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節
七茜兒想不明白,那母老虎的外號是咋來的? 回頭一打聽,這事還得從很多很多年前說起。 從前窮鄉僻壤住著一個心懷天下的書生,他聞聽北方有明主,便帶全家去投靠。 后來明主出征天下,頭一個打下的就是五城亭郡,便把五城亭一帶當做大梁的后方開始經營。 而這位書生受上司重用 ,便被指為助手,后一路高升到賀梁府尊,陳家五奶奶許熙美便是賀梁府尊嫡出二女。 甭看家里老太太總說,看咱家吃穿不盡是享福了,其實你們生在這個年景,都算不得命好。 可不是,出生之后便王朝末年,接著群雄奮起天下爭戈,許熙美他爹許宣那時候忙成那個樣子,而作為邵商一派的后方,賀梁府就三不五時的被各種勢力襲擊。 就在這年頭,一直寄樣在外的許熙美被家人接回。 每次有敵軍來襲,她父兄就站在城頭御敵,留下家里老母弱妻成日子揪心,許家人都個不大卻有孤勇,男人守城,女子便在家給守城兵士做飯。 可制了飯,總得有人送到城墻上吧。 如此矮個子里面找大的,許家二小姐便開始帶著家丁從府衙往城墻送東西,這一送就是許多年,直至大梁立國,吏部正式下文確定了許宣賀梁府尊的官位。 小花兒說,難不成二小姐做的事情不算做女中豪杰么?那是多少男人都做不到的事。 然而他這話沒人信。 風一吹就飛了的小個子,這位嬌小姐不嚇尿尿(sui)就不錯了嗎,這都娶回來了,還能退貨不成? 自己就是個cao心命! 七茜兒氣鼓鼓的往外走,走到門口看到自己家爹,正一手領著一個大孫子在院里兜圈。 人家也不知道轉了多久了,反正就很有耐心,他孫喜歡踢石頭,他就讓人給他孫擺一路石頭,隨人家玩兒。 他孫兒站不穩,他就揪住倆孩子脖領,防止他們栽倒。 這還不算完,從前她爹在宮里用的太監這也帶了好幾個出來,今兒站在一邊的卻是那個叫萬春陽的。 萬春陽如今是郡王府的太監總管,從前他沒事兒也不到親衛巷來,這不是七茜兒這幾日繁忙么。 倆淘氣孩子,就是神仙來了也鎮不住。 如此,吉祥家才去燕京把郡王爺慣用的人帶了來侍奉著。要么說,這些太監跟外面人不一樣呢。 首先嘴甜,繼而機靈。 就看安兒抬腳對著石頭就是一下子,甭看咱人小,先天胎里帶著一口元陽之氣,這娃勁兒大,他還真能把石頭踢飛了。 你飛就飛吧,可那萬春陽每次都使尖細的嗓子喝彩,激動的都不成了,接著小蓮步外撇著跑出去撿石頭,再給安兒根奴擺好,這嘴里夸的話叫一般人聽了,指定泛一身麻麻粒子。 就看人家蹲下擺好石頭,還量好距離,接著贊美道:“哎呦,還是咱家小郡王,這小腳踢的俊呦,這風姿跟老祖宗您是一模一樣的!奴婢也不是沒有見過同歲的孩子,老祖宗,真不是奴婢夸,就這一腳,您老人家想想,憑他們誰家的小少爺能比了?” 對于這種巴結,人家郡王爺見怪不怪。 甭管七茜兒看不看的慣,人家就認為,他佘青嶺的孫子,就該這樣活著。 聽了夸贊,佘郡王還真的仔細想想同齡的孩子,恩,都沒的比,連他大寶孫腳指頭都比不上。 看他孫多有耐心,都半上午了,小鞋兒都破了一只都不膩的。 如此便越發的自得,只是不帶到面上來,就矜持一身哼。 趕巧七茜兒顛顛邁著小碎步往外跑,看到他也是很草率的福禮道:“爹,你少慣著他們?!?