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這種感覺,并不好受,這是她在得了這個病以后,第一次受傷流血。 她不知道接下來會怎樣。 等待她的,是什么。 她裹緊了圍巾,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要怕,會沒事的。 幸好,有的士停在她面前。 從這兒去醫院,大概半個小時的時間,不算遠。 這點長度的傷口,如果是別人,估計早就結痂了。 可她一直在流血。 手捂著,便從指縫中流出來,鮮血滴在腳墊上。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腥甜黏膩的血腥味。 那司機擔憂的問了一句:“姑娘,你沒事吧?” 因為他從后視鏡里注意到,她本就白皙的臉,越發慘白,毫無血色。 岑鳶手撐著副駕駛的椅背,虛弱的點頭:“我沒事?!?/br> 她的聲音仍舊是溫柔的,像四月的風,只可惜這道風過于微弱。 仿佛隨時都有可能消失。 司機不由自主的將油門踩重了點,開的更快。 到了醫院,岑鳶多給了他五百。 她柔聲和他道歉:“把您的車弄臟了,實在是抱歉,這五百是洗車費?!?/br> 司機原本是想拒絕的,可人已經走遠了。 他看著她纖瘦的背影,又低頭去看自己手里那幾張沾了淡淡血跡的紙幣。 這大抵是,他見過的最溫柔,最有教養的女孩子了吧。 可惜啊。 他看著后視鏡倒車離開。 可惜,這么好的女孩子,似乎并沒有被命運善待。 岑鳶已經不記得她是怎么走進醫院的。 可能也沒有走進去。 因為她暈倒了。 眼前一黑,徹底沒了意識,重重的摔在地上。 醒來的時候,護士正在給她換藥,一些消炎的藥。 傷口已經做過止血了,不算嚴重。 她暈倒是因為失血過多,再加上本身身體就有些虛弱。 護士一邊給她換藥,一邊說著注意事項。 岑鳶從床上坐起來還有些費力,因為提不起勁。 換好藥后,護士離開。 岑鳶看了眼窗外暗下去的天色,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拿起手機想給商滕打電話,卻看到上面已經有了三十幾通的未接來電。 全都來自同一個人。 商滕。 她猶豫的停下了動作,最終還是解鎖屏幕,撥通回去。 只響了幾聲,那邊便接通了。 深的夜色,他的聲音暗啞到如同生吞了一把烈日灼燒的沙,連同聲帶也被燙傷。 我給你打了很多通電話。 在開口間,卻變成了一句,“為什么不接電話?” 仍舊平靜的語氣,卻帶了一些掩蓋不住的倦怠。 他善于管控自己的情緒,無論何時,都是一副冷漠的臉。 但此刻,他可能是真的累了。 連偽裝都再沒力氣。 岑鳶開口想解釋。 她是想告訴他的,她在路上出了車禍,她得了血友癥,她暈倒了,她剛剛才醒。 所以才沒有接到他的電話。 商滕卻在她開口前打斷了她:漠然的語氣:“就這樣吧,我不勉強你?!?/br> 電話很快就掛斷。 岑鳶看著逐漸暗掉的手機屏幕,又將視線移向窗外的夜色。 起風了,樹枝都被吹的撞動。 是熟悉的天氣。 她對陳默北印象最深的那天,好像也是這個天氣。 岑鳶從小身體就不好,有一次她上課上到一半,高燒暈倒,被送去醫務室,在里面輸液。 隔著簾子,她聽到外面的說話聲。 陳默北輕軟的聲線,帶了淡淡哭腔:“我好害怕?!?/br> 商滕語氣溫柔的安慰她:“沒事,不會痛的,很快就好了?!?/br> 岑鳶的藥水對胃有刺激性,醫生特地在床邊放了個垃圾桶,方便她隨時吐。 岑鳶手撐著床沿,吐到沒有力氣。胃空了,又開始難受。 耳邊聽見,商滕問陳默北:“想吃什么,我去給你買?!?/br> 因為起身去吐,以至于手背的針挪位,漏針了,那里迅速的鼓起了一個小包,很疼。 護士進來給她拔了重新扎。 簾子先開的那一瞬間,岑鳶看到商滕微俯上身,給她蓋上薄毯。 他和紀丞不光長的像,甚至連溫柔講話的聲音,也很像。 ------------------ 客廳沒開燈,窗外那點微弱的路燈光線投射進來,也起不到多少照明的作用。 桌上的煙灰缸,零零散散的放著幾個熄滅的煙蒂。 剛掛斷電話的手機被隨手扔放在桌上。 隔著無寂夜色,商滕西裝筆挺的坐在沙發上。 領帶是岑鳶給去年給他買的生日禮物,袖扣是她今年買的。 身上的西裝,是他們結婚當天穿的。 他在家里拿著戶口本,不吃不喝等了整整一天。 許是窗戶沒關嚴實,有冷風吹進來。 商滕扯開領帶,抽出。 往樓上走。 紀瀾的電話是在一個小時前打來的,讓他回家一趟。 他把衣服脫了,重新換了一件。 視線落在那枚袖扣上,最終還是轉身下樓。 紀瀾口中的家,指的是她在郊外的院落。 她和商昀之分居多年。 也不是說鬧矛盾了,或是感情淡了。 他們的結合,本身就是為了利益,與感情無關。 雙方目的都達到了,自然也就沒有再在一起的必要。 雖然還在同一個戶口本上,也是法律上的夫妻名義。 但也只是形同虛設。 紀瀾吃齋念佛這么多年,早就對這種情情愛愛看淡了。 撩開垂落的竹簾,商滕走進了里廳。 屋里燃著熏香,類似寺廟里的那種。 紀瀾穿著一身素色旗袍,從樓上下來,看到他了,只輕聲一句:“來啦?!?/br> 他喉間低嗯,并未給太多的反應。 紀瀾也早就習慣,自己這個兒子的冷漠。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改變的呢。 具體她也想不起來了。 不過以前,他也曾經是愛笑的。 至少不像現在,什么情緒都自己藏著,旁人看不穿,也猜不透。 深沉內斂到,讓人覺得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