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手機屏幕慢慢黯淡下去,熄滅。 周知意瞪著眼睛望著天花板,終于放棄克制,彎唇笑了起來。 晚安。 明天就要正式開學了,要早起,不能熬夜,她把手機放好,重新閉上了眼睛。 五分鐘后。 周知意忽得一睜眼睛:陳宴裝修她家的老房子還要向她賠償房屋損失?這邏輯好像說不通吧? 算了,不管了。 周知意又閉上了眼睛。 現在把錢還給他他大概也不會收,等到一年清算的時候,她只留正常市價的房租,把多余的錢再還給他就行。 平等相待,互不虧欠。 ****** 九月一日,南城一中正式開學,周知意也由一名準高三生正式變成了高三學生。 開學典禮一結束,高三學生們就毫無緩沖過渡地進入了一輪復習中,教室里的氣氛沉悶了不少,課間,一張張試卷雪花似的在班級里飄,一天的課程還沒上完,就攢了一小疊。 周知意也在這樣緊張的氛圍中感受到了絲絲縷縷的壓力,為了防止自己上課分心,干脆直接把手機關機丟進了桌洞里。 放學鈴聲一響,周知意就拎著書包第一個從后門閃了出去,然而回到家,家里并沒有任何變化,南墻邊的小門依然關著,徐碧君如常地歪在躺椅上聽黃梅戲。 周知意想問問她陳宴要搬來的事情,想了想,還是忍住了。 她從抽屜里拿出mp3,戴上耳機,單曲循環著列表里僅有的那首歌,翻開了錯題本。 周三晚上,周知意晃晃悠悠地推開家門,一走進小院,就發現南墻邊的小門被打開了,有昏黃的燈光透過院子門口照射/出來,隱約聽到院內傳出聲響。 是陳宴搬來了?! 周知意三步并作兩步地走到院門邊,卻在跨進去的前一刻猛然收回了腿,轉身來到廚房門口。 徐碧君正在廚房里忙活。 “奶奶,你在做什么?”周知意倚著門框問。 “給阿宴煮點宵夜,他收拾一晚上了,估計也餓了?!毙毂叹ь^看了她一眼:“快去洗臉洗手,等會一塊吃,奶奶給你多加個荷包蛋?!?/br> 周知意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好嘞!”一陣風似的鉆進了洗手間。 徐碧君搖著頭直笑:“不知道的還以為奶奶平時虐待你了呢,這么饞荷包蛋呢?!?/br> 徐碧君要做的是手搟面,周知意從洗手間出來時,她正在搟面皮。 周知意繞著廚房和小門間的那段路無所事事地走了兩趟,轉身回了房間。 打開衣柜,拿出陳宴的帽子,她朝后院走去。 院子收拾得很干凈,此刻正亮著燈,空蕩蕩的沒有人。 周知意站在房檐下,看到陳宴的身影從主臥的玻璃上投射出來。 他在房間里不時走動著,頎長的身影隨之而動,光看影子,都覺得帥氣。 周知意走到門外,想了想,又退出去。 畢竟是臥室,和他單獨待在那樣一個相對隱私的空間里,光是想想,她都有點不自在。 周知意站在廊下,抬手敲了敲窗戶,片刻后,陳宴的身影一步步靠近過來,拉開了玻璃窗。 周知意正托著下巴靠在窗臺邊,瓷白的小臉被燈光染上柔和的光線,眼尾微翹,眼睛里點著盈盈笑意。 她身上還穿著校服,以灰白兩色為主色調的制服短袖,兩條手臂白而修長,手指不老實地在窗臺邊敲著“鋼琴”。 “放學了?”陳宴垂眼看向她。 周知意點點頭,頓了一秒才問:“都收拾好了?” 她刻意壓低著聲線,好讓語氣聽上去顯得公事公辦,不那么飛揚。 陳宴頷首,側開身:“來視察的?在外面看得清嗎?” “我才沒有那么閑!”周知意有些不自在地別開眼,把棒球帽遞過去:“我是來還你帽子的?!?/br> 陳宴好整以暇地立在窗邊,沒有接。 兩人隔著扇窗戶,周知意又把手向前伸了伸,補充道:“已經洗干凈了?!?/br> “謝謝?!标愌缯f,“不過,不用了?!?/br> “什么意思?”周知意皺了皺眉,“我戴過一次你就不要了,嫌棄我?” 陳宴歪頭打量了她一眼,漫不經心地扯了扯唇:“你這小孩怎么這么擅長倒打一耙?