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勒貢拍著榮九的后背，又捶打榮九的胸口，表達著自己的想念。

    榮九被捶的晃了晃身體，站穩后依樣還了畢勒貢這一套禮節。

    “守信是我最大的美德，我給你帶了真正的好東西?！?/br>
    蠻語拗口，許多魏人既學不會也不想學，榮九學了大半年，現在日常交流已經幾乎沒問題了，語言通了，他和畢勒貢才能做朋友。

    榮九每次來部落，除了交易的貨物，都會額外給畢勒貢帶點“好東西”，只給畢勒貢帶，部落首領的其他子女都沒有。

    在大魏，做生意講究圓滑和八面玲瓏，在草原上不能搞大魏的規矩。

    把一個部落看成一個小小的國家，部落內部的競爭非常大，部落首領雖然不像大魏皇帝一樣有許多嬪妃，同樣不缺女人不缺子女。

    榮九既已先和畢勒貢交好，他就不能再接觸畢勒貢的其他兄弟，否則畢勒貢也不會再信任他。

    今年才十五歲的畢勒貢并非首領一群兒子中最英勇善戰的，卻最受首領寵愛，畢勒貢的母親是首領的第三任妻子，陪嫁了豐厚的嫁妝，帶著成群的牛羊和奴隸來擴充了部落的規模，在草原上，這樣的妻子就該被供起來！

    何況，畢勒貢的母親還有強大的靠山，那位統一了草原諸部，建立了“大齊”的阿古拉，就是畢勒貢的舅舅。

    阿古拉最初由一個部落的首領收養，打敗了首領的諸多親兒子，以養子身份接管了部落，對于敢反抗他的兄弟們，要么就被殺死，要么就被放逐。

    但首領的女兒們，則全部被阿古拉優待。

    阿古拉用豐厚的嫁妝嫁掉了姐妹們，這些女子的婚姻成了阿古拉和其他部落結盟的紐帶。

    當阿古拉攻打這些部落時，有人支持阿古拉，有人反對阿古拉。畢勒貢的母親就是支持阿古拉的人，阿古拉一統草原后，給予了畢勒貢的母親公主封號。

    就靠著這座大靠山，畢勒貢母子在部落中地位很高，首領都要對畢勒貢的母親禮讓幾分……如果阿古拉能攻下西北，那就更好了！

    交割貨物時，畢勒貢還在抱怨：“你們魏人太卑鄙了，居然誣陷我舅舅有魏人血統，說他不配當草原王?！?/br>
    第779章 ：jian詐且壞，但是討喜??！

    對于畢勒貢的抱怨，榮九同樣義憤填膺。

    畢勒貢半信半疑試探他：“你不恨我舅舅嗎？草原人都有恨我舅舅的，你還是個魏人！”

    榮九大笑，“在我眼里沒有草原人和魏人的區別，只有銀子才是真的?！?/br>
    榮九告訴畢勒貢，如果沒有大齊皇帝發動戰爭，他這樣的私鹽販子是無法賺到這么多銀子的，某種意義上來說，是這場戰爭成全了他的事業。

    榮九露出jian商的貪婪，畢勒貢也跟著笑起來。

    “不錯，懦夫才害怕打仗，不打仗部落的人口和牛羊無法增長，弱者是不配存活的，戰爭為我們帶來權力和榮耀！”

    像畢勒貢這樣生來就是貴族身份的草原人，當然不怕打仗，他的階級立場，注定了他會從戰爭中獲益。

    屁股決定腦袋。

    榮九想起程卿曾經說過的話。

    當然，現在他不是程卿的學生，而是游走在草原的私鹽販子，要把這個身份扮演好，榮九得捧著十五歲的畢勒貢，哪怕他其實很想把畢勒貢的頭扭下來，現在都要沖畢勒貢笑。

    貨物交割完了，榮九會在畢勒貢的部落休整一夜，再帶著貨物千萬下一個部落的聚居地。

    榮九沒有忘記自己的承諾，在交割完貨物后，拿出了給畢勒貢帶來的好東西，一套精美的玻璃器具被榮九放在箱子里，昂貴的羊絨和絲綢充當著防震的墊物。

    “這是整個西北最緊俏的東西?！?/br>
    榮九不必強調售價，十五歲的畢勒貢是見慣好東西的，自然能看出這套玻璃器具價值不菲。

    貴族喜歡金銀，喜歡寶石，喜歡一切稀有的東西，這些東西不但意味著財富，還能彰顯貴族的身份。

    畢勒貢拿起一個玻璃碗賞玩。

    “你與我們交易的貨物，能賺到這么多銀子嗎？”

