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節
他笑道:“沒事,你說?!?/br> “我這不是剛買了一個莊子嗎?問了一下莊頭,他說只每年種一季稻谷,其他時節都荒著,冬天不能種冬小麥,以節省地力。我就想問,他這樣做對嗎?你能不能給我一點建議?” 龔城是工部左侍郎。他或許是管工程建筑建設這一塊的,不管農業。但一個高官,只要涉及到自己所管轄的領域,就多少知道一些。 就比如現代的省市領導,即便不是農家出身,自己也沒種過田,但視察和了解過太多的農業,遇到問題還得幫當地農民解決,在這方面也能說出許多道道和相關詳細數據來。 果然,龔城一聽這個問題,就道:“他這說法是對的。主要是莊子太大,田畝太多,人力也有限,農家積肥也積不了多少,田地的肥力跟不上,冬天又冷,田地就只能放荒養地力了?!?/br> “那就沒有其他能在冬天種、又能增肥的東西嗎?”趙如熙道。 “有啊。我們都提倡種綠肥,這東西能增肥,但想拿它來賣錢是不可能的了?!饼彸堑?。 吳宗在旁邊插話道:“小師妹啊,我知道你希望莊子出息多一點,莊仆的日子過得好一點。但每個莊子都是這樣。要是有好的辦法,大家早就效仿了。能賺錢的事,誰不愿意干?可這么多年來,大家都想不出什么好辦法?!?/br> 趙如熙嘆了口氣:“好吧。那我再想想辦法?!?/br> 其實她是有一點想法的。 她那里不光有田,還有山地和河流。如果在山地上養羊和雞,在河邊養鴨,這些牲畜家禽的糞便,再加上山林里落葉積下來的腐泥土,就是很好的肥料。肥料能增加田地的肥力,牲畜家禽賣了又是一筆收入,一舉兩得,也算是解決了肥力不足的問題。 只是如果牲畜家禽發了病該怎么辦,這是個大問題?,F代發雞瘟都不可避免,更不用說古代了。 “家財萬貫,帶毛的不算”,講的就是牲畜家禽的收入難以計算,得看你有沒有財運。 第295章 趙靖立 她抽出一張紙,遞給龔城:“二師兄,你把在北寧能種植的農作物,包括糧食、蔬菜、果樹等等種類,都寫下來給我?!?/br> 龔城接過紙,想了想,便在上面刷刷刷地寫了起來。 “我一時能寫起的就這些。等我回衙門,問過衙門的同僚后,有遺漏的,再叫人送給你?!?/br> “多謝二師兄?!?/br> 在一旁邊聽著他們談話一直不作聲的康時霖這才發話道:“行了,都去畫畫吧?!?/br> 他看了趙如熙一眼:“如果你能好好學畫畫,一幅畫就能賣許多銀子,用得著費這功夫?” 趙如熙嘿嘿一笑,沒有說話。 這是兩碼事。如果沒有兩三年后的政治危機,她手里賺了些錢,或許就茍下來了,只憑愛好去賺錢或畫畫,過悠閑的日子。 她在前世,也不是對錢渴求到極點的人。 但現在情況不一樣。而且她也想為莊仆們做點什么,改變他們的現狀。 不過這些就沒必要跟師父說了。 倒是吳宗,他有些理解小師妹的想法。 他道:“那日小師妹去田莊,看到莊仆們過的日子非常艱難,很是同情他們。她張羅這些,不光是想增加田莊的收益,也是想能幫幫莊仆,改善他們的生活。小師妹要是真能讓莊子增加收益,其他人肯定也會學她,到時候受益的就是那些莊仆。小師妹一片純善之心,很是難得?!?/br> 他這話,一半是對康時霖說的,一半是對龔城說的。他希望二師兄對這件事能重視些,別以為只是不諳世事的小師妹隨意玩樂的舉動。 果然,他這話一說完,龔城就對趙如熙道:“到時候你收到信,覺得有哪些不懂的,可以去工部找我,我帶你去見那些專管農事的同僚?!?/br> “多謝二師兄?!壁w如熙越發高興了。 快到傍晚時,畫畫的人都散了,趙如熙上了馬車正要打開龔城寫的農作物,好好琢磨琢磨,就見青楓遞了一封信過來:“五爺派人送來的?!?/br> 趙如熙拆開一看,不禁莞爾一笑。 蕭令衍大概是擔心信被人看到,這封信直接是用德語寫的。 