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王現在覺得蕭云庭早就把他出賣了，他帶兵前來平涼才會變成自投羅網。

    可為什么？

    蕭云庭一直都很有野心。

    從前蕭云庭在京城當人質時，別人看不穿蕭云庭的偽裝，蜀王卻能看穿。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蜀王和蕭云庭是同類，兩人都是帶著面具生活的人。

    蜀王終于睜開了眼睛，掙扎著想坐起來，卻牽動了腹部的傷口，痛的他臉發嘴烏：“我、我不服……”

    他不服！

    沒人知道他忍了有多久。

    同樣是真龍之子，四皇子蕭云燁就仗著生母是寵妃，就一直踐踏他。

    宮里但凡有賞賜都想不起他們母子，蕭云燁惹了禍，一定是他背鍋。

    他從小就有過目不忘之能，卻必須要藏拙！

    他去淮南賑過災，他染過時疫，他圍剿過長巾賊，他對大魏有功，他哪里不如孟懷謹？

    如果孟懷謹真是嫡出的皇長子，蜀王就認了，可孟懷謹不是！

    龍椅上的新帝，可以叫孟懷謹，可以叫顧懷謹，唯獨不該叫“蕭懷謹”。

    蜀王慘笑，“你讓我如何服氣！”

    “行了?！?/br>
    蕭云庭不耐煩打斷蜀王的表演，“你服不服氣誰在乎呀，成王敗寇，現在你就是敗了，如今還活著是你運氣好，但你能活多久本王可不敢保證了?！?/br>
    蜀王說自己要見皇帝，要和皇帝對峙，蕭云庭一臉看白癡的表情：

    “你能見的人只有本王，不然你以為本王為何會在馬車上？”

    程卿那臭丫頭！

    為了報復他的幸災樂禍，程卿把審問蜀王的事交給了他。

    還說什么相信鄴王的能力，在到達秦安縣之前一定會讓蜀王開口云云。

    蕭云庭想到就要氣炸了。

    他為什么要管西北？

    他為什么要審蜀王？

    早知道這么麻煩，他就不該去平涼府看熱鬧。蕭云庭現在心情很不愉快，如果蜀王還不好好配合他，他會讓蜀王萬分后悔！

    奪嫡失敗做了王爺很慘嗎？

    蜀王太天真了。

    真正的慘，蜀王根本沒機會見識啊。

    ……

    五日后，秦安在望，孟懷謹拿到了蜀王的“供詞”。

    如孟懷謹所料，不是蜀王找到了程知遠，而是程知遠主動找上了蜀王，時間早于先帝駕崩，程知遠是很早就在蜀王那邊埋了線。

    蜀王一開始并不想搭理程知遠，奪嫡失敗后，心理逐漸失衡，才上了程知遠的賊船。

    程知遠為蜀王出謀劃策，替蜀王拉到了魯王的支持，因為湘王太廢物了，被程知遠給忽略了。

    蜀王被程知遠挑起了造反之心，這兩年在蜀地，蜀王得到了毓章太子舊部的資助，才有錢打通上下關系，讓蜀地的官員睜只眼閉只眼。

    孟懷謹圣駕離京到西北，蜀王和程知遠都覺得到了該出手的時機……其實兩人也沒有全然的把握，但錯失這個機會，他們想動手更難，畢竟隨著孟懷謹坐穩皇位，他們成功的機會更小。

    程知遠曾蟄伏了二十多年，也沒找到機會殺死先帝蕭毓仲，以他的年紀，很難再等二十多年去尋找孟懷謹的安全漏洞。

    蜀王一開始想選在秦安動手，程知遠想到秦安縣曾擋住蠻人大軍的進攻，那些威力巨大的火器讓程知遠很不安，才把襲擊地點安排在了平涼府。

    “蕭云庭肯定幫了他們不少忙?！?/br>
    程卿嘀咕。

    若沒有蕭云庭的幫忙，程知遠怎么能帶著刺客無聲無息進入平涼？

    當然，蕭云庭現在是不可能承認的，師兄似乎也不打算追究，用師兄的話來說，蕭云庭永遠不會被任何人折服，但蕭云庭會尊重強者。

    要想贏得蕭云庭的尊重，智力不能輸給蕭云庭！

    “蕭云庭對蜀王的計劃心知肚明，但他忍著不提醒，他要看看朕能不能堪破?！?/br>
    若能躲過蜀王的暗殺，才有資格和蕭云庭平起平坐談事，若是躲不過，以蕭云庭的價值觀，蠢貨死了也是活該的。

    蜀王的供詞里，繞不開程蓉之死。

    這是孟懷謹和程卿一直不能放下的事，不知蕭云庭是如何威脅蜀王，竟讓蜀王毫無保留說出了當年之事。

    孟懷謹看了一眼供詞，將紙頁掩下。

    “……師兄？”

    孟懷謹語氣中帶著艱澀，“你真的做好準備了嗎？”