    榮九老實搖頭，“賺不到?！?/br>
    說來心酸，榮九得到這套玻璃器具，并非從程卿手上拿的友情價，他一個被逐出師門的棄徒，哪里配和程卿再聯系。

    這套玻璃器具，榮九是輾轉從其他商人手中購的，花了整整一千八百兩銀子！

    畢勒貢問他為什么這樣大方，送的禮物超過了交易所賺的利益。

    榮九很認真吹捧畢勒貢：“能和你交上朋友，這點點投入很值得?！?/br>
    這么用力討好一個部落首領的小兒子，對私鹽販子來說投入太大了，畢竟榮九不止在和畢勒貢的部落做生意，如果每一個部落榮九都要付出這么大，那他帶著一群伙計在草原九死一生販貨，所賺的利益都落不到他自己手里。

    榮九圖什么？

    面對畢勒貢的質疑，榮九再三強調，這樣的禮物他只準備了一份：

    “我的朋友，難道你從來沒有意識到嗎，你是獨一無二的?！?/br>
    畢勒貢認真看了榮九一會兒，知道此時，他才真的對榮九有了點好感。

    魏人都是jian詐的，能在草原上販貨的魏國商人更是如此。

    榮九連魏人的生死都不在乎，這個人不僅jian詐，還很沒有良心。

    畢勒貢從來就沒有真正相信過榮九，他一直在提防著榮九，不管榮九送他再多的東西，這種第一印象都不會改變。

    現在同樣如此。

    撫摸著晶瑩剔透的玻璃器具，畢勒貢并沒有改變對榮九的看法。

    這是個jian詐且壞的魏人。

    這個魏人能在草原上行商沒有被殺死，有運氣，也有實力，第一次見榮九時，對方的草原話說的可沒有這么好！

    榮九還有個很討畢勒貢的喜歡的優點：眼光好。

    榮九從一開始就堅定畢勒貢會是部落的繼承人，所以愿意用高投入去維護和畢勒貢的“友情”。

    雙方都知道這樣的友情有多么虛假。

    畢勒貢清楚知道榮九送他“禮物”，是想在未來從他的部落里賺到比那些禮物價值更高的利益。

    知道歸知道，不妨礙畢勒貢享受榮九的這種認可。

    十五歲的畢勒貢正處于信心膨脹的少年期，自我認可過高，偏偏在當部落首領的父親眼中還是個半大孩子，雖然寵愛他，卻不會托付給他真正的大事。

    相較之下，榮九拼命交好他，認定了他的未來值得投資，就非常討喜了。

    畢勒貢收下了榮九送的玻璃器具，得知榮九明天就要啟程去下一個部落，畢勒貢讓榮九多等兩天。

    “我不會讓朋友吃虧的！”

    榮九沒有追問。

    真正的商人會著急賺銀子，會怕耽誤行程，榮九這個私鹽販子的野心不止于此，他更想打通和草原諸部的聯系。

    榮九又不會算命，看不出畢勒貢未來成就如何，但眼下來說，這個人很有讓榮九交好的價值……榮九希望能通過畢勒貢去和其生母，那個被阿古拉給予了寶樂公主封號的女人拉上關系。

    畢勒貢沒有讓榮九失望。

    第二天傍晚，畢勒貢讓人來通知榮九，讓榮九參加部落晚上的篝火晚會。

    “我的母親會參加?！?/br>
    畢勒貢沖榮九擠眼睛：“篝火晚會上有部落里最漂亮的女子，我的那些姐妹們，她們有健康的身體，有漂亮的頭發，如果她們看中了你，我們就能當一家人?！?/br>
    那可不行。

