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
周知意睫毛顫了顫:“陳宴,我們分手吧?!?/br> 手臂下男人的脊背倏地一僵,下一秒,陳宴冷聲道:“除了這一個?!?/br> “只有這一個?!?/br> “我不同意?!标愌绲皖^去尋她的眼睛,只看到滿眼淚光和決絕。 兩人鼻尖相抵,他垂眼去吻她的唇,幾乎有些發狠地說:“是你說的要在一起,周知意,公平一點,分手不能由你單方面決定?!?/br> “公平?” 周知意狠心推開他,面色譏誚:“你事事都瞞著我,對我有過公平嗎?你來南城,取代我哥的位置,來過本應該屬于他的人生,對他又有過公平嗎?” 恍若天降驚雷,陳宴眸光驟沉,面色煞白,定定地看向她。 周知意眼眶發燙,心緊緊揪成一團:“陳宴,我什么都知道了?!?/br> “你對我的縱容不過是因為愧疚,可是不管你再怎么彌補,我哥都不可能回來了?!?/br> “你現在這樣,只會讓我覺得自己很可憐,覺得你很可恨?!?/br> 陳宴很慢地眨了下眼睛,再開口,才發現自己聲音啞得不成樣子:“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對你……” 他初到南城,的確是為了彌補,的確是想“還給”她一個哥哥。 可是后來,他越陷越深,不再滿足于只做她的哥哥。 理智與情感反復拉鋸,他最終屈從于內心的渴望。 他的感情是比她來得晚,卻并不比她的淺。 “你對我怎樣已經不重要了?!敝苤馔崎_他起身,從口袋里拿出一張欠條,拍到他掌心。 “你替我爸還的那70萬我會盡快還給你,從今天起,我們兩清了?!?/br> 一如一年前警察局外,她說“我們兩清了”,只是那次她是笑著的,這次卻哭紅了眼睛。 “依依,我不同意?!标愌绶词肿ё∷?,“我不同意分手,我們之間永遠無法兩清?!?/br> 他音色消沉,壓抑又克制。 周知意用力去掰他的手,被他緊緊攥著,直到皮膚泛紅也沒能掙脫。 她咬著牙,狠著心,眼尾微挑,眼神厭憎又決絕:“有些話我原本不想說的那么清楚,是你逼我的?!?/br> “陳宴,那晚該死的人不是我哥,是你?!?/br> “……” 手上驟然一松,周知意隨慣性向后趔趄兩步,強撐著讓自己站穩。 “我不需要任何人可憐,以前不需要,以后更不會需要,回到你原本的生活里去吧,后會無期?!?/br> 她緊握雙拳,強忍著淚意,大步離開。 周知意走出后院,回到房間,直到將房門鎖上,才在漆黑一片的房間里失聲痛哭。 一院之隔,陳宴頹喪地閉上眼,遮住眼底的潮紅。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了一遍又一遍,不知過了多久,雕塑般靜默的男人終于動了動,接通了電話。 陳泓升的聲音傳來,一字一字,重如千鈞:“檢查結果出來了,是癌,你馬上回來?!?/br> 第72章 72 周知意那晚沒再見到陳宴。 之后一連三天, 陳宴也都沒再出現。 她像是一個捏住鼻子強行潛水的人,關上了眼睛耳朵,把和他相關的一切都丟棄到水平面上, 她潛在水底, 不聞, 不問。 可其他人就不可能不聞不問了。 先是徐碧君,繼而是周明溫、周祁, 再之后是丁以南、蔚思, 幾乎每個意識到陳宴沒再出現的人,都要拉著她問上一嘴。 像是一種不經思考的條件反射, 似乎他們本來就應該是黏在一起的。 周知意不得不一次次被人強行從水里薅上來,被追問兩句,再被溺進水里去, 反反復復, 疲憊不堪。 “我是他的代言人么?”面對丁以南的追問,周知意終于爆發。 丁以南:“你不是他女朋友嗎?那可比代言人親密多了?!?/br> 周知意扯了扯唇:“現在不是了?!?/br> 她竭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尾音不要顫抖:“你又不是沒他的聯系方式,想找他就自己去聯系他, 不要來問我?!?/br> “……” 丁以南懵了。 