如果光是這樣倒也罷了。畢竟趙如熙是康時霖的徒弟。她繪畫強是應該的。 即便她畫得好,畫出了價值這樣高的畫,能在年底繪畫大賽上拿第一名,也不是北寧女子書院的功勞,而是康時霖的功勞。她們京城女子書院的學生繪畫拿不到名次,至少還可以在琴、棋、書等其他方面奪冠。她們絲毫不輸予北寧女子書院。 可現在,趙如熙不光畫畫畫得好,還在年考中考了個成績第一。居于第二的京城女子書院的學生不是比她差一點,而是差得很遠。 這謹妃娘娘就不能不在意了。 京城女子書院里的夫子都是京城的大儒,可不是北寧那種小縣城能比的??伤麄兘淌诔鰜淼膶W生,卻拍馬都趕不上一個北寧女子書院的學生,這叫謹妃娘娘和她的臉面往哪兒擱?到時候尚德長公主不知在謹妃娘娘面前怎樣耀武揚威呢。 絕逼不能忍。 所以謹妃娘娘聽了她的稟報后,就囑意她到綏平伯府來親自邀請趙如熙,禮賢下士。 否則,她才不會紆尊降貴,跑到綏平伯府親自招攬趙如熙呢。京城女子書院的學生,拿出來哪個不比趙如熙有身份有地位?她用得著這樣自降身份跑來邀請? 現在她也不是真讓趙如熙到京城女子書院上課,只需要她掛上“京城女子書院學生”的名頭而已。 要不是因為這樣,她早就甩手走人了。哪里還會放低姿態,在這里好聲好氣地跟趙如熙談條件? 趙如熙早就做好了暫時忍耐、為了大局不得不接受邀請、到京城女子書院念書的心理準備。 可看蕭予月這樣子,雖登門拜訪,也暫不發作。但那高高在上的姿態,滿含威脅的語調,實在是讓她心里不爽。 她就不是個能忍氣吞聲的人。 現在她還沒成為京城女子書院的學生,蕭予月有求于她,就已是這樣的態度。一旦她答應下來,讓蕭予月成為了她的夫子,蕭予月借著“老師”的名頭,還不定態度如何惡劣、提出什么過份要求呢。 她拒絕蕭予月的要求,就是不尊師重道,會讓自己處于十分被動的局面。 所以這京城女子書院是無論如何不能去了。 第416章 支持 她道:“我師父是去京城女子書院授課,還是去北寧授課,是他老人家的自由,可不是我這小徒弟能左右的。這半年來,我一再聽師父說喜歡北寧那地方,他以后要常呆在北寧畫院里畫畫。所以郡主的提議,多半是不成??ぶ魅绮恍?,可遣人去問一問?!?/br> 說完這番話,她暗嘆一口氣。 她原來還想不因自己的事,讓師父得罪謹妃??伤K是沒做到。 蕭予月的臉色終于沉了下去。 康時霖那老頭兒,可不是個會給她面子的主兒。一旦他拒絕,這事就沒有轉圜的余地了。 康時霖年紀那么大,想要個小徒弟侍候在近旁,難道她還能強逼著不允許不成?這事惹了康時霖不高興,鬧到皇上那里去,不說她自己,便是謹妃娘娘都落不得好。 她忽然親自登門,就是想繞過康時霖,直接讓趙如熙答應。她才不會派人詢問,讓康時霖有拒絕的機會。 既商量不成,她就只能威逼。 蕭予月站起來逼近幾步,站到趙如熙面前,冷冷問道:“你的意思是,你要留在北寧,不愿意進京城女子書院,哪怕為此得罪謹妃娘娘和我也在所不惜?” 她把“謹妃娘娘”四個字咬得極重,一雙眼眸直直盯著趙如熙,滿是威脅的冷意。 趙如熙卻半低著頭,垂著眼,根本沒看她。 聽到這話,她露出驚慌地神色,連聲否認道:“不不,郡主您誤會了。如熙并不是不愿意,而是因著師父和為朝庭教授畫畫之事,不能去。還請謹妃娘娘和郡主諒解?!?/br> 見趙如熙完全接收不到自己的威脅,雖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話語里卻是半點不松口,蕭予月氣得七竅生煙。 她轉頭看向老夫人和朱氏,語氣不善地道:“二位也是這么想的嗎?” 要是半年前,老夫人自然不會讓趙如熙這么胡鬧。 謹妃娘娘這些年寵冠后宮。不說謹妃娘娘,便是打理京城女子書院多年的平陽郡主也不是綏平伯府能惹得起的。 另外能進京城女子書院念書,這對貴女們來說是求之不得的事。想當初趙如語考上京城女子書院,老夫人都覺得是綏平伯府興旺之兆,還想大擺宴席以慶賀。后來被身世之謎所擾這才作罷。 現在京城女子書院的管理者平陽郡主親自登門來邀請,這是怎樣一種家族榮耀?開口拒絕絕對是不識好歹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