兩人都是學霸,因經常要跟導師出差,兩人都會英、法、德、日四國語言。 這個世界就算有圣耀皇后的存在,英語被傳播到了這里,想來懂德語的概率還是極低的。他用德語來寫信,即便信被截胡,別人也看不懂。而且要用這玩意來辨認筆跡,確認這封信是不是蕭令衍寫的,也根本不可能。 所以他這也算是很謹慎了。 他這封信沒說別的,只羅列了圣耀皇后發明的東西。 圣耀皇后大概是個理科生,除了搗鼓出了化妝品、文胸內衣這些賺女人錢的產品,就發明了玻璃進行斂財。 玻璃開始以“琉璃杯”這種形式的奢侈品,先在貴族圈里收割了一大茬財富;等這些東西賣不出價了,又以玻璃窗和暖閣的形式風靡于京城,貴族們在自家園子里大冬天種出了青菜,震驚了大晉,于是從京城到外地的人,都紛紛購買玻璃。 用這些錢財幫助丈夫登上皇位后,圣耀皇后就派人出海遠航,帶回來了許多不是華夏所產的糧食和蔬菜品種,再一次震驚大晉。 至于工業、農業、制造業等領域,大概是隔行如隔山,她并沒有往里伸手。 有了蕭令衍傳來的這些資料,趙如熙心里就有底了。她把信裝進信封里,垂眸沉思她能做的行當,到底做什么既不太引人覬覦,又能夠迅速賺錢。 她想得入神,完全沒有注意到馬車已駛進京城。 忽然,馬車激烈地震了幾下,還伴隨著馬兒的嘶鳴聲,魯伯甩鞭子的聲音。趙如熙在晃動中一下子扶住了焊在地板上的的桌子。 坐在她對面的青楓嚇得也一臉蒼白。 好在只一會兒,馬車就穩住了,緩緩往前走了幾步,停了下來。 “魯伯,發生了什么事?”青楓站起身來,準備出去探個究竟。 “姑娘,是大少爺?!避嚧巴鈧鱽砹笋R勝的聲音。 趙如熙皺眉,起身掀起門簾下了車,掃視了一眼,就看到趙靖立站在路中間,面色潮紅,滿臉被驚嚇地呆滯模樣。 魯伯此時已下了馬車,正在問他,有沒有哪里受傷。見得趙如熙下車,魯伯連忙回頭跟她解釋:“是大少爺……忽然沖過來,馬兒受驚,差點撞上他?!?/br> “對,對不起?!壁w靖立目光躲閃,看向趙如熙的目光里全是狼狽,“我沒想到會驚到馬……” 趙如熙嗅覺向來敏感,一走近趙靖立,就聞到了他身上的酒味。 再看看他臉上不正常的紅潮,她皺眉:“你喝酒了?” “我、我……”趙靖立臉上的紅暈,一半是因為喝酒,還有一半是因為羞愧,“就喝了一點點?!?/br> “趙靖立,你能耐了你!”趙如熙一看他這樣就氣得不打一處來,“枉爹娘打小精心教導你,你小小年紀不學好,學人家酗酒,你對得起爹娘嗎?” 這句話頓時觸怒了趙靖立。 他一把甩開趙如熙想來攙扶他的手,指著趙如熙,憤怒地嚷道:“那是你爹娘,不是我爹娘,我淪落到如今這地步是我愿意的嗎?他們一知道我不是親生的就把我給推開,這些年的感情都是假的嗎?假的,全都是假的!現在我愛怎樣就怎樣,誰也不管我,誰也不來管我……” 說到后面,他“嗚嗚”地哭了起來。 趙如熙聽了這些話,眼眸冷了下來。 她轉過身,對魯伯道:“走吧?!庇址愿礼R勝,“先拉住他,別讓他沖過來?!?/br> 她現在不想跟趙靖立說一句話。 其實不光是趙元勛和朱氏,便是她,也一直在等著看趙靖立的表現。 畢竟趙靖立是趙元勛和朱氏從小疼到大、精心教導出來的孩子。他們在他的身上花的心思最多?,F如今因為身份的關系,趙靖立回二房去了,但趙元勛和朱氏不可能說放下就放下。 但有時候,最忌諱的就是牽扯不清。 第296章 點醒 如果他們仍然去對趙靖立噓寒問暖,不光會傷了剛認回來的親生女兒和剛立為世子的兒子的心,也會讓趙靖立心里生出妄念,覺得爹娘還是那個爹娘,有什么事他還可以依靠他們,這不利于趙靖立的成長。 他以前是世子,一直學習如何支撐一個勛爵之家?,F在他成了二房長子,也快成年了,就應該責無旁貸地挑起二房的一切重擔。 他應該立起來,管住不靠譜的親爹,對家里的開支做到開源節流,照顧深受打擊的弟弟,安排親娘的一切身后事。