懵完之后, 接著發懵。最后他懵頭懵腦地撥通了陳宴的電話,沒打通。 “知意?!彼辶饲迳ぷ?,小心翼翼道:“真分還是假分???” 周知意面無表情地看向他:“你覺得呢?” 丁以南看著她的眼睛, 確定這事是真的了。 比真金還真, 并且沒有轉圜了。 他們一姐對待感情向來認真決絕, 愛是烈火燎原,恨是千里冰封,愛憎都很分明。 他撓了撓頭, 問:“為什么???” 周知意斂眉,沒有開口,丁以南也就不再問了。 同樣想不通的還有徐碧君和周明溫。 夜深人靜時,徐碧君牽著她的手問:“你和阿宴……是因為你哥?” 周知意垂眼:“原來您早就知道他和我哥的事?!?/br> 徐碧君嘆氣:“天災人禍,世事難料,你哥的事情不怪阿宴?!?/br> 周知意抿著唇一言不發。 徐碧君半瞇著渾濁的眼睛看了她半晌,最終又是重重一嘆。 “不管你和阿宴是好是壞,奶奶只希望你記住一句話,阿宴他從來都不欠我們家?!?/br> …… ****** 丁以南像自己失戀了一般真情實感地難過了好幾天,然后給周知意帶回來一個消息。 “宴哥回海市了,他mama生病了需要手術?!?/br> 周知意心口像被人緊緊攥了下,她移開目光,不冷不淡地“嗯”了聲。 “你要不要給他打個電話關心一下?” 丁以南舔了舔唇,試探道:“就算分手了,也可以做朋友啊,更何況宴哥以前對我們那么……” 他最后一個“好”字還沒說出口,就被周知意干脆截斷了。 “我這人心眼小,分手了就徹底沒關系了?!?/br> 丁以南看她一眼,再看一眼手機,又看她一眼,最后默默嘆了口氣。 “死要面子活受罪,你就裝吧?!?/br> 低頭再一瞟手機屏幕,和陳宴的通話已經顯示結束了。 對方掛斷了…… 丁以南又悵然地嘆了口氣。 周知意刪掉了季芷的所有聯系方式,手指在通訊錄頁面上下滑動,來來回回數次,最終卻沒能把陳宴的號碼刪除。 她強迫自己關閉掉所有感官,每天在家里和醫院來回奔波,活成了一個循規蹈矩的機器。 一周后,徐碧君順利出院,周祁回到了寧弋。 周知意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賣房上。 那一周,她先后帶三個買家看了房,全都不了了之。 那段時間,她夜里總是失眠,凌晨盯著天花板,腦子里總有無數個沖動在閃現。 她向來就是沖動的性格,花費了很多努力才克制住那些本能一般的欲/望。 日子過得如一潭死水。八月初,周知意迎來了一好一壞兩個消息。 好消息是之前看過房的一位買家托了中介來和他們談價,壞消息是,她高考第一、第二志愿全部滑檔了。 人人都說情場失意,賭場得意??傻搅酥苤膺@里就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情場“賭場”雙雙失意。 她原本以為自己會很難過,可塵埃落定,沒想到也只是心頭微微一動,便坦然接受了。 周明溫有意讓她重讀一年,周知意沒同意。她已經很久沒回過學校,也沒再走過學校通往花店的那條路,更不敢去看她曾經和陳宴肆意親密過的那條狹窄后巷。 心里像是繃著一根無形的弦,腦子里裝著一個看不見的警鈴,在有意地避開和陳宴有關的一切,可他早已滲透進她的生活,她目之所及,處處都是他的痕跡。 她像是生活在沒有氧氣的真空里,時時感覺窒息。 在這種情況下,大學不能留在南城對她來說倒成了一種暫時的解脫。 七月底,齊青回了南城一趟。 臨走前,她塞給周知意一張30萬的銀行卡。 “這里面是給你的學費,不要推脫。mama知道你好強,可人要在自己的能力范圍內自強,否則就是在給別人增添負擔?!?/br> 這一點,周知意體會了個淋漓盡致,也在周明溫的身上看了個淋漓盡致。 到這一刻,她才不得不承認齊青說過的話,在某些方面,她像極了周明溫。 不愿安定,不甘平庸,自作主張,自以為是。 周知意捏著鼻子收下了那張卡,忍住了強塞給齊青欠條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