    草原上的貴女們，不符合榮九的喜好。

    雖然她們有優渥的生活條件，能讓她們的皮膚細膩，頭發黝黑有光澤，看起來就很好生養的樣子，但她們似乎都不太愛洗澡，身上濃厚的香料味總讓榮九聯想到腌入味的牛羊rou。

    這樣形容可能有點不尊重她們，但在榮九心里已經有了更好的女子，她一個人就能勝過草原上所有的貴女。

    明知畢勒貢是在開玩笑，部落首領才不會把女兒們嫁給一個魏國的私鹽販子，榮九還是驚出了一身冷汗，向畢勒貢強調道：

    “她們可千萬不要瞧上我，我不是說你的姐妹們不美麗，而是我已經有了心上人，在大魏，我們的身份不太相配，我來草原販貨，就是希望有一天能積累到能配得上她的資本?！?/br>
    榮九說著半真半假的話，畢勒貢見他說的認真，愣了愣，忍不住笑了：“原來你還是個癡心人！”

    呵呵，榮九說的話，畢勒貢一個字都不信。

    第780章 ：寶樂公主

    畢勒貢也沒有真想過要把姐妹嫁給一個魏國私鹽販子。

    他一邊享受著榮九的討好，一邊又瞧不起榮九。

    魏國朝廷不讓魏人和草原通婚，草原人同樣不想嫁娶魏人，特別是像榮九這樣身份的魏人，在魏國都身份低賤，憑什么娶草原貴女？

    阿古拉善待姐妹，以優渥的嫁妝讓姐妹們出嫁，這有助于阿古拉統一草原，上行下效，現在的部落貴女們更有價值了，特別是畢勒貢這樣和阿古拉沾親帶故的，非常想重復舅舅阿古拉的老路子，用姐妹們的婚嫁，作為擴充部落實力的手段！

    榮九還不配獲得部落貴女們的青睞。

    榮九哪知道畢勒貢這個混蛋一邊收著他的重禮，一邊嫌他身份低賤，他只有在喜歡的女子面前才會自卑，在其他人面前，他很擔心自己那無處安放的魅力會讓畢勒貢那些姐妹們前仆后繼——

    晚上，榮九不敢盛裝打扮，穿得普普通通去了篝火晚會。

    他送給畢勒貢的玻璃器具，擺在一個華服麗人面前，在篝火的照應下，華服麗人的臉龐光滑飽滿，整個人就像一顆成熟誘人的蜜桃。

    這就是畢勒貢的生母寶樂公主。

    畢勒貢的首領父親，今年可是五十多歲了，寶樂公主最多三十出頭，夫婦倆一同現身時，更像是父親帶女兒……不過畢勒貢的父親現在不在部落中，榮九不用看到那違和的畫面。

    部落的篝火晚會上出現了一個眼生的面孔，畢勒貢的姐妹們向榮九投來關注的目光，榮九在草原上販貨，經歷風吹日曬，皮膚變粗糙了，人也變黑了，但那種生于富貴之家的富貴公子氣質還保留了幾分，他中原人的長相也和草原人不同，這讓參加篝火晚會的草原女孩子們湊在一起竊竊私語，對他評頭論足。

    “是個好看的魏人，我要問問畢勒貢，能不能把他送給我當奴隸?！?/br>
    一個貴女這樣說道，其他女子都笑起來。

    “不行的，他是畢勒貢的朋友?！?/br>
    “他給畢勒貢帶來了很多好東西，你們沒有看見公主面前的酒器嗎？”

    “那也不算畢勒貢的朋友，只是個低賤的魏國商人，畢勒貢有這樣的朋友，會被別人笑話的?！?/br>
    說話的都是畢勒貢的姐妹們，雖然和畢勒貢不同母，這些女孩子在部落里的身份亦是尊貴的。

    但和寶樂公主比起來，她們又差太遠了。

    因為阿古拉統一了草原，寶樂公主在部落里已經擁有了和丈夫分庭抗禮的權力，這些女孩子們要想得到寶樂公主一樣的待遇，除非她們的兄弟中有人成為第二個阿古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