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節
她說完,帶著一群婢仆呼啦啦的就去了。 婆子趕緊擺手讓人抬了這丫頭離開,等四周無人了,她才啐了一口道:“小幣~兒,當自己是公主娘娘呢,不過是個灶頭出身的下賤丫頭,早晚有你的好果子吃?!?/br> 譚唯心坐在飯桌前,被貼身丫頭侍奉著吃早膳,他腳下最少有七八只貓兒在咪咪叫,就一邊玩貓,等丫頭拿著湯勺筷子的手過來,他就咬咬人rou,能給人家咬出血來。 幾個丫頭根本不喊疼,就嗤嗤笑,他也嗤嗤笑。 譚守義管這幾個嫡出的孫子極嚴格,但是女色上卻特別寬松,在他看來,幾個孫子常年承受強壓,有溫香軟玉安慰著,那也是好事兒。 最后就造成幾個譚家男子,在外都是翩翩君子,如玉公子,但是在家都是色中惡魔。 貼身侍從進來稟告:“三爺,大爺去佛堂了?!?/br> 譚唯心便收了一臉的不在意,恢復了在外的樣子,攏著袖離開了這處對于他來說,是人世上唯一能給他快樂的地方。 因為這滿院子的丫頭,個個生的與公主那般相似。 正院佛堂,譚唯同穿著一件僧袍,雙手合十正對著兩個靈位虔誠念經,他念了沒多一會子,他二弟譚唯征進了屋,先是探頭左右看看,架開胳膊,旁人趕緊也給他套上僧袍,又給了一串佛珠,他就跪在譚唯同身后禱告。 又念一會,譚唯心進屋,也是如此。 一聲銅缽悠遠,這三位神情肅穆,齊齊跪拜三次,再起來接過僧人預備好的香,一起插在靈位前的香爐里。 譚唯心搓著手指頭上的香灰,看著自己祖母鐘氏,父親譚士元靈位,感覺不干凈,就伸出手拿起袖子上去抹。 這當口,他的兩個哥哥就安靜的看著他。 雨后,開滿牡丹的院子宛若天園,譚唯同將茶盞放到云石桌面上,正色問譚唯心:“三弟這消息屬實?” 譚唯心點頭:“恩,昨晚我數了一下,就少了文鳳書的折子,其余就歸了檔?!?/br> 他說完,譚唯同沒有動,倒是譚唯征頗為激動的站了起來道:“著??!這是好事兒?。?!這上桿子給家里添橫財,我就說前幾日一直做祥云夢,原來應在這里了!” 他有些興奮的在院子里轉了幾圈兒,就差一點蹦起來了。 無怪他失態,譚氏這一代嫡出就他們三,老大有爵位繼承,老三人家也是正兒八經的一品侯爵,還是個嫡出公主的駙馬爺。 他卡在當間兒,那真是要啥沒啥。 誰家不是一大家子妻兒老小,都是一個爹媽養出來的孩子,憑啥他就最可憐?都這么大了,用點零花還得跟哥哥伸手。 若從前爹爹還活著,他爹得意他,就總要給他考慮下。 然而這是爺爺,爺爺跟爹是不一樣的。 爺爺心里,嫡出庶出都是孫子,何況親祖母也沒了,又因為那事,這幾年譚氏庶出旁支也開始不安分了。 譚唯征原地搓手,臉上漲紅的一直絮叨道:“我這就回去,回去~讓你嫂子把嫁妝拿出來,再把家里劃拉下……” 他說完,人就利索的跑了。 等他走遠,譚唯同才嘆息一聲道:“哎,這出息勁兒!老二這是一年一年的越發沒了志氣,他那點子零頭,放到這局子里能有什么響動?” 譚唯心的臉上卻又是譏諷,又是矜持道:“無妨,肥水不流外人田,到底是我親親的二哥,便是他對我不住,看在咱爹的份上,我也不能不管他,是吧~大哥?” 譚唯同聞言,卻端起茶杯品起茶來,他不摻和這事兒。 譚唯心過繼出去,占了那么大的便宜,還不讓人家老二嫉妒? 當然,老二給老三下絆子下的有些難看,這事他知道,卻沒有阻止。 為何? 你大便宜沾了,就得讓人家出口氣,不然就活不得了。 喝了半杯茶,譚唯同才放下茶杯看著自己小弟說:“三弟,我倒不是愛這點浮財,主要是……家里跟烏秀那本爛賬也是該結結了?!?