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節
霍七茜也心疼,就看著陳大勝心虛的不得了。 千言萬語兩人心中就只有一句話。 都怪我!思慮不周魯莽行事帶累了他(她)。 認真的喂了陳臭頭一頓飽飯,看他實在吃不動了,霍七茜才收拾食盒問:“大勝?!?/br> 陳大勝答的好不溫柔:“哎~?!?/br> 霍七茜端正的跪坐請教:“你說,皇帝是個什么人?” “皇爺?” 霍七茜認真點頭:“恩?!?/br> 陳大勝認真思考,慎重答到:“我看史書說為君者,當敬天法祖,聽言納諫,節用愛人,親賢臣遠小人,憂勤惕厲(進圖疏),這些要求~皇爺大部分是做不到,自有大梁,他是沒一日順心如意的,就被大家逼迫成了個孤家寡人?!?/br> 霍七茜困惑:“你這話,我聽的仿佛是夸獎?” 陳大勝呲呲牙:“就是夸獎,憑他亂七八糟的毛病多,單一樣,他心里有萬民,就夠了?!?/br> 霍七茜眼神復雜,到底下了決心道:“那我知道了?!?/br> 陳大勝笑了起來:“你知道什了?” 霍七茜卻說:“明兒你出來,我再告訴你?!?/br> 陳大勝不言語了,就使勁看著媳婦兒,憋了半天才說:“好?!?/br> 他看媳婦兒提起食盒要走,心里千萬般不舍,就攀抓著欄桿對那邊喊:“霍七茜!” 霍七茜翻身回來問:“你還有事?” 陳大勝嘴唇打著哆嗦道:“我,若有來世……你,你……” 霍七茜打斷他,就指著他抱怨道:“你還想占我一世?我可不要你了,你也別跟我說到了下面等我這混賬話……” 她轉身就走,走了很遠心到底有不甘,就翻身回來指著陳大勝罵道:“我,我跟你說陳大勝,老娘這輩子跟了你算是虧死了!” 她離開兩步,返身就對陳大勝低吼道:“虧大發了!” 第256章 昌順十一年九月初十,武帝楊藻起于晨時初刻之前,彼時寢宮之外天空繁星遍布,寂靜的這人世仿若只有他了。 最近楊藻沒了睡眠,就常常想難不成我大梁黎庶百姓真就是個苦命?他知道自己沒什么天份,心里對自己的要求也僅是,朕給不了他們溫飽,好歹能維持個安穩。 如今便是這份安穩也沒有了,難道真的要重拾戈茅,血流萬里么? 他看著幸虧嘆息,我的河清海晏,我的萬民……遠處暮鼓晨鐘響起,值更的太監們紛紛動作與他捧來冕服。 今兒是個大朝! 威嚴的長信殿緩緩打開,大臣們息聲凝神紛紛入殿站在兩班等待。 天色模糊,殿內巨燭亮氣,便照在許多老將的鎧甲之上。 最近總是這樣的,為了表達自己還可以再上征程,很多邵商老將軍都著半幅鎧甲上朝,就等武帝點兵。 可惜廉頗真老,常侯打晃,半幅鎧甲也有二十余斤,常免申就感覺難以支撐,他腦袋發暈本要栽倒,卻被人抬手攙扶努力支撐。 常侯扭臉一看,卻是自己的兒子常連芳。 他們父子的關系這些年越來越遠,然而常家有資歷站在這長信殿上的,卻只剩這個幼子了。 常連芳低聲在父親耳邊說到:“父親年事已高,有兒便可,又何苦與他們一般?!?/br> 可常免申卻傲然道:“二十年前譚守義那老賊便看不起我常家,老子也等了他二十年,我得讓咱陛下看到,我還能上馬,還能提槍~再為陛下征戰八千里!” 