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節
霍七茜咳嗽,佘萬霖就坐過去很認真的回答:“沒錯,我爹跟你們都是老刀營出身,他現在過的很好,雖然他不說,可是我們全家都知道,他這輩子就一個坎兒過不去,有他沒譚家,有譚家他怕是做了鬼都不安穩,所以你們別憋著,咱有什么說什么,總歸我們也算是自己人的?!?/br> 佘萬霖說完,這些新刀便活泛起來,先是眼神交流,最后推了那最會說話的富三虎出來。 富三虎就坐到佘萬霖面前,死死盯著他看了好一會,終于說:“他?想報仇么?我們可以替他殺人,可以跟著他,把命給他也成!” 說這話的時候,這青年眼里燃著烈火,佘萬霖的心就有些疼。 他有點想爹了,就想,往后回到家里,就把可憐的爹放在第一位,往后就對他好,要孝敬他,順著他,絕對不要他一點兒不高興。 他爹從前,可太可憐了。 想到這里佘萬霖有些難過,抬手抹了一下眼角,就吸吸鼻子說:“我爹要你們命做什么……嗨,說到這兒了,我還是給你們講講我爹的事情吧……” 院子里傳來兩聲沉悶,霍七茜站起來離開屋子。 白英帶回來一只雄鹿,還有半大不大的一頭山豬。 捧婆驚訝這女子的力氣,就笑瞇瞇的拄著棍子看熱鬧。 霍七茜下了竹樓,低頭看看獵物的傷口就笑:“這不是你打死的吧?” 白英點頭:“對呀,這邊野獸守山頭,那邊過來搶地盤,也有互相撕咬,到處都是呢,我這是撿的……” 她又看樓上:“小爺兒做什么呢?” 霍七茜笑笑:“他們年歲相仿,安兒心善,現下給他們說書呢?!?/br> 白英笑問:“呦,小爺還有這本事?那一本?” 霍七茜抬手把獵物掛柵欄桿兒上:“臭頭記?!?/br> 拔出匕首,對著雄鹿腦袋就是一圈兒,白英就把有一對好鹿角的鹿頭送給了捧婆。 捧婆開心極了,拖著雄鹿腦袋就進屋,看她走遠,白英才從懷里取出一封信遞給霍七茜:“娘娘,我先下去探聽了下消息,平宴說,如今皚城軍營里,衙門里,凡舉涉及康納山的罪魁禍首,就都在這個冊子里了?!?/br> 霍七茜笑,接信打開細看:“這倒是個有本事的?!?/br> 白英卻說:“可不是有本事,皚城這地方本來一大半商鋪都是人家平家的,這總賬早就在人家心里了,娘娘,您真的?” 她舉起割rou刀,對著空中劃了一下。 霍七茜收了信,抬頭看向竹樓二層說:“對,我家臭頭這個疙瘩不好開,可這些孩子倒是有這個機遇,待這些坐堂帶兵的沒了,他們許久能好好過日了?我想,那些有罪的混賬王八死了,金滇的冤家苦主一定也不少吧?” 白英笑:“多~到時候一亂,嘖!熱鬧嘍?!?/br> 燕京郡王府。 百如意穿著里褲,仰躺著打呼嚕,陳大勝拿著一壇子藥膏給他涂抹大腿根。 這孩子腦袋有問題,讓他速歸,也不是讓他三日不下馬,好家伙,這rou都爛的流膿了。 胡有貴端著一盞參湯進來抱怨:“這小子腦袋有問題吧?就缺他這把米下鍋???” 陳大勝氣惱的給孩子拉上被子,扭臉罵他道:“你才腦子有問題,叫你放了三天消息,你放了個啥?” 胡有貴過去,扶著百如意起來灌了參湯道:“哥,術業有專攻,我~我認識幾個人……” 他這話還沒完,百如意就揉著眼睛爬起來說:“恩~我起了……起了?!?/br> 他想下地,被胡有貴趕緊按住道:“歇了吧,就這么說,這是你親姨夫家?你這孩子死腦筋,今日不急,你先聽了歇息一晚,明兒再出去運作?!?