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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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門一共有五個門洞,殿試的貢士們只配走最外邊的兩個,靠近中間的兩個門洞是王公大臣們朝會時走的,至于最中間的門洞只供皇帝本人出入,或者是皇帝大婚當日,皇后能從中門洞進宮。 殿試后,狀元、榜眼和探花三人出宮,也能走一次中門洞。 這是無上的榮耀,就算將來位極人臣,也沒有走中門洞的資格,唯有今日,三百多名貢士似乎人人都有機會…… 第323章 :臨時變題,令人窒息(2更) 程卿沒去看午門的中門洞。 別的貢士對皇宮是好奇敬畏,程卿沒多大感覺。 在她穿越前的時代,隨便買張門票就能進故宮,帝王和宮中妃嬪們起居的宮殿都對外開放,看過了也就沒了神秘感。 每年下雪時,許多游客會涌向故宮拍照。 故宮里還有許多網紅貓可擼,普通游客也吃得起故宮餐廳里幾十塊錢一碗的雜醬面……昔日的禁宮,在現代社會變成了旅游打卡地,非常親民,讓人如何敬畏? 不過在現代社會,普通游客都能隨便走動的宮廷,在眼下卻規矩森嚴。 程卿心里不以為然,卻沒傻到要挑戰下宮廷規矩,擅自脫離隊伍作死。 她老老實實跟在章侍郎后面,穿過午門,到了奉天門。 數丈高的朱漆大門仍然緊閉著。 章侍郎站定,程卿眾人也只能等。 一直到辰時,朝陽從東方緩緩升起,在一片鼓樂聲中,數丈高的朱漆大門才緩緩開啟。 奉天門后就是皇極殿,兩者之間隔著一個大大的廣場。 皇極殿就是民間俗稱的‘金鑾殿’,不僅是殿試要在皇極殿舉行,還有皇帝登基,冊立皇后等重大儀式都在此殿舉行,是皇宮中最巍峨氣派的殿宇! 這樣的宮殿,不修筑高高的臺階,如何烘托出它的氣派? 所以皇極殿前的臺階也是整個皇宮最多最高的。 哦,在皇宮里,臺階不叫臺階,叫‘丹陛’,丹是紅色,陛則指臺階。臣子稱呼皇帝為‘陛下’,很生動形象的表達了兩者的身份關系,皇帝是端坐在高處的位尊者,其他人只配站在臺階下和皇帝說話嘛。 程卿都想偷偷掐自己一下,這都什么時候了,她腦子里居然還在想這些亂七八糟的! 章侍郎帶著程卿等人站在丹陛下,丹陛上站著讀卷官和受卷官等數十名朝臣。 皇帝只是殿試的主考官,為這位主考官服務的是一個由數十名朝臣組成的臨時機構。 這個機構里有讀卷官、受卷官、印卷官、掌卷官、彌封官、監視官、提調官、巡綽官、供給官等。 機構是臨時組建的,官員也是臨時抽調的,殿試結束后會各歸其位。 但這幾十個官員中,有內閣大學士,有六部高官,有監察御史,有衛軍武官,還有翰林,零零總總,囊括了朝堂各部各司,可見皇帝有多么重視殿試! 皇帝還沒來,程卿等貢士站在丹陛下,與丹陛上的數十朝臣一起等候圣駕。 程卿排在第一個,看見了幾個熟悉的身影。 孟懷謹、程六老爺、王祭酒和梅翰林,都被抽調進了殿試的臨時機構。 辰時一刻,皇帝總算到了,貢士跟著朝臣們進入大殿,五拜三叩后,皇帝身邊的內監才叫“平身”。 皇帝頭戴冕冠,前后都有冕旒垂下,又坐在高處,除非仰著脖子使勁張望,否則就那驚鴻一瞥,還真看不清皇帝長什么模樣。 程卿也不是來看皇帝樣子的,她是來殿試的——一個年滿五旬的帝王,再帥也帥不過孟師兄,中年帥大叔都算不上,有什么好看的! 叩拜過皇帝后,內閣高首輔宣讀了圣旨。 程卿不敢走神,經過孟懷謹的科普,她知道殿試的策問題目就在高首輔宣都的圣旨中。 整個殿試,就只寫一篇策! 皇帝提出‘策問’,貢士們回答‘對策’,簡單來說就是皇帝在詢問貢士們治國方針。 圣旨以皇帝的口吻,先是謙虛一番,指出自己執政中的未解決的弊端,向貢士們尋求解決辦法……如果一些愣頭青聽見圣旨里皇帝謙虛的口吻,以為自己真的能放飛自我,隨意指責朝政,想靠著耿直的諫言博出位的話,那就是純正的鐵憨憨。 鐵憨憨們以為自己慷慨激昂寫了數十條針砭時政的建議,皇帝會驚嘆其才華委以重任,那真是在做夢,這樣的卷子在讀卷官手里就卡死了,根本沒機會讓皇帝本人看見好不好! 高首輔宣都完圣旨,程卿很是驚訝。 策問的題目出乎她的意料,皇帝以河臺府洪災為引,問水患的治理,天災無情,又該如何避免人禍——高首輔話音落下,程卿就覺得殿內有無數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包括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似乎也在看自己! 