常連芳點頭:“兒在,八萬里也取得?!?/br> 常侯心里感動,正欲拍兒子的手,就聽外面太監喊到:“皇帝上殿!” 兩班下跪,武帝便背照晨曦一步一步走入大殿,有大臣忽聽金屬碰撞之聲,便愕然抬頭一看,瞬間雙目圓睜。 他們的大梁皇帝,今日又再穿天子鎧甲,手扶大梁昆侖寶劍,一步一步扎實而又威嚴的向著皇位而去。 只一瞬,所有大臣的心里都冒出一句話。 御駕親征! 他們看著他的背影又想,這是我們的王啊…… 禮……起! 武帝坐下,正要開口說方才看到星辰的感悟及自己的決斷。 卻聽外門一陣急報聲傳來。 一剎那,所有大臣心里又冒出一樣的聲音,譚守義他終是來了。 握著昆侖劍柄的手微微用力,武帝冷然道一聲:“宣!” 沒多久,一渾身泥濘的中年官員一瘸一拐入殿,眾大臣眼睛隨他來到御前,見他跪下道:“曲上縣嚴冠以叩見吾皇陛下?!?/br> 曲上縣正是與金滇接壤之地,也是譚守義叛軍開拔之后,屯兵備戰必定攻打第一城。 這嚴冠以正是曲上縣尊。 武帝靜默下,語氣肅冷道:“曲上縣,這個時候你不在位置,怎敢拋下一城百姓,擅離職守跑到燕京來了?可是,曲上失守了?” 大臣們的眼睛死死盯著嚴冠以。 嚴冠以的表情卻露出一種極微妙,不好分辨的神色,就又是像瘋又好似癲了的磕了幾個響頭,他請罪道:“吾皇贖罪,譚賊大軍并未發兵,是,是小臣等遇到一,一,一詭異之事,事事……是,其實是又因茲事體大迫不得已,才離崗前來報信的?!?/br> 武帝看他這表情不對,便問:“到底何事?” 嚴冠以嘴巴張張,露出一絲詭異的似笑非笑道:“啟稟陛下,譚守義,那,那老賊好像是死了?” 轟隆一聲人聲鼎沸,大臣們交頭接耳,武帝驚坐起,幾步來到階下,先對大臣們怒吼:“閉嘴!” 繼而死死盯著嚴冠以問:“你說什么?再說一遍?朕仿佛是聽你說,譚守義~死了?” “??!” 嚴冠以確定點頭道:“這,這事情,小臣也不知,該該該該如何稟告,是,是……小臣想喝水?!?/br> 武帝氣怒,暗罵吏部選了個結巴官兒。 嚴冠以自不是結巴,他只是魂不守舍,覺著自己仿若是瘋了,就很不真實。 他十日奔波,開口說話的時嘴唇起的豎裂崩開,血就又流了出來,心里是一個場面,可嘴里冒出來的話就無邊無際找不到重點。 看他這樣子可憐,武帝就壓抑脾氣吩咐:“來人,給他一碗水?!?/br> 張民望親自捧著一碗水,人生第一次侍奉一個區區七品縣尊。 待嚴冠以咕咚咕咚清空水碗,魂魄才歸了軀殼,就看著武帝道:“陛下!若是此事沒有蹊蹺,小臣也不知是不是叛賊詭計?反正依著小臣去現場看,也不止譚守義,是朝廷下發的逆賊單子上,連譚賊在內六十七名首逆之賊,一夜之間腦袋統統被人摘了去??!” 轟隆隆二次人聲鼎沸。 武帝憤恨怒吼:“統統給老子閉嘴!” 他已經很久沒當老子了,這是真的急了。 等到大臣們努力壓抑碎嘴子,武帝才盯著嚴冠以嚴肅道:“你不要慌,朕暫恕你無罪,你就將這件事,從頭至尾詳細與朕說說清楚?!?/br> 嚴冠以點頭:“諾!” 卻說十五日之前,挨著金滇的曲上縣算是倒了霉了,譚守義大軍壓境之地,距離他們不到十五里,站的高了,每天都能看到那邊起埋鍋起灶。 