/br> 身上實在沒勁,百如意只得靠著軟墊點頭道:“那就,失禮了?!?/br> 陳大勝瞪了他一眼:“跟自己長輩,什么失禮不失禮的,明兒你出去讓他們抬轎送你,就是個動嘴的事兒?!?/br> 百如意一下就明白了,這是要借著團頭線,散消息呢。 如此便點點頭說:“那您說?!?/br> 陳大勝來到窗前,抬手推窗看外面道:“今年小坦王的事情,你知道吧?” 百如意點頭。 “有關他的下場,就在泰澤號頂起個金山局,而今下注的不少,莊家卻不來接,明起~你就讓人對外說,朝廷必斬小坦王?!?/br> 百如意低頭沉思,期間晃悠幾次腦袋,到底清醒了才問:“不知大人想誘哪位童子坐蓮?” 他這話一出,陳大勝便與胡有貴滿面困惑。 百如意聽不答,抬眼半響才失笑說:“失言,這是團頭里的話,我是說大人想引誰入局?” 陳大勝笑了起來,轉臉看向窗外道:“譚唯心弄到消息了,確定皇爺預備赦了那小坦王,人家如今是典房賣地四處籌措銀錢,怕是想坐了這莊家的?!?/br> 百如意聞言倒吸一口冷氣:“大人!燕京多少人口,若是我們放消息出去說是斬,這不是坑了入局的街坊么?” 蟲兒從荷花池上飛過,紅鯉越出一口吞咽…… 陳大勝目光寒涼:“不到最后誰知結果。你只管帶人引盤子就成了,越多越好,欲取之~須先予,不給他們個錢山,怕人家好女婿看不上小錢兒,再說,咱燕京百姓素來良善,該當發一注橫財,對吧?” 荷花池上,漣漪陣陣……烏秀抬手丟了魚食入池,看著面前管家摸樣的人冷笑道:“又借?你們老譚家離了我們烏家,是不是不開灶頭,都得餓死了?沒有,一文都沒有!你跟譚唯同說,我們沒那個交情,叫他清了前賬再來說話……” 第249章 仿佛是一夜之間出來的消息,燕京不少地方開始散播小坦王在左梁關的惡行。 他殺的那些人,他做的那些惡事,他是如何襲擊大梁邊境,又如何被陶大將軍帶兵迎敵,最后如何追擊千里俘虜回京。 你也不知道人的腦子可以好到什么程度,這小坦王押送燕京之后,如何被審,如何驕橫,如何被大梁皇帝震懾,這位老大人怎么說的,那位老大人怎么說的,就一夜之間皇城根人家的飯桌上都是這個話題。 都仿若是親眼目睹。 最后確定的消息是,皇爺自己就是個好戰的,他是不可能讓小坦王回到邊城作惡。至于是押還是殺?這不很明顯么,沒得浪費大梁米糧的,樸素的老百姓從自身去想,隔壁惡人都來我家殺人了,我還不報復,那我還是個人么? 他們是不會有政治心腸的,如此便確定朝廷必斬小坦王。 隨著消息越發的明朗,街坊互證,各種小道消息齊飛,皇城根下誰還沒有點朝廷里的關系,如此整個燕京甚至周遭慶豐等州府都有人來燕京湊熱鬧了。 都知道泰澤號里有個局,那要按照以往的規矩,莊家要坐就坐缺門,就是與旁人看好的風門對賭。 可按今年這個風頭,眾人覺著朝廷殺小坦王是必然結果,就連鄭阿蠻這個愛玩的都不接這個局,旁人瘋了去坐必輸的缺門。 如此都說,泰澤號今年就要摘匾了。 泰澤號要丟了魁首,旁個賭坊,商號,行會便也抽熱鬧紛紛出來做局。 這買的沒有賣的精,人家可不像泰澤號傻,掛局便摘不掉,人家掛的局特別聰明,就賭朝堂以什么方式殺小坦王。 車裂,烹煮,俱五,腰斬,凌遲,砍腦袋一概沒有,那也太便宜小坦王了,孫子在大梁殺了多少百姓。 行里的規矩,既然掛了局,沒有把買賣坐起來,待小坦王一事結束,泰澤號也就不復存在了。 開國譚侯府后花園,一覽的景色,曲橋上的透風三間亭。 “這送到嘴邊的rou,不吃就太可惜了?!?/br> 說話這位五十出頭,大肚子,大胡子,天熱他就打著個蒲扇,喝冷茶,說大聲話。 如今在燕京的這些族人,能做主的三十多個,今兒是都在此坐著,因消息保密,就不讓婢仆上來,他們自己管自己。 譚唯同看看一直不吭氣譚唯心,這小子打來了就一聲不吭,閉著眼睛裝啞巴。 他知道,三弟生氣了。 能不生氣么,人家就讓帶嫡子,誰知自己就招惹了這般多人。 從皇爺身邊弄消息不是很容易,雖走漏了消息不至于砍了他三弟,可他三弟活的還不就是個帝王信任。 沒了帝王的信任,譚唯心又算個什么東西? 知道對不住弟弟,譚唯同卻不得不這般做,這些年他在燕京撐門戶,從前還不顯,而今卻是越來越艱難了。 尤其旁枝,人家都慢慢靠著個人的本事,攀上了自己的路子。 他阿爺就說過,他在燕京什么都不必多想,就御前裝老實再把族里旁枝各脈維系住了,別散了就可以了。 須知,將來大事決斷,用誰都不如用個譚。 譚唯同知道自己本事不大,他倒是想照顧族人,可燕京是什么地方,藏龍臥虎,盤根錯節,一條巷子出去,街口蹲著乘涼的老混混都在衙門里有個下笊籬的地方。 錢,阿爺都用了,還要三不五時的找他們這些孫輩想法子支取,權? 譚家坐擁金滇兵權,在燕京六部就必不能給你實權,說來說去,整個嫡支脈還就譚老三混到御前,好歹把老譚家門戶支撐起來了。 看老三不吭氣,譚唯同就用腳去踢老二譚唯征,譚老二想吃獨食就把腦袋扭到了一邊兒。 譚唯同有些尷尬,一聲咳嗽正要說點什么,曲橋頭就滿頭汗來了大管家。 譚唯同招手把那大管家喊過來問何事,這位便說:“老爺,盯著泰澤號的人來說,一個時辰前,有白手入局了?!?/br> 什么都沒有的庶民就叫白丁,他們的手就是白手。 按道理泰澤號不接白手錢兒,三五文的不夠費勁的,可如若白手找個街坊里有身份的做代表,大家伙湊股子合個五貫十貫來你這里下注,也不違背規矩。 他這話說完,一直生氣不想說話的譚唯心猛的睜眼,急急兩步就走到他面前問:“你說什么?!” 大管家不敢抬頭,扭著對譚唯心說:“老爺不是讓小的去看著,小的就派了……” 譚唯心生氣的欲踢他:“恁多余的話……” 大管家不敢躲,受了一腳趕緊大聲道:“是是,三老爺,一個時辰前白手入局了?!?/br> 一絲紅潤浮在譚唯心的臉頰上,他袖子里的手都有些抖的問:“看清楚了?白手?” 甭看是白手,燕京多少丁戶?街面幾多閑人,一家出個三五文合起來是多少?積少成多,隨隨便便的少說幾百萬貫不在話下。 這錢弄到手里,可比贏了那些豪門世家爽氣,一來三五文輸了白手也不在意,二來真就沒啥的后賬事兒。 后賬在哪兒?那些出大錢的豪門世家, 便是他家出來坐莊,贏了人家國公府,出來進去,抬頭低頭同殿為臣你難受不難受? 往年鄭阿蠻贏了大錢兒,都私下里退一半去。 譚唯心當然不想退一半,若是這局坐住了,他老譚家后三年的軍資無憂,從前債務怕是一并全消了。 如此,白手入局方為大頭。 這家伙到底御前走了十年,就不像身后譚唯征已經蹦起來,又被自己哥哥按住,又蹦起來咋呼,又被捏了一把。 把語調盡量穩住了,譚唯心就問:“打聽他們想壓在哪一處了么?” 大管家答的迅速:“三老爺,當然是殺局,而今街面誰不知道那小坦王跟咱大仇,朝廷自然是要殺一儆百,好震大梁聲威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