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開國伯聞言更是驚喜,他直,便忽然露出奇怪的笑逼問:“哦?你家長輩總是夸我?” 七茜兒面上微囧,卻趕緊收住表情真誠道:“是這樣?!?/br> 可恨的,卻依舊不放過的說:“既你家阿奶常說,也……咳咳~不是外人,你給我講講她都怎么說的???” 常連芳羞愧死了,只能大聲道:“爹??!” 七茜兒眨巴下眼睛,心想這是哪兒出來的老不要臉,還當著人要夸獎,恩,不就是夸獎么?她會呢。 她便很認真的說:“恩,好話多了去了,啰嗦的具體我也忘了些,就阿奶說的那些,恩,說您一貫友愛至孝,尤其慷慨好施與,扶弱濟貧,不已緩急稍退阻,里黨贊頌皆稱您為善人呢?!?/br> 自己在民間,竟然有了這樣的好名聲了么?常伯爺好滋潤啊,就像三伏天喝冰水,爽的腳底往天靈蓋冒氣泡泡,這就是個不要臉的,他拍著椅子扶手說:“哎呀!哎呀!就連你們那邊都知道了??!對對對!他們是這樣說我的,嘿,我都不讓他們提了,誰知道竟被你們知道了,這,這叫什么事兒??!” 常連芳在一邊想死,倒是七茜兒神情肅穆,還很認真的責怪起來了:“您可不能這樣說~,不瞞親家伯伯,從古到今好名聲多了去了,可是那都是那些酸人寫的,背后還不知道多少齷齪呢!他們可跟您不一樣,你這個可是鄉里贊頌,口口相傳的名聲,我們算得什么排面上的,都是后宅女子也沒什么見識,可偏偏這事情就傳到我們耳朵了,可見您的名聲流傳有多廣……” 哎呀,哎呀呀!舒服??!快樂??!滋潤??!美妙??! 常伯爺被夸的都有些羞澀了,他兩只手在身上摸了一圈本來想賞點什么東西,偏偏他婆娘下手快,已先摸了三遍,最后他摸到袖子里的一把匕首,想不合適,便不好意思的說:“那……妞妞兒,今兒匆忙,沒啥給你的,你別怪罪,明兒我回去讓你伯娘給你打套金首飾,轉明日你成禮給你壯壯腰?!?/br> 這個實惠,給我就要。 七茜兒立刻行禮:“感情好,那我就貪了長輩的好東西了,謝謝親家伯伯?!?/br> 常伯爺高興,就站起來扶了一下道:“嗨~呀!那有什么,該當的該當的!這樣,今兒匆忙,我最恨那些虛的,也就不跟你說那么多了,妞妞你的事情本伯爺知道了,且先回去,回頭我一準兒讓你弟弟給你辦的妥妥當當,必不讓你吃虧?!?/br> 說完看看天色,又親近的道:“那,你還有什么跟伯伯說的么?你安心,我雖一般,只要不過分的你且盡管說來?!?/br> 七茜兒聽他這樣說,還真認真的想了一下道:“那,還真有一事呢?!?/br> 這對父子都靜默一瞬,倒是常伯爺見多識廣,依舊笑道:“哦?你說說?” 七茜兒福禮道:“我雖入霍家門,可因從前世道亂,前面又戰事吃緊,夫妻就總不能見,我那夫君甚至不知已經有了我這人。而今請伯伯行個方便,能不能給我一套紙筆,我想給我家夫君帶個信?” 竟只是這事,常伯爺又真心喜歡起來了,他喊人拿來筆墨,順口就對親兒子道:“你過來,趴下!讓你嫂子寫信,這兒也沒個桌兒不方便?!?/br> 可憐破城五品玉面小將軍常連芳,他兩邊都怕,現下神智不穩,聞言他還真的過來了,也沒趴下,就背對著七茜兒蹲下了。 常伯爺就是一說,他怎么可能讓兒子趴下,可是兒子蹲下了,他也不能說什么。 頓時,他又尷尬了,左右看看,他胡鬧慣了,下屬便齊齊的抬頭望天,今兒天氣分外好,伯爺發了一注財,他們添了一件衣…… 七茜兒可不管他們父子那出戲,她就拿起筆墨,微微思考,迅速的在常連芳背上畫了一張鹽井的草圖遞給常伯爺。 常伯爺并不看,就甩甩紙隨意擱在椅子上干干墨跡。 等他回頭,便看到七茜兒已經寫好第二張又雙手捧著給常伯爺看說:“勞煩親家伯伯了,我們實在是見不到他?!?/br> 這么快? 常伯爺接過宣紙,低頭一看,卻見那紙上就清清秀秀的寫了倆名字,上面是陳大勝,下面是霍七茜。 他有些疑惑道:“就這?這卻是何意?” 