嚴冠以那會子心知必死,便早做準備先是每天往朝廷寫求援折子,接著關閉城門,集中百姓,臨時制造了很多不太有用處的守城的工具。 只是左等援兵不來,右等援兵還不來? 城也不出去,城里的糧食每天都在消耗,這人就越發絕望。 然而援兵不來,這叛軍也是左等不來右等沒影子,一直到十五日之前,嚴冠以便看到一大群兵卒遠遠的……他們終于是來了。 彼時城中糧食消耗殆盡,嚴冠以袖里還塞了一瓶毒藥,他就站在城上想,好歹老夫也得與他們叫罵一場,好彰顯下氣勢,再決然受死…… 可誰能想到,那些叛軍接近后,竟站在城下直接投降了? 嚴冠以開始還不信,直到叛軍使著板車推來六十七具尸首他才將信將疑,就握著毒藥讓人使吊籃將自己放下去,親自去勘驗尸體。 后來的事情簡單了,仿佛是真的,有一個算一個,譚家軍能做主的將帥反正是都死了,至于剩下的那些一般將士,他們心里還是很不愿意打仗的,只是軍令難為而已。 這主將一死,大家伙也不敢太過雀躍,就一起商議后,抬著沒腦袋的尸體來投降了。 如此,這曲上縣令便帶著手下區區不到兩百的衙役,受了近十萬大軍的降? 也算是宦海生涯之最,可上史書壯舉。 嚴冠以不敢私自做主,受降之后第一件事,他媽的曲上縣養不起十萬大軍,可他也不敢放這些人,只能極盡所能將他們約束在原地,就帶著賊首譚守義的無頭尸來燕京報信了。 嚴冠以好不容易說完過程,就總結了一下有些竊喜道:“陛下,上天眷顧!我大梁總算安矣,只小臣縣外停駐十萬大軍,這是養活不起的,他們自己也沒預備多少糧草,小臣離開的時候約莫了一下,至多一月,若朝廷不及時給供,便又是禍事了?!?/br> 嚴冠以說完,就小心翼翼去看武帝。 武帝都傻了,他也不端著了,就嚴冠以說到半段上,他就直接坐在臺階上了……腳軟。 等到嚴冠以說完,也沒人敢打攪皇帝發呆,大家伙就一起陪著他發呆,一直呆到武帝有些困惑的看向文鳳書道:“文卿?” 文鳳書趕緊出班跪倒:“恭喜殿下……” 眾大臣正要跟風,卻被武帝厭煩的打斷,他是帶過兵的,沒人比他更清楚十萬人餓肚子是一件多么可怕的后果。 “哎呀,你等不要整這些虛的,還恭喜,喜從何來?此事是不是真還沒有結果,那無頭的尸誰知是不是譚守義這老賊的詭計,糧草,糧草啊,文卿?” 文鳳書咽了一口吐沫,就心里開始盤算各地官倉儲備,最近這段時日,他一直調配糧草,這個數目是清楚的,反正當下……無論如何,糧草依舊是第一件要解決的大事。 正想的入神,忽大梁宮外嘩嘩猶如潮水的喧雜入殿,大梁君臣便聽到宮外,鐘,鼓,磬,鐸,鞀齊鳴了? 誰這么大膽,沒事兒你瞧擺設玩兒? 史載大禹懸鐘,鼓,磬,鐸,鞀于門外開言路,他說,來指教我處世之道的人,請撞鐘,來反應具體情況的人,請振鐸,來找我傾訴的人,請敲磬,有冤獄,告狀,評論是非的人,請晃鞀。 此便是懸鞀建鐸的由來。 后世帝王為了顯示崇尚先賢的一種情感,也會掛上這些東西,不過,這些東西就是個擺設,各朝各代就剩個鼓了。 大梁初年,霍七茜就想敲這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