/br> 譚唯心笑,舉起茶杯:“我聽說,殺~押兩處現在已經有三四百萬貫了,這燕京人就是愛折騰,可惜,今年鄭阿蠻卻老實了,除卻他,滿燕京誰能主持這局兒?” 他大哥這點小心思他是一清二楚,他根本看不上興業那孩子,就是興業做的再好,甚至科舉上都有建樹,看不上就是看不上,沒有緣法就是沒有,人心都是偏的,這一點皇帝老兒都一樣。 然而家里用了烏家的錢,這就甩不脫了。 “鄭阿蠻!” 譚唯同發出一聲不屑的呵呵,他是看不起鄭阿蠻的:“他就是今年想坐莊,也沒有個五六百萬貫錢啊?!?/br> 他此話一出,譚唯心卻說:“哥,鄭阿蠻沒有這個錢兒,難不成咱家就有?” 譚唯心說完舉目四顧,看這神仙境般的牡丹園,卻是前幾年譚唯同回金滇,路過一處道觀見人滿園姹紫嫣紅,一眼就相中了人家的牡丹花。 那日也是喝多了,他就非要買下。如此買牡丹不過幾萬貫,可是百株牡丹入燕京,運費就花了四十多萬貫,這還死了一半去。 這些牡丹傷了根,是請了最好的師傅照顧了三年,才在去歲開了花,一結賬,幾個園圃師傅又拿了十萬貫不止,人家到底是行家名手,請了來就是一份體面。 去歲五月,今年四月,燕京只要是體面人家,誰不以接到譚家牡丹花會的帖子為榮。 而除卻這些大項,他哥一人又有多少妾氏,多少子女,家里又有多少丫頭婆子。 尤其大哥最心愛的那個叫張寶錦的,那女人一年的花費,也不比他家公主少多少,那女人最愛折騰,去歲說想學琴,他哥就給買了一張清溪玄音八萬貫,還有一張松風那是三萬貫。 然后那女人玩了半月,指甲方劈,指肚才破皮,他哥心疼,就把琴燒了。 譚唯心不愛算這些小賬,卻也知道個大概數目,他哥這個侯府,可比他的侯府拋費多,一年少說也得四十萬貫打底,然而這些錢,他爺爺是不管的。 沒錯,他爺譚守義在金滇不但不管,還要跟他們伸手。 譚家軍如今給兵部上報的是兵力不足八萬,譚唯心知道,其實早超了十五萬。 而養這么多人,單是軍費,金滇那邊一年都在四五百萬貫。 如此,譚家從上到下,除卻在金滇弄的花用,卻已不知道欠了烏秀多少錢了。 若說他哥那也真是個黑心牛人,花了烏家兩代錢,就是不肯退讓,興業那孩子不錯的,怎么就看不上呢? 譚唯心想到烏秀,就聽自己哥哥在那邊問:“我這邊擠一擠,也不過百萬貫的意思,這還得從今年太仆寺的軍馬上挪借一下,可,就這樣也不夠啊?!?/br> 譚唯心抬頭看向自己哥哥:“那我跟公主商議一下?” 他這話一出,卻被譚唯同立刻否了:“千萬不要,回頭她們姐三一說,這消息瞞不住那位……” 他指指天空。 譚唯心便為難道:“那怎么辦?” “怎么辦?這rou是香~到底太大,這樣,都是一脈同宗,你且再去確定一下消息,最好有個實在證據,咱把燕京族里這些做主的喚來,許也能翻騰個一兩百的意思?!?/br> 譚唯心想想:“這,倒也不是不成,可,還是不夠啊?!?/br> 他說完,譚唯同卻笑了:“不夠,你去找烏秀啊,就說我這個做爹的,想給兒子存些家底呢……” 譚唯心能說什么,他哥越來越像他爺那般剛愎自用,他是譚家未來的家主,他就得好好輔助他。 正要就譚興業的事情再勸幾句,譚唯心卻看到花園月亮門那邊露出一只嵌了寶珠的鞋兒,他猛的站起問了一句:“誰在那兒!出來!” 那邊就傳出一陣嗤嗤的放肆笑聲。 聽到這笑,譚唯心就瞪了一眼譚唯同,可他大哥偏偏不在意,卻端著茶杯,滿面的享受愉悅。 得了,這個妖精來了,今兒正事是沒法談了。 譚唯心一甩袖子轉身就走,等他走遠了,那月亮門后面才微微探出一張傾國傾城的臉。 譚唯同故作不知道的繼續品茶,那邊又咳嗽,又跺腳,他也只做不知道。 一直聽到有婆娘喊了一句:“哎呀~祖宗,可不敢!” 