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云庭很想知道孟懷謹下一步會怎么做。

    西北有戰事時，孟懷謹需要鄴王府，需要西北軍。

    如今蠻軍打敗，眼見著十年內恢復不了實力，而俞顯所掌大軍沒有撤走，孟懷謹若是想做什么，正是時機。

    蟬衣給刑綱找的大夫就是小磐。

    小磐認出刑綱就哭了。

    “……刑叔?！?/br>
    鄴王府竟然把刑叔找到了，不行她得快點通知程卿少爺。

    蟬衣按住她，“你還是先給他治傷吧?！?/br>
    小磐眼角掛著淚使勁點頭。

    刑綱心想，這個小姑娘認識自己呢，真好。

    跟著蟬衣回到蘭州城后，刑綱漂泊無依的心就定了。

    雖然他還是什么都想不起來，但他對蘭州城感到熟悉。

    這個地方，他肯定是來過的。

    小磐給刑綱把脈，又查看刑綱臉上坑坑洼洼的疤痕，刑綱還反過來安慰小磐，“已是無礙了，不疼的?！?/br>
    現在不疼，曾經肯定很疼。

    這傷口不像是刀劍之傷，也不是擦傷，倒像是被什么東西腐蝕出來的，遍布刑綱的半張臉。

    雖然他的眼神很安寧，有疤痕的那半張臉，眼睛都受了波及。

    小磐把脈后先憂又喜。

    “這脈象，倒和典籍里記載的相似，我要回醫館翻翻書?！?/br>
    小磐回去一趟，不僅是翻了醫術，還把師傅馬老大夫帶來了，馬老大夫給刑綱診脈，確認了小磐的猜測。

    刑綱武功全失，不是失憶想不起來招數，是中了毒。

    他的臉就是被毒液腐蝕的。

    那毒就在刑綱的體內，破壞刑綱的經脈，讓刑綱無法蓄力聚氣。

    “這是陶不言師門毒經上記載的，陶不言真是可惡，死了都要害人！”

    刑綱中毒時，陶不言還沒死呢。

    那時候陶不言是和阿古拉一個陣營，刑綱刺殺阿古拉，阿古拉有陶不言準備的保命手段很正常。

    蟬衣問小磐能不能治，小磐懂醫理，卻沒有實踐過，只說自己要試試。

    蟬衣去回稟蕭云庭，蕭云庭的注意力卻已經不在刑綱身上了。

    桌案上扔著一張拆開的信，上無抬頭，下無落款，寫著“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兩句話。

    蕭云庭似笑非笑，蟬衣心頭一跳：

    誰給王爺寄了這樣挑撥的信？！

    第810章 ：你好幼稚！

    蠻人才剛交了降書，蕭云庭就收到了挑撥之信。

    蟬衣心驚擔顫，生怕蕭云庭明天就掛起了反旗。

    就算蕭云庭不想反，龍椅上那位，說不定真的會“飛鳥盡良弓藏”，逼得蕭云庭造反。

    蟬衣取代小薊受重用時，孟懷謹已經和蕭云庭“割袍斷交”，蟬衣并不了解孟懷謹的脾性。何況就算了解也沒用，一個人從朝臣變成皇帝，脾性肯定會有變化。

    如果龍椅上那位一再相逼，以王爺的性格是必反的。

    西北軍剛剛打完蠻人，可能又要掉轉頭打自己人，蟬衣不想再有戰事，然她只是一個婢女，真到了蕭云庭揭竿而起那天，蟬衣還是會毫不遲疑聽命行事！

    蟬衣請小磐進府治病，俞顯很快知道了刑綱被找回的事，俞顯親自來鄴王府探望，確認真是刑綱才把消息傳回京城。

    皇帝一直不信刑綱死了，從未放棄過尋找刑綱，只是沒想到人會被蕭云庭先找到。

    蕭云庭找著了人，也沒說要把刑綱扣下，還費心替刑綱找大夫治傷，誰也不能說蕭云庭做錯了，但刑綱傷愈之前，顯然需要一直留在鄴王府。

    俞顯懷疑蕭云庭居心不良，卻沒證據，干脆把消息傳回京城讓皇帝做主。

    沒過幾天，俞顯就收到了京城的回復。

    孟懷謹似乎極其信任蕭云庭，他贊同刑綱留在鄴王府治傷，并對蕭云庭的行為表現了高度贊揚，他賜給了蕭云庭百兩黃金，用作刑綱治傷的費用。

    這百兩黃金擺在蕭云庭的書案上，旁邊就是那封挑撥之信。

    在一片金燦燦的光華中，鄴王蕭云庭精魅般的俊臉格外黑。

    蟬衣聽見蕭云庭似在用鼻子嗤氣，頭埋得更低了。

    所以王爺就是在故意挑釁吧？

    而天子的回應大概是“你太幼稚了”、“謝謝你把刑綱撿回來”、“你撿了就要負責好好給刑綱治傷”、“朕怕你沒錢把醫藥費掏了”……以蟬衣的情商都能解讀出這么多潛臺詞，蕭云庭自然想的更多。