/br> 佘青嶺平靜的看著兒媳婦:“這里慣著,壞不了本性?!?/br> 七茜兒信他才怪:“隨您高興,我出去有些事兒,回頭給您磨米皮……” 說完她便跑了,只聽身后半句: “你慢些著,莫要……” 莫要什么?莫要歡蹦亂跳唄。 可七茜兒這一胎還真是個好孩子,人丁點都不給娘親找麻煩的,懷了跟沒懷一樣,不吐不折騰,就安安生生的。 這才是個安兒呢。 不看肚兒,你都不知道這是個雙身子。 佘郡王看著兒媳婦那一隊人消失,半天才微不可聞的嘆息一聲說:“小孩兒般,總長不大!” 萬春陽笑的特別放松,離開了宮里那塊地,跟著老祖宗的日子才是人過的日子。 老祖宗跟他是一樣的傷心人,在郡王府是沒人敢看不起他們的。 聽老祖宗同普通百姓家長輩般慈愛埋怨,萬春陽這顆心就滿足的可去死了。 擺好石頭他站起來,走到佘郡王身邊笑著說:“老祖宗,您可甭擔心了,您想想那里面的小娘娘們有了喜是啥樣兒!凡是個有了的,那御醫上就造化了,脈案一尺高那都是性子好的,您再看咱家小娘娘,您吃的可都是小娘娘孝順的,不是奴婢說,這一胎一準兒康康健健跟小郡王爺般結實?!?/br> 私下里,他們都喊七茜兒小娘娘,畢竟人家以后是世子妃,這是人家主仆親厚的方式。 佘青嶺站在原地,想起宮里那些女子,又是一聲:“哼~!” 卻也不知道是哼誰呢,反正哼的頗為得意,全天下的兒媳婦都不能與他家的比一般。 七茜兒帶著人喊了張婉如幾人,等人聚集齊全了,幾個妯娌一起往外走,才走到巷子口,就看到一道紅影閃過。 呼啦啦一群賀梁婢仆往三圣廟跑。 七茜兒站住觀察,半天兒才聽到身后張婉如說:“小嫂子,仿佛是小花兒他媳婦兒?” 七茜兒眨巴下眼睛:“啥仿佛啊,就是她?!?/br> 她眼神好,看到那小媳婦背后還背著一對刀? 刀? 這是……預備去干掉包氏,夏氏? 沒這么夸張吧? 腦袋正亂著,七茜兒便看到穿著一身錦緞,滿面春光的常連芳,人家也不急,就笑瞇瞇背著手,溜溜達達就過來了。 七茜兒看到他便喚人:“花兒你過來?!?/br> 常連芳心里高興,便來到幾位嫂子面前道謝行禮:“幾位親嫂子辛苦,這是哪兒去???” 七茜兒瞪他:“你說呢,我見你那媳婦兒,仿佛是背著……”她伸出巴掌抹了一下:“真會???” 常連芳仰天哈哈,笑完跟七茜兒道:“您看您還不信,咱是真的虎,不是貓兒!咱小是小,可該有的都有,就吃不了虧,嫂子安心吧!” 安心個屁! 七茜兒便是一身的古怪功力,她也沒把自己往哪兒靠,思考家里的事情,還是方方面面力求周全的。 七茜兒惱怒:“東拉西扯的說什么呢,我問你的是正事!她可帶著這個呢?!逼哕鐑簱]舞手刀使勁劈:“真沒事兒?” 常連芳點頭:“啊,那肯定沒事兒啊?!?/br> 七茜兒卻不信他,又喊了人往三圣廟趕,走到半路,好家伙,泉后街家家戶戶這段時間算是指著常家這點事兒下菜了。 此刻三圣廟前,三十多輛馬車已經扎好,包氏與夏氏笑瞇瞇的站在車前,正溫聲軟語的勸自己小弟妹道:“弟妹,你是外來的不知道燕京規矩,父母在無私財,這話嫂子沒說錯吧?” 這邊鄉下地方,低等的官吏,如何能知道常侯府早就分鍋了。 