心道一聲壞了,譚唯同立刻回身,便見那冤家已經把他的花王,一朵粉嫩嫩,開的碩大的酒醉楊妃插在了發間,陽光正好,照在花心花顏,那美人淘氣的一笑,便蓋住滿園麗色。 譚唯同蹦了起來,幾步過去,抓住這美人的手先是親了一下手背,接著輕輕拍打她手心有些氣惱罵到:“好了,今年花會開不成了?!?/br> 張寶錦得意一笑,腦袋微擺嬌笑說:“開的成,明兒爺弄個大花盆兒,把妾種進去給人看看,也就得了,誰讓我把你的大寶貝掐了呢?!?/br> 譚唯同抓起她的手咬了一口:“什么大寶貝,你才是我的大寶貝兒……” 這一次,人家下了真口,生是給美人咬出血了…… 偏這美人無所謂的也在笑,等他咬完,就看著自己滿是血手背,緩緩舉起伸出香舌舔了一下說:“甜的!” 譚唯同心里一酥,捧著手也舔了一下:“恩,蜜一般?!?/br> 可這美人便惱了,她將手放在后背嗔罵道:“姓譚的都是狗么?” 譚唯同卻一抬頭:“汪~來,給爺再咬一口?!?/br> 美人絲毫不懼,就用手扒拉開軟絲織就的衣領,露出斑斑駁駁的舊傷道:“找個好地方?!?/br> 譚唯同抱住她,觀察半天才一口咬傷去,這次沒使勁卻聽張寶錦說:“使勁呀,不敢咬你就是我孫子!” 如此,譚唯同又給人家咬出血了,半天他才住口道:“好奶奶,且等著我,過幾日與烏家結了恩怨,我就提你做我的侯夫人?!?/br> 張寶錦卻不信這話,她抬手摘下那朵牡丹絲毫不在意的丟在身邊的池子里說:“屁話,你的夫人好端端在慶豐呆著呢,我又是個什么東西?還侯夫人,奴滿身罪孽,忤逆罪奴之后,又哪有這個福氣?!?/br> 她抬手愛憐的摸摸譚唯同的臉:“也就你把我當個寶貝,你說你傻不傻?堂堂一個侯爺,卻跑到小舅子家做偷兒,你說,打你偷了我來,可添了多少麻煩事兒,傻子!” 譚唯同看著那花飄去,就摟住張寶錦說:“誰偷了?當初那丫頭路上早就死了,我也賠了烏秀銀錢,是他不要!你可是張寶錦,是我侯府的小夫人,是我譚唯同正兒八經從金滇抬來的官宦之后,又~何苦跟過去牽纏不撒手呢?” 這一次,張寶錦沒有說話,只是靠在譚唯同的肩膀上空洞的看著天空。 那天空的鳥兒是多么自由啊。 成群的鴿子從郡王府屋頂掠過,翠鳥在小院里嘰啾。 稚兒眼睛溜圓的看著,小臟手里舉著一塊皺吧桂花糕。 陳大勝伸舌頭舔了一口糕,小狗看看,覺著他爹吃的少,就又舉起誠懇的對他爹說:“孝敬爹爹,爹再吃……恩,一點點?!?/br> 大人咋舍得吃孩子的東西,陳大勝就假模假樣又虛空一口,最后就摸著孩子的腦袋說:“爹吃撐了,我兒吃吧?!?/br> 如此,這孩子才抱起糕吃了起來。 離娘的崽子,幾天就瘦了一圈兒,陳大勝心疼,就抱著小兒子在屋里轉圈。 期間,幾個婢仆端著羊腿,肘子,羊肝,豬心……將十幾個rou菜上了桌,又拿大荷葉包裹了,草繩扎了,最后放進一個大食盒里。 正晌午的功夫,小狗在爹的懷里轉了幾圈就迷糊著了。 看他睡的安穩,陳大勝才抱著他去了王府書房,放在房中榻上。 佘青嶺正在打棋譜,瞧見兒子又把孫子甩了來,就拋下棋子,洗了手,這才半坐在榻上捏捏孫子的小臉問:“休沐也不家里呆著,這是要上哪兒?” 陳大勝笑笑:“刑部大牢?!?/br> 蓋薄被的手停頓了一下,佘青嶺問:“這是要去看陶繼宗?” 陳大勝點點頭:“恩,他都回來好些天了,到底是老一輩兒的交情,他母親跟咱老太太還挺好的,再說了,陶繼宗那人不錯的?!?/br> 佘青嶺點點頭,看著陳大勝要出去的背影說:“獻俘前兩日,陛下還說陶繼宗那兩個兒子養的不錯,書也讀的好,好像他還有個叫狀元的侄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