我有說過那樣的話?!?/br> 周知意酸溜溜地皺了皺鼻子,心說,你的眼神和反應明明就是那個意思。 “喂,抬眼?!标愌缜鹗持盖昧讼滤哪X袋,示意她向他身后看。 周知意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驀然發現他身后衣架上掛著一頂一模一樣的棒球帽。 “相同的帽子,我留一頂就夠了?!?/br> 陳宴把帽子從她指間抽出來,抬手扣在她頭上:“這個你留著吧,喜歡就戴,不喜歡就丟掉?!?/br> 周知意后知后覺地把帽子向下壓了壓,慢慢眨了眨眼睛。 一模一樣,一人一個,四舍五入就是情侶帽了吧? 這個念頭在心里倏然一冒頭,像是有一只貓爪在心尖輕輕碰了碰。 她臉頰忽得一熱,轉身就走。 陳宴:“走了?” “別以為我沒聽出來你在罵我?!敝苤忸^都不回,掩耳盜鈴道:“你才是倒打一耙的豬八戒呢,我這就去把你這破帽子丟掉?!?/br> 陳宴抬眸看著她風風火火遠去的背影,第一次看到她穿校服的模樣。 灰白格的校服短裙收裹住她纖細的腰身,隨風輕蕩的裙擺下,兩條腿筆直修長。 制服短袖被晚風一吹,緊緊地貼向她的肩胛骨,映出一道淡淡的痕,在夜色下,少女的背影纖薄又倔強。 一瞬間,陳宴莫名想起在家門前第一次遇見她時的情形,那時的她矮矮小小的,背著小書包氣鼓鼓地往前走,連背影都透著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倔強,后腦勺上都寫滿了請勿招惹的不爽。 和現在一樣。 一晃這么多年過去了。 她這個子是長起來了,可這性格怎么還和小時候一樣? 一言不合就不高興。 出神之間,周知意又去而復返,在墻角邊探出一個小腦袋,大晚上的頭上還戴著那頂惹她不高興的、被她揚言要丟了去的破帽子,大聲喊道:“奶奶叫阿宴吃宵夜!” 喊完,又一溜煙的消失了。 陳宴立在窗邊看著她消失的方向。 好半晌,偏頭笑了聲。 小朋友,還挺難伺候。 第20章 20 搬來周家的第一晚, 陳宴整夜失眠。 凌晨三點,萬物沉寂,只有淡薄月光鋪灑在院中, 落在墻角的草縫中, 卻獨獨繞過窗臺。 臥室的玻璃窗半開著, 陳宴將身體懶散地丟在椅子里,一條腿曲著, 另一條腿向前伸, 偏頭朝煙灰缸里彈落著煙灰。 一根香煙,抽了沒幾口, 兀自燃盡。 放在桌邊的手機不時亮起,每隔幾分鐘就會有一條微信彈出來。 季芷:【你還要在南城呆多久?】 季芷:【真的不打算回來了嗎?】 季芷:【陳宴,那件事情只是意外, 不是你的錯, 你不要總是把所有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br> 季芷:【你有沒有想過,你去南城到底是為了照顧,還是自我放逐?】 …… 一聲又一聲的震動,被阻斷在無情的關機中。 黑夜重歸寧靜。 陳宴把煙頭摁滅在插滿煙頭的煙灰缸里, 捏著煙盒又磕出來一根, 咬在齒間,點燃。 “嚓!”打火機在寂夜里躥起火光,映亮他的側臉, 他的雙眸漆黑冰冷, 比夜更深, 頹廢消沉。 ****** 難得在鬧鐘響起之前就起床,周知意洗漱干凈,神清氣爽地坐在餐桌前喝粥。 眼睛不安分地向外瞟了一眼又一眼, 后院始終安靜。 周知意咬了口包子,問徐碧君:“奶奶,后院的廚房還能用嗎?” 徐碧君:“能啊,煤氣什么的都好著呢,阿宴昨天還添了套新的廚具?!?/br> “哦?!?/br> 周知意低頭喝了口粥,怎么想都覺得陳宴不像是會做飯的樣子。 背上書包出門時,路過南墻邊小門,周知意又朝虛掩著的院門邊瞅了眼。 院子里依然安安靜靜,像是從來沒有住過人。 她抬頭看了眼朝陽,輕輕哼了聲。 搬來第一天就睡懶覺,可真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