七茜兒笑著與他解釋:“他也不識得字兒,寫多了他好混亂,我就是想告訴他,陳大勝如今有妻了,叫霍七茜,我在家里等著呢,他要保準身體,要完完整整的回來……” 這樣啊,聽的人棲棲遑遑的,常伯爺感情豐富還吸吸鼻子點點頭道:“也是,也是,好,這樣好!這樣好,妞妞你莫擔心,旁人我不知,譚家軍么……” 他這話沒有說完,便不說了,其實他很想告訴七茜兒,偏偏涉及方方面面,陰陰私私,鬼鬼怪怪,魑魅魍魎……這孩子性情干凈,說了倒是玷污了她的耳朵。 現天下大多安穩,皇爺就是再用人,譚二沒了之后,怕也不會用譚家軍了,如此,那陳大勝只要活著沒有缺胳膊斷腿,從此便安穩了。 只可惜現下敏感,陛下又與譚家多有糾葛,心里有疙瘩他就不能隨意把手伸進譚家軍要人。 且等等吧,明日轉戰回來把人悄悄要出來還是可以的,只是要等時機,那在譚家軍混到七品校尉可不是一二般人,就怕那邊寧愿害了都不給。 要知道,譚家上層經爛的不像話了,那叫做陳大勝的就是個苦孩子出身,若不是有巨大的功勞,不賞說不過去,憑那家吝嗇鬼,哼! 七茜兒聞言點頭:“知道了,不敢耽誤您功夫,這就告辭了,家里老太太還惦記呢?!?/br> 常伯爺點頭:“去吧去吧,不能讓老人家著急?!?/br> 他說完又囑咐常連芳:“我那后面帶了今天的糧草,你去要幾百斤好些的給你嫂子帶上,現下就缺一口吃,可不敢餓到老太太,都是自己家人,少了誰也不能虧了自己長輩的嘴兒,去吧,把你嫂子好好的送回去,再給老太太帶個好……轉明日……咱回來再讓兩家人見見,也讓你那義兄給老太太還有你娘磕個頭?!?/br> 常連芳這次總算真歡喜起來,他開開心心的應到:“哎!知道了爹!我們這就走了?!?/br> 常伯爺用指頭點他笑,到底是小兒子,又是最cao心的兒子,他與這小家伙說話便多了幾分疼愛。 “你小子就是個沒出息,要是你哥哥們,我早就踹死他們了,哎呀,真是要如了你的意思,你才跟你爹笑笑,哎呀,趕緊滾蛋吧!去吧~去了見了長輩就趕緊回來,現下有當緊的事情,我也不放心旁人?!?/br> 這就給了幾百斤糧吃了? 七茜兒聞言愣怔,這次行禮便真心誠意,認了這親家伯伯了。 糧食能換命,幾百斤糧食能換好些霍七茜,她感恩。 目送那兩個晚輩帶著先選好的三輛大車走了,常伯爺并不去問帶走什么東西,如今就是一車糧食,他也覺著沒什么,反正沒便宜外人。 看了好久,他才收回目光嘆息到:“哎,算了,干兒子媳婦也是媳婦兒!這丫崽子,機靈兒?!彼俸贅返淖呦蛉阂?,拿起那張地圖看了一眼,又收到袖子口袋有些驕矜的說道:“怪招愛的……” 七茜兒與常連芳回去,這次常連芳是知道她繞路,便有些好奇的問:“嫂嫂為何不走大路?” 七茜兒想了下:“大路上有難民?!?/br> 這是不忍睹么?到底是小女子心腸軟。 算了,不想看便不看吧,他們依舊原路折反,又回到那瘟神廟附近,七茜兒依舊叫住了車。 常連芳帶馬回來,表情著實古怪。 七茜兒便又羞又氣的道:“叔叔別亂想,那邊是個瘟神老爺廟,我從前餓狠了就常常吃那邊的供果子救命,因此每次見到就要進去打掃打掃?!?/br> 是這樣啊,那既然有真神,常連芳便說:“那我跟嫂子進去一起拜祭一下?” 七茜兒聞言便嗔怪起來:“真真早離娘懷的傻小子,什么都不知道!叔叔常動刀槍廟門可不敢亂進,我現下有吃的了,就過去還瘟神老爺供品去,你暫且等等,我去去就來……這次快?!?/br> 她說完下車,從常連芳新給的幾袋糧食里,挑了行軍的干餅揣了一包過去。 她遠遠的便看到那廟門大開,再進去看,那幾人果然就不見了,自然她那驢車兒也沒了。 認認真真的給瘟神老爺上了供,七茜兒驅機關下了暗室,這一次,倒是記的拿那廖太監給的兩本書了…… 泉前莊傷病營外,老太太跟孟萬全坐在磨盤上一直等啊,等啊,一直等到喬氏端著一碗熱面條湯過來。 她將面碗放下,笑嘻嘻的對孟萬全道:“這都什么時候了,趕緊讓老太太吃點熱的,這個茜兒也是不懂事的……不是我說呢,老太太您可真放心,那可是一幫子光棍軍漢,咱家孩子可是還沒成禮……” 她這話還沒說,便覺面門一熱,那端來的一碗面條湯,老太太是徹徹底底都潑在了她的面門之上 第20章 營內牲口脖下的馬鈴兒清脆作響,從早上,到晌午,到傍晚天,晴藍漸染灰青。 