天啊,這策問的題目簡直是為她量身定制的。 皇帝是在問水患治理嗎? 分明是在說災銀貪墨案! 程卿大概是三百多名貢士中最有切身感受的當事人,她爹程知遠就是因為河臺府災銀貪墨案而死。 水患是天災,災銀貪墨就是人禍。 皇帝以此問策,程卿該如何答? 如果程卿真的只有十七歲,自己父親死于災銀貪墨案,她應該奮筆疾書,針對此事狠狠針砭一番。 可這樣寫,她肯定不能拿狀元了,諸位朝臣和皇帝都會覺得她心懷怨憤! 但不這樣寫,要粉飾太平,歌功頌德嗎? 那又顯得程卿太沒心沒肺。 畢竟親爹就死于水患后的人禍,程卿這個會元滿腹才學,更該提出一些有用的意見。 是選擇平庸,還是選擇出彩。 是要穩妥,還是要賭一把? 如何突出自己的才學,又不觸怒皇帝……程卿作為考生面對考題很棘手,殊不知宣讀圣旨的高首輔比她更吃驚。 皇帝是殿試的主考官,殿試的策問題目卻是由內閣提前擬定數道,再由司禮監的秉筆太監送去皇帝面前,御筆親選出一道策問作為殿試考題,再密封送還內閣。 不到殿試開始,連首輔都不知道皇帝究竟選了哪一道策問題。 河臺府水患以及水患后引發的震驚朝野的災銀貪墨案已經過了四五年,此案好不容易才平息風波,內閣又豈會借由殿試時機舊案重提呢——高首輔驚詫的就是這點,圣旨里宣布的策問題,根本不是內閣擬送的,而是皇帝本人臨時起意更改了! 皇帝為何要主動提起此案? 高首輔看著已經坐在案桌前準備答題的程卿,這就是今科會元,程知遠之子。 高首輔現在很是懷疑,皇帝到底還想不想要‘六元及第’的祥瑞了。 一個十七歲的少年,能在不冒犯天威的前提下表達自己的想法嗎? ——看起來比較懸! 第324章 :物我兩忘,驕傲任性(1更) 十七歲的少年肯定辦不到。 前后兩輩子加起來心理年齡已經超過三十歲的程卿倒是能試試。 她知道有許多人在看自己。 這其中有關懷,有好奇,也有懷疑。 殿試非??简炟暿總兊男睦硭刭|,案桌就擺在皇極殿內,天子在龍椅上高坐,大殿兩側站滿了監考的執事官……被皇帝和朝臣們一起看著還能寫出花團錦簇的華章,心理素質差了可不行! 就是程卿,也沒經歷過監考這么多的考試,最初坐到凳子上還真的挺緊張。 別人是想的不夠多,程卿恰恰是想太多! 她都懷疑皇帝并不想讓她做狀元了,才出了如此危險的策問題。 不可能吧? 自己又沒得罪過帝王。 擺在眼前的‘六元及第’都不成全,皇帝得有多昏聵啊——其實越是昏聵,越該要成全程卿,昏聵的帝王沒什么政績,有個‘六元及第’的祥瑞聽著也行呀! 程卿是那種只要自己沒錯就特別理直氣壯的性格。 甚至是她自己錯了,都能強辨出三分道理。 既然想不出皇帝不選自己當狀元的理由,程卿就還當自己是內定的‘狀元’。 四平八穩的拿下狀元是條路子,但表現的不夠出彩,不符合程卿要在短時間內往上爬的期許,她要靠殿試的文章讓皇帝印象深刻……程卿想起孟懷謹傳授的經驗,比起偽裝,還是做自己更好。 河臺府水患以及災銀貪墨案不是不能提,要看從哪一點切入。 程卿決定拿一點干貨出來。 一旦進入了狀態,程卿就物我兩忘,當皇極殿的其他人全是空氣。 皇帝不重要,帥師兄也沒啥好看的,像程六老爺那般年紀的老朝臣更沒看頭。 程卿奮筆疾書,這一寫就寫了一個時辰。 此時還不到正午,程卿有點想交卷了。 殿試并無規定一定要在皇極殿枯坐幾個時辰,貢士們自己寫的滿意了就可交卷,中途是不能喝水上廁所的,尤其是上廁所,會被視為對皇帝的不敬。 吃東西倒是允許,不過把吃食帶到皇極殿的貢士們幾乎沒有,不過兩三個時辰,貢士們是可以忍耐的。 程卿只用了一個時辰就寫完了。 她想交卷,卻發現龍椅上坐著的皇帝還未離去,只能再等等。 殿試要從辰時一直持續到日暮西山,太陽不下山,受卷官不會強行收走貢士們的答卷,一考一整天,哪能讓皇帝真的監考一整天呢,大多數時候皇帝本人只會在皇極殿監考一個時辰就會離去,把殿試交給內閣大學士監考,有時內閣大學士也會離開去處理政務,只留下執事官們監考。 今天有點例外,足足一個半時辰了,皇帝還沒走。 程卿都等不住了。 男女不同的生理構造讓她沒有其他貢士能憋尿。 殿試恰好是三月十五。 上一次她就是在二月十五會試第三場快結束時感到腹痛。 怪老頭說她這個毒是一月發作一次,一次比一次癥狀嚴重,萬一這玩意兒真的比生理期還準,今天就是她第二次毒發之期——她若在宮里毒發,就算‘六元及第’的祥瑞也救不了她,隨便讓一個御醫給她把脈,程卿就徹底完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