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那是幾兩銀子的事嗎?是幾個下人的事嗎?真是氣死她了。 非她還真不能鬧。再鬧下去,就坐實了她叫青柳一家殺人放火的事了。 魏氏不是個能控制脾氣的人,否則當初許熙回侯府,她明知道不能對許熙不好,惹人懷疑,可許熙一頂撞她還是忍不住發作,最后鬧得許熙趁機脫離了她的掌控。 這一回跑了李木一家三口和不知道什么時候就不見了的青柳的弟弟,還受了老夫人、大夫人和三房的氣,她心里憋著一股子邪火,回去就遷怒于李嬤嬤,指著她發了好一通脾氣,還讓人把李嬤嬤關在柴房里,不給飯吃。 李嬤嬤也是上了年紀的人了,心里又擔憂自己兒孫的安危,再被魏氏這么一折騰,沒幾日,直接就病了,高燒不退,嘴里還一直說胡話。 想想李嬤嬤經手的那些事,又擔心她說胡話把這些事說出來,魏氏倒寧愿她死了呢。 死人的嘴是最牢靠的。 可如果李嬤嬤在她手里,李木一家子還投鼠忌器,在外面最多躲藏起來,或是被大夫人、三夫人留在手里也不敢把她的那些陰私事往外說;一旦李嬤嬤死了,李木一家對她恨之入骨,那豈不就逼著他們揭露她? “把李嬤嬤抬回來,洗澡換衣,再讓廚房給她熬點米粥。讓她喝了粥,便請施郎中來看看?!彼愿赖?。 “二房那邊如何了?”大夫人坐在自己的院子里,問周嬤嬤。 “把李嬤嬤從柴房里抬了出來,請了施郎中來瞧過了?!敝軏邒叩?。 大夫人頷首,望著園子里開始落葉的樹木道:“侯爺那里,不知道怎么樣了?!彼懔怂闳兆?,姑蘇那邊的事也該處理得差不多了吧? …… 姑蘇城府衙門口的一間酒樓臨街的包廂里,趙元勛正坐在二樓的窗邊朝外張望。坐在他對面的,是朱氏的大哥、臨安伯朱和豫。 “二位爺,她來了?!敝旌驮ド磉呎局淖o衛首領楊弘輕聲提醒。 趙元勛和朱和豫精神一振,定睛看去,就見一輛馬車從遠處駛了過來,在離衙門門口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停下,里面下來一個六十來歲的老婦,身邊還跟著兩個丫鬟。 她站在馬車旁,猶豫半晌沒有動彈。 跟著馬車一起過來的一個男子走到她身邊,跟她說了幾句什么,老婦這才慢慢朝衙門口走了過來。 跟她說話的男子沒動,扶著老婦下馬車的丫鬟也沒動,都停留在原地。 老婦一步三回頭,好不容易走到衙門門口,上了臺階,拿起鼓錘捶響了立在門口的大鼓。 “咚咚咚”,鼓聲沉悶卻遠揚,衙門門口站著的兩名差役很快把老婦捉進了衙門里。 原先勸老婦的那個男子,早已在她拿起鼓錘的時候就快速離開了那里,留下兩個惶惶然不知所措的丫鬟和車夫。 趙元勛和朱和豫對視了一眼。 朱和豫站起來道:“走吧,回去?!?/br> 兩人也不走正門,而是直接從后門出去,直接上了停在后門的一輛青桐油騾車,乘車到了離城門口不遠的一處地方。 趙元勛沒有下車,握住舅兄的手:“大哥,這里就拜托你了?!?/br> “放心。我會把事情辦好的?!敝旌驮ヅ呐乃募绨?,“一路注意安全?!?/br> 他抬頭又叮囑趙元勛身后的護衛:“照顧好你家爺。他身子不好,寧愿走慢些,也別著急。一切有我們?!?/br> 趙元勛下了騾車,上了一輛馬車,跟馬車里坐著的一個富家翁打扮的男子見了禮后,就換了一身下人裝束,又偽裝了面容,蹲在了馬車角落里。 朱和豫看著富家翁出具了路引,又給守門的官兵塞了一把錢,馬車順利地出了城,急馳而去。 他舒了一口氣,吩咐道:“回去?!?/br> 騾車沒有回衙門對面的酒樓,而是進了一個兩進院落里。 早就有護衛在那里等著了。朱和豫還沒下馬車,他就上前稟道:“爺,成了?!?