魏氏不討人喜,但唯有趙靖立和趙靖安兩人沒資格嫌棄她這個親娘。 趙如熙雖然早出晚歸十分忙碌,無暇顧及二房和三房,但她從朱氏的只言片語中還知道朱氏的期待。 可這段時間趙靖立的表現卻是令他們失望的。 他除了照顧趙靖安,其他的什么都不管,只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他一天到晚都說不上幾句話,沉默頹廢。在跟著趙元良處理完魏氏的身后事后,他還學會了借酒澆愁。 看朱氏提到他時的難受,趙如熙本想找個機會點醒趙靖立的??陕牭剿麆偛诺倪@番話,她一個字都不想再說了。 你永遠喚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如果趙靖立覺得是她搶走了他的一切,覺得趙元勛和朱氏對他的感情都是假的,那么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會被他當成炫耀和不懷好意。如此,她又有什么必要多費口舌呢? 趙靖立今天趁著酒勁過來攔趙如熙的馬車,是想求她一件事的??梢粫r激動就把心里的怨氣發泄出來了。 這會兒見她要走,他頓時急了,沖著趙如熙的背影喊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知道我無能,我也想改變,可我真的什么都不懂,嗚嗚嗚……” 說著,他一屁股坐到地上,捂著臉又大哭起來。 馬勝是看著趙靖立長大的,以前還教過他學過幾招功夫。 這會兒看著他這樣,他有些于心不忍,忍不住望著趙如熙喚道:“姑娘……”眼里有哀求。 他跟了趙如熙這么久,他深知自家姑娘是個極有能耐的,甚至比伯爺都還要能耐。如果她能對趙靖立伸一把手,趙靖立不會頹廢下去,把自己個兒給毀了。 趙如熙停住腳步,嘆了一口氣,走過去對趙靖立冷冷道:“你真認為是我搶走了你的一切?” 趙靖立大概覺得自己很丟臉,酒也醒了大半,哭聲已低下去了,只剩了些抽泣聲。 他搖搖頭,低聲道:“對……對不起,我、我不該這么說。要不是魏氏,你也不用在鄉下過十幾年的苦日子。那十四年,是我偷你的。對不起?!?/br> “那你還了嗎?”趙如熙問道。 “???”趙靖立愕然地抬起頭來,“還、還什么?” “你不是說偷我的嗎?偷了,知道自己錯了,那就還回來啊?!?/br> “怎、怎么還?”趙靖立瞪大了眼睛。 他其實是個老實孩子,也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有些人受打擊,當時會有很激烈的反應,比如暈倒,或大病一場,就像趙靖安那樣。但過了那段時間就好了。 有些人則看著沒事,實則根本沒辦法接受現實。于是慢慢沉淪,性格變得沉默抑郁。 趙靖立就是后者。前段時間他看著沒什么事,默默地接受了事實,但實際上根本沒有接受住這個打擊。 再加上分家、二房一片混亂,整天被幾個姨娘攪得雞飛狗跳,趙靖安這里又整天掂記母親、生病,魏氏被行刑砍頭,收殮埋葬她……這一系列事情的發生,讓趙靖立根本就沒時間去消化自己的情緒。 有趙元勛和朱氏作對比,他根本沒辦法接受趙元良這個糊涂又無能、完全不負責任的父親,也無法接受貌似深愛自己、希望自己能襲爵、繼承家產,卻道德淪喪的母親。 在趙靖安的高燒退去,終于挺過來之后,他就放縱了自己,看到書上說可以“借酒澆愁”,便想試一試。 可喝到正上頭的時候,他聽家里的丫鬟議論,說趙如熙如何能干,拜了枯木先生為師,還被皇上下旨,請她給大理寺及下面的官吏教畫畫,他當即就沖出來在路邊等趙如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