那許熙美長的小相,個子是小小的,眼睛是圓圓的,小嘴兒是噘噘的,臉蛋兒是紅撲撲的,甭看成人了,看著就如個十四五的小丫頭,人家帶的首飾都是小巧精致的,小金冠兒,紅丟丟的垂金燈籠耳墜兒,手腕上的鐲子篆的不是老花,是一個個的小兔兒,不是這場和還是挺招惹人心疼的。 她自己小不說,用的那些婢仆也都不高。 都是銀發滿頭的的嬤嬤了,個子卻也是小小的。 包氏說完,見那弱相弟妹不吭氣,以為她怕了,就得意洋洋看看夏氏,眨眨眼,給個眼色。 五萬貫足矣折磨瘋了這兩個婦人。 那夏氏咳嗽一聲,一副為你好的樣,就苦口婆心勸說到:“弟妹你讓開吧,站在這里給旁人看笑話么?咱家是什么門第?你小門小戶不知道規矩,往后我們自然會教你的,慢慢你就明白了。 你就出去問問誰家不這樣,哦,你真把這邊當成家了,真把這邊當親人了?咱燕京里有父母的地方才是家呢,這邊連個自己人都沒有你也真是膽大,是什么都敢往這邊放著。虧我跟大嫂子就擔心出事兒,好家伙,真找個外人看著,你們咋想的?” 許熙美依舊不說話,戴著小金冠的腦袋卻后仰著,努力揚起小下巴兒,斜眼看看那對婦人,又看看那些車馬,東西她不稀罕,也不很在意。 然而想起昨晚小花兒抱著自己哭泣的樣兒,卻是一陣心酸,好看的人哭太招人疼了,尤其長的好看的花兒哭,就更疼。 自己的花兒哪兒不好了?生的那般俊美,對父母兄弟更是沒啥說的,親衛巷巷子的小嫂子們就是證明,大家都夸! 好人壞人她是一耳朵就能分辨出來的。 夸獎花兒的就是好人。 說他小話的……千刀萬剮! 被這對尖酸的野猴子欺負,就要氣死她了,怎么?憑她們下巴尖么? 看小丫崽子不說話,包氏冷笑,心想你以為你背著兩把小刀就能嚇唬住我們了?老娘跟著丈夫公公也是南征北戰,見過世面的。 如此這位伸手舉起鞭子對著空中便是一噼啪,還頗嚇人喊道:“眾將!” 沒有眾將,只有老常家幾個看家護院的兵丁,卻也整齊的唱了諾。 他們是子爵府的護衛,跟這邊沒關系。 夏氏也威風道:“弟妹讓讓!你有話,咱們回頭府里說話,你要覺著委屈,自去稟告公婆,我們一切以長輩態度為重?!?/br> 她說完一擺手,膀大腰圓的馬夫便上了車,揮鞭驅動馬車往外走。 這是外來妯娌與她們第一次交鋒,包氏跟夏氏下去分帳,如今得一致對外。 七茜兒大怒,剛想上去幫忙,卻被小花兒一把拉住,還對她眨巴眼笑笑…… 燕京東門,幾匹快馬迅速往外飛馳,常侯爺一鞭子抽到馬屁股上,在風里大罵:“真是慣的你們沒邊了,你們以為老三為何娶那三寸高的,?。??找死沒地方!” 他們剛接了一封信,常連芳喊他們去親衛巷收尸。 常連起與常連旭也慌啊,那倆是他們孩子娘,他們哪兒知道這倆咋就瘋魔了般,非要拿這個大? 被自己弟弟算計到這般深,這也太幻滅了。 常連起風里喊到:“爹,那是我弟!他怎么敢?” 常侯扭臉罵到:“你們敢,他何嘗不敢!快點!該死的,今兒若無事,回家都給老子一人吃五十鞭……” 三圣廟前,包氏帶的家丁騎馬騾直面而去,她們就是嚇唬這個小妯娌。 卻不想,這小新娘身邊站著的幾個矮個婆婆忽然抽刀橫在胸前。 人小,人家刀兒也小,只比短匕長一拃,多出來的地方卻是個平彎兒,彎兒上六朵祥云在陽光里反著光,刃顯見是開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