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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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云庭不打算直接說程蓉,偏要拿詩詩的遭遇來類比,程卿也不介意用事實來反駁。 說起來,她還給詩詩送過一百兩銀子的路費呢! 詩詩可能無辜,程氏行為霸道,但詩詩收齊延松財物是真,利用甜言蜜語讓齊延松承諾為她贖身也是真。她是妓女,以有這樣的魅力自傲,大姐程慧卻是良家小姐,別人的議論對妓女是增光添彩,對程慧就太誅心了。 所以說詩詩無辜,又不那么無辜。 程氏霸道,卻又霸道有因。 而程蓉的死……程蓉礙誰的事了,要拿命來抵的罪,得有多嚴重。官府給犯人判個斬立決還要經過堂審呢,程蓉的死卻是莫名其妙,和詩詩的遭遇完全是兩回事! 不等蕭云庭說什么,程卿又道: “孟師兄的確說過蓉姑姑死的蹊蹺,蓉姑姑的死和柔嘉縣主有關,世子剛才也側面證實了這點。世子要是知道全部的真相,不妨直言相告,若這個真相需要程卿付出代價來換取,那也請世子說出可以交換的東西,程卿會盡量滿足世子的需求?!?/br> 情報不同于小湯山的溫泉莊子,有錢商戶不敢買小湯山的莊子,情報卻只需要用一定代價去換,因為這不像莊子的易手那么顯眼,蕭云庭即便告訴了她真相,他不說,程卿不說,就不會有第三方知道。 孟懷謹在場也沒關系,孟懷謹現在一頭搭著蕭云庭,另一頭難忘程氏之恩,他本就處于中間地帶,充當著蕭云庭和程氏的潤滑劑。 “程卿!” 孟懷謹出聲制止。 蕭云庭想要的不是別的,就是程氏