    程卿點頭。

    不管真相是什么，她都做好了面對的勇氣。

    孟懷謹將蜀王的證詞交給程卿，程卿對蜀王是如何密謀造反的事并不感興趣，反正蜀王都失敗了。但涉及到程蓉的部分，她可要仔細看看。

    她以為會和太后有關。

    但萬萬沒想到，竟和程知遠有關！

    承平七年，蕭毓仲就有了立儲的打算，大皇子呼聲最高，很有可能被立為太子。

    這可不符合程知遠的利益。

    承平七年，程卿才十四歲，正在埋頭科考，毓章太子舊部們尚未做好準備，就連阿古拉都還未有統一草原諸部的實力，這時候蕭毓仲若是定下了儲君，對程知遠很不利。

    畢竟毓章太子的舊部是要為毓章太子報仇，推毓章太子的后人做皇帝，報仇么找蕭毓仲是應該的，找蕭毓仲的繼承人就不太說得過去了。

    昔年宮變時，大皇子都還沒出生呢！

    是程知遠要壞大皇子的前途，才讓人給大皇子下催情藥，本來是要引大皇子去后宮某個宮妃處，制造侮辱庶母的丑聞，哪知大皇子進宮那一日，正好是先太后召見程蓉……程知遠在極短的時間內做出了更好的選擇，讓大皇子毀了程蓉的清白。

    這樣做有許多好處，犧牲一個程蓉，就毀了大皇子，徹底攪亂了京城的局勢。

    又讓南儀程氏記恨上蕭毓仲。

    將來等程知遠起事，還能從南儀程氏獲得支持！

    第823章 ：她有資格用！

    蜀王本不知程知遠做的這些事，是程知遠在帝陵受傷后，將最后的籌碼壓在蜀王身上，為了取信蜀王，才將這段往事說出。

    蜀王能和程知遠一拍即合，是因為他當年就在事發現場。

    他在宮里就是個透明人，連宮人都看不起他，因為存在感極低，在宮里反而來去自如。他冷眼看著大皇子侵犯程蓉，或許想過阻止，或許沒有，總之蜀王充當了看客，待大皇子和程蓉被人撞破后，蜀王撿走了程蓉的手鐲——就這一件事，程知遠安插在宮里的眼線就瞧出了蜀王的陰暗面，這為程知遠后來和蜀王接觸埋下了伏筆。

    蜀王不救程蓉，程卿不恨對方，這世上并非人人都能做好人，蜀王是為了自保，或者再陰暗些，蜀王當年也是盼著大皇子能倒霉的。

    這件事里最讓程卿接受不了的，還是程知遠的做法。

    程知遠選擇犧牲一個程蓉時，有沒有想過程五老爺？

    程蓉是程知遠隔房的堂妹！

    程知遠肯定沒想過，這個人為了自己的“志向”已經偏執入魔，和所謂的志向相比，親生女兒可以利用，枕邊人可以欺瞞，一個沒有相處過的堂妹，又有什么不能犧牲的。

    在程蓉受辱自縊時，程五老爺正在南儀照顧著程知遠死遁后留下的家眷……這個真相，這個答案，程卿不確定程五老爺夫妻是否能承受。

    幸好她已經親手殺死了這個自私自利的惡魔，程知遠以后再也不能害人了！

    “小郎，我希望你可以保守這個秘密，我們告訴五老爺另一個真相?！?/br>
    這樣的真相太不堪了，會摧毀程五老爺宗族為先的信念，這個老人為南儀程氏貢獻了大半輩子，何必拿這樣的真相再去扎他心窩子？

    孟懷謹說的另一個真相，便是隱瞞程知遠在其中的作用。

    對世人來說，程知遠早就死了，死于河臺府貪墨案，死后還得到了朝廷的追贈，這就可以了。

    難道真要讓世人知道程知遠是假死，知道這個人的斑斑劣跡，知道程卿殺父么？

    明理人會覺得程卿是大義滅親，不明理的糊涂蛋，會抓住程卿的身世攻擊。

    “師兄，您要怎么處置蜀王？”

    蜀王的確是心機深沉表里不一，但要說蜀王真正做了什么喪盡天良的壞事也稱不上，相反，這人為了奪嫡，還去淮南賑過災，打過長巾賊，雖然和程知遠攪合到一起造反，眼下來看還來不及造成太大危害——

    “奪他親王爵位，讓他去守皇陵?！?/br>
    孟懷謹果然沒打算殺蜀王。

    就算爭皇位輸了，蜀王其實也有機會做出一些事，可惜蜀王瞧不上小小的蜀地……喜好權力的人，沒有了權力，要被罰去守皇陵，這樣的結局不知道蜀王本人會是什么感受。

    至于孟懷謹將來會不會赦免蜀王，程卿也不知道。

    境況不同，人的想法會發生變化，至少在現在，孟懷謹的皇權不容挑戰，蜀王有了反心孟懷謹卻不處置，豈不是在縱容別人造反？

    這一次，倒霉的還有魯王。

    魯王借了人手給蜀王，那些人是長公主府僅剩的勢力，這次同樣被連根拔起，在蜀王失敗時，遠在山東的魯王府已經被控制住了，孟懷謹說是程卿的大姐夫董勁秋親自帶人圍了山東魯王府。

    據說魯王被抓時，一直在嚷嚷著要見賢太妃。

    董勁秋不敢做主，只得將魯王的供詞快馬送至御前。

    魯王聰明的是，既已失敗，絕口不在人前提起孟懷謹并非先帝親生子的事，這人要見賢太妃，大概是想向賢太妃要個說法求個情——魯王還是很惜命的。

    要不要將魯王押解進京見賢太妃，孟懷謹還沒決定，這事兒要等孟懷謹回京后再說。

    蕭云庭搞到了蜀王供詞的后第二天，圣駕就到了秦安縣。

    這是秦安縣首次真正在西北眾官員面前展現。

    除了少數幾位官員，其他官員都有點被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