/br> 朱和豫看向京城的方向,微微點頭:“好?!?/br> 第147章 要挾 姑蘇府衙里,姑蘇知府張順退堂后,拿著供詞回到后堂,直接把供詞摔在了桌上,坐到椅子上,臉色十分不好看。 跟著他進來的師爺史茂典摸著胡子,思忖著開了口:“這個女人,不可能平白無故跑來自首,掀發的還是綏平侯府的夫人,除非活膩歪了。她家還有兒子、孫子呢。這件事的背后,必然有人指使。要不是利誘,要不就是拿著她兒子、孫子的性命逼著她來的。十有八九是后者?!?/br> 他在張順旁邊坐下,給他倒了一杯茶:“所以東翁莫要煩惱,且等著有人上門便是?!?/br> 張順將茶水一飲而盡,搖搖頭嘆息道:“我煩惱的不是這個,而是平白無故被攪進這種事里?!?/br> 史茂典點點頭,也嘆氣道:“誰說不是呢?!?/br> 大宅門里的陰私事,數不勝數。一般很少有人會跑來報官,畢竟人都是要臉面的??蛇@人卻直接叫人上了衙門,把時隔十四年之久的一件陰私事抖落了出來。 事情,還跟京城的綏平侯府有關。 張順是十六年前中的進士,家中雖富裕,有點小權勢,但跟京城勛貴圈卻沒有什么交集。 他們這些當官的判案,最頭疼遇到的就是勛貴。這些人有的權利挺大,有的空有爵位沒有實權。但即便沒實權的,人脈關系也盤根錯雜,不知道跟京中哪位大人甚至他們的頂頭上司就是親戚。惹惱了他們,自己的烏紗帽是怎么掉的都不知道。 “不管這背后的人是誰,涉及到勛貴,東翁辦案也要謹慎再謹慎,寧愿拖久些,也別妄下決斷?!笔访鋭竦?。 張順點點頭:“也只能如此了。等背后之人冒頭,我先寫封信給京中的恩師,打聽一下情況,再行定奪?!?/br> 他長嘆一口氣:“怕就怕背后之人走了這么一步棋,不會讓咱們拖延?!?/br> 說著,他站了起來,走到偏房去換了一身便服,揮手道:“走罷。咱們且看看,到底是誰在背后導這一出戲?!?/br> 史茂典知道,如果他們不走出衙門,背后之人是不方便找到他們的;只能是他們出去,才會知曉那人是誰。 與其在這里猜啞謎,倒不如出門去會會那人。 兩人吩咐了幾句,便領了兩個護院一個小廝出了衙門,漫無目地地在街上走著。 果然,不足半盞茶的功夫,就有個隨從打扮的人上前,對張順道:“這位可是張大人?我家爺邀大人到前面茶樓一敘?!?/br> “你家爺是誰?”張順問道。 那人沒有說話,而是給張順遞了一張紙條過來。 張順展開一看,上面寫著“臨安伯朱和豫”六個字。 那人還擔心張順不知道自家主子,笑道:“我家爺在吏部任職,想來大人也聽說過?” 張順點點頭。 朱和豫如果只是個伯爺,他還有可能不知道;但朱和豫在吏部任職,他就不可能不知道。他們地方官的任命、升謫、考評,可全在吏部官員的手中呢。 京官比地方官高一級,這是定律,更何況是手掌烏紗帽的吏部衙門?朱和豫雖只是個正五品,但像張順這樣的正四品外任知府,如果沒有門路,恐怕還巴結不上朱和豫呢。 知道背后之人是吏部京官,張順心里的苦澀味更濃了。但無論事情棘不棘手,這杯茶他勢必得去喝的。 “請前面引路?!睆堩槍δ侨说?。 史茂典自打張順做官起,就一直跟在他身邊做師爺了,兩人行事向來十分默契。 他沒理會那人,而是對張順道:“東翁,那封加急文書我還未寫完,您去喝茶,我就回衙門趕公文去了?!?/br> “行,你去吧?!睆堩橖c頭,又轉過頭來朝那人道,“請?!?/br> 那人似也不在意,引領著張順去了前面茶樓。 史茂典則一個人慢悠悠走回了衙門。 直到走進衙門,都沒有出現異狀,他不由猛舒了一口氣。 按以往,像這樣不明身份的人相請,史茂典雖會跟去,但在知道對方的身份之后就會找個借口離開,而不是隨張順一同前去赴會。