幾個婦人從溪邊歸來,懷里抱著清洗過衣裳的木盆,一手牽著自己的財產,聲音溫柔的如喚親兒般說那羊。 “兒你不敢亂跑,小心被那營兒里的人捉了你,今晚叫你變個羊羹,嘻嘻!” 她們一起笑了起來,慢慢遠去…… 營里的炊煙升騰著,大鍋菜里的鹽味慢慢送出,引了一片吞咽之身。 開飯了,孟萬全跑回營打了自己那份給老太太親端出去,他自己沒的吃,就這個碗一口,那個碗一口,混得一圈已然是半飽。 成先生心疼這傻子,就把自己那份細糧的蒸餅給了他,孟萬全舍不得吃出去就給了老太太,老太太揣進懷里等七茜兒回來吃…… 看老太太魂不守舍,孟萬全總是心疼了一天,愧疚了一天,便又回營這個一捏那個煙袋里一捏的給老太太混了半袋煙絲,回來給老太太點了個滿鍋勸慰她說:“您要乏了,就回吧,我等著呢?!?/br> 老太太看看他,便將問了足幾十遍的問題,又提了一次:“萬全子,你說,他們食時走的現在啥時候了?” 孟萬全沒有絲毫不耐煩道:“脯時?!?/br> 老太太砸吧了一口,噴出一口煙笑笑:“這個時辰了啊,就要回來了。也沒啥事兒,就等著吧。那孩子與你不熟,要是回來了,路口有個巴望的慣熟人都沒有,該恓惶了……” 孟萬全點點頭,就與她一起看向遠處,慢吞吞的問:“真就那么好?” “好!”老太太確定的點頭:“她~說給我養老?!?/br> 老太太的語氣充滿了從此確定的安逸,她只說出來,虛空的云都染了色。 孟萬全也高興,就笑著說:“那好啊,是個孝順的?!?/br> “恩,好啊……” 老太太眉目都是舒展的,她知道,也確定,自己從此等的人,她必然回來,不缺胳膊不少腿兒的完完整整的會回來。 幾匹快馬從遠處來,馬上的人驅著鞭,呼嘯著入了營盤,大地都在震動,就在此時,從莊子里遠遠的就來了喬氏。 喬氏走到祠堂門口,展示一番熱湯面,又把背上的喜鵲交付一婦人托管,這才慢慢搖曳著溫和的步伐走向大柳樹。 等走到近前了,她也不與老太太先說話,就輕笑著對孟萬全說:“萬全子也在啊?!?/br> 她總是對男人有確定的,尤其常年不見女人,腦袋弦子總緊繃的這幫糙漢,他們最不經溫柔,仿若只要見了溫柔,就能引來這硬漢子的百般憐憫,百依百順。 那四牛便是如此,撲到她身上便融化,他將自己的身體緊擰在她的骨頭里rou里,就連睡覺他也要在自己胸前摸索,如兒子夜里失驚,哇的一聲哭泣,又一伸手摸到了母親那般,他才能有一夜好眠。 那男人夜里常抽泣,她便像哄孩子一般,把他抱在胸前一下一下的安撫說,四郎,四郎,四郎莫怕……四郎,娘在呢…… 那男人會輕輕抽泣著喚娘,再入深眠。 有時候喬氏也想不明白,為什么陳四牛的娘就在隔壁,他卻總是在自己的身上找娘? 后來有天她聽到老太太一句閑語便剎那明白了。 那天老太太跟旁人說,從前我在家里,也是一等一的柔和人,你回頭問問四牛,他跟他哥哥們淘氣的時候,我可舍得打他們一巴掌。 是了,是了,四牛的記憶里的娘,是那個在鄉間安穩度日的陳吳氏,而不是現在這個經歷了戰亂,兇神惡煞般的陳吳氏。 從那以后,喬氏便多了心眼,學老太太做飯的滋味,學老太太做家務的姿態……現在,陳四牛離不開她了。 今日,她依舊溫柔慈愛的呼喚孟萬全……沒有兵營里的漢子能抵擋住這個。 …… 到有幾只蟋蟀在遠處的草叢里唱的著實歡悅。 孟萬全從前見喬氏倒也真羞澀,卻也尊重,更因老太太的“虐待”多次暗暗貼補。 可今日不同以往,喬氏溫柔出來,孟萬全卻如被蒼天大地禁了聲般的頭都沒有回,就那般把喬氏晾了起來。 喬氏站的尷尬,心里的盤算也亂了步伐,站片刻,她就無奈的又笑了起來,對老太太道:“這是怎么了???老太太,您快來看,我給你做了細面條湯呢,您看這里,家里剩下的那點子香油,我可都給您點上了,您嘗嘗?嘗嘗有沒有滋味兒?!?/br> 老太太聞言,這才扭臉看她一眼,沒說話,可面湯卻接過去放置在一邊了…… 這糧食本就有她的,她憑啥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