    ——難怪王爺快氣炸了！

    ……

    蕭云庭收到那百兩黃金的醫藥費，一定氣死了。

    孟懷謹只是假想一下蕭云庭的臉色，嘴角都忍不住上揚。

    刑綱是太后為孟懷謹找來的貼身護衛，早年受過顧家的恩惠，現在找到了人，孟懷謹還是要和太后說一聲的。

    太后聽了良久沒說話。

    “母后，刑叔如今人還在西北治傷，不管他的傷能不能治好，朕都打算放刑叔自由了，以后他既不用聽朕的命令，也不必再為顧家做事?！?/br>
    刑綱刺殺阿古拉本就是九死一生的行動，如今功力全失又失憶，就像真的“死了一次”。

    顧家對刑綱有再大的恩情，刑綱都應還完了，他本是江湖人，就該自由自在不被約束。

    太后皺眉。

    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

    像刑綱這樣能在千軍萬馬中刺殺主帥的絕世高手，不為皇家效力，總歸是讓人心中不安。

    何況，刑綱現在人在鄴王府。

    蕭云庭是極會籠絡人心的，孟懷謹這邊一放刑綱自由，轉頭刑綱就被蕭云庭拉攏了去，太后覺得不太妥。

    蕭云庭是什么樣的性格，太后還能不了解么？

    蕭云庭幼時曾被太后撫養，太后那時候失了愛子，雖知有侄子活著，到底不能親眼見著，她的確庇護了蕭云庭，蕭云庭亦反過來帶給了太后慰藉。

    別說養個孩子，哪怕養個小貓小狗都有感情！

    但蕭云庭如今執掌西北，太后并不全然放心。

    “西北那邊，你有何打算？”

    太后不想孟懷謹殺蕭云庭，但她贊成削弱蕭云庭的實力。

    以前先帝這樣干，大家都覺得先帝很狗，等孟懷謹登基后，太后竟也慢慢贊同了先帝對鄴王府的態度，果然是立場轉變，太后也難免受到影響。

    孟懷謹臉上的笑不見了。

    “俞顯還會留在西北?！?/br>
    看見太后輕輕點頭贊同，孟懷謹補充道：“卻不是為了防備蕭云庭，而是防著蜀王?！?/br>
    西北往南就是蜀王的地盤。

    孟懷謹覺得蕭云庭造反的幾率小于蜀王。

    雖然蜀王去了封地就不聲不吭極為低調，但孟懷謹始終沒有放松對蜀王的警惕。

    孟懷謹早就想取締“錦衣衛”，到現在都下不了決心，是因為大魏還需要錦衣衛。西北的戰事，蜀王的蟄伏，沒有了錦衣衛，高坐在龍椅上的天子就失了耳目。

    至于蕭云庭，有什么好防的，這人真要反誰也防不??！

    太后對蕭云庭有感情，對蜀王的感情卻不深，蜀王在生母死后的確曾投靠太后，但那是為了奪嫡，太后彼時已經找回了孟懷謹，情感有了寄托，和蜀王培養不出多少“母子情”。

    小孩子總是要比大人可愛些，蜀王目的性太強了。

    孟懷謹說要防備蜀王，太后深以為然。

    “不僅是蜀王，還有在山東的魯王，這兩人都是需要提防的，提防他們兩人串聯起來生事?！?/br>
    賢太妃不在，太后說話也不用避諱。

    太后不是想讓魯王死，她希望魯王能安安分分在封地過完余生，就算魯王真的造反，看在賢太妃的情面上還得饒蜀王一命，但那時候，等待魯王的必定是削去親王爵的圈禁。

    所以魯王像現在這樣就挺好的。

    除了沒有九五之尊的權力，錦衣玉食什么都不缺，還能在山東境內到處轉轉。

    說完這些大事，太后又想起了另一件事：“遴選女官的事，可是已經開始了？”

    孟懷謹點頭，“朕已命各州府開始初試?！?/br>
    州府先選，合格者到京城再篩選，這聲勢雖比不上科考，卻也出乎很多人的預料。

    初選的試題，由孟懷謹命禮部擬定，現在朝臣們還不知道內容，禮部擬題的官員憋得很辛苦。

    遴選女官，并不是為皇帝選美啊。

    女子無才便是德，遴選女官本該考《女誡》和《女訓》等書，然而這次遴選女官，對這些書絲毫不涉及！

    在皇帝眼中，婦德婦容婦言婦工，最不重要的就是婦容和婦工，至于婦德……大概皇帝理解的“婦德”，與世俗眼中的“婦德”也不同。

    朝臣們對新皇的打算一無所知。

    要趁機把家中貌美女兒塞入宮中的，大概會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