而在他倆身后的,除了明面上這兩個護院和小廝,還有裝作路人的兩個護院隱藏在附近。 剛才在街上,人來人往,張順還是一地父母官,許多人都認得他。史茂典表示不去,對方也不可能把他綁架著一同前去。 那么他留在外面,一旦張順不能按時回來,或發現不對,他就能采取措施營救;而不是跟著去,被人一網打盡,連個通風報信的人都沒有。 一旦連他在張順走后也被人悄沒聲息的綁了,隱藏的那兩個護院也會把消息傳給能營救張順之人。 雖說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不會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膽,膽敢綁架朝庭命官,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小心些總沒大錯。尤其在某知府被人誘殺事件發生之后。 回到衙門,史茂典派了兵丁偽裝去酒樓前后門守著,又不停地派衙役、護院去打探,每隔一段時間就讓他們傳遞消息過來,唯恐張順出了事。 張順倒沒讓史茂典擔心太久,只過了一頓飯功夫,他就從茶樓里出來了,不過沒有回前面衙門,叫人通知史茂典后,直接回了家。 史茂典接到口信后急忙趕去了府衙后衙。 “大人,如何?”一進門,史茂典就問道。卻見張順拿著酒盅,正往嘴里倒酒,桌上擺了兩個下酒菜。 史茂典就知道張順遇到難事了。 他家東翁,如果不是遇到難以決策之事,是不會喝悶酒的。 史茂典的心往下沉了沉。他提起酒壺,往張順的空酒盅里倒了一杯酒,順便給自己也倒了一杯。 “朱大人是來替綏平侯向我相求的,想讓我把卷宗遞交到大理寺那里?!彼鹧劭聪蚴访?,“前不久,京城城尹處理過一個案件,綏平侯府二房嫡女,跟北寧縣小榕村一秀才的女兒互相抱錯?!?/br> 史茂典就皺起了眉頭。 那穩婆說,當年她替綏平侯府侯夫人和二夫人接生,在二夫人的授意下將她雙胞胎中的一個男嬰,跟大夫人生的女嬰互換。她自覺罪孽深重,良心不安,特前來自首。 第148章 扳倒大石 那么再按朱和豫的說辭推斷,那位二夫人又把侯夫人的女嬰跟一秀才之女互換了一遍? “朱大人……跟綏平侯府,或者那位二夫人有仇?”他疑惑地問道。 之所以疑惑,是因為他覺得這事不難辦。 穩婆說了,侯府二老爺是庶出;二夫人雖是官宦小姐,但其父官小,家中還窮,不是什么有身份地位的。 既是這樣,直接把卷宗移交大理寺即可。被治罪的是二夫人;綏平侯府雖會因這事被人議論,但他們幫綏平侯討回了公道不是? “朱大人是綏平侯趙元勛的舅兄,綏平侯夫人是他親meimei?!睆堩樋嘈σ幌?,把酒盅里的酒一飲而盡,“可那位二夫人的父親,現如今已不是小官了。十四后的今日,他已升到了正三品,現任太常寺卿?!?/br> 史茂典筷子上夾的一顆花生“咚”地一聲掉到桌上,順著桌面“骨碌碌”滾了一會兒,掉到了地上。 史茂典放下筷子,望著張順,半晌不語。 他可知道,朝庭的正三品大員,之所以被叫“大員”,是因為這官階的官已極少,每一個的權柄都極重。這樣的人,不是極得皇上親睞,就是背后站著大勢力。否則想從正四品爬上從三品、正三品,幾乎不可能。 臨安伯和綏平侯想通過他家大人的手動朝中三品大員,簡直是把張順推進火炕里。 “這件事,咱們不能辦?!彼麌烂C道。 張順又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他拿漕銀的事來要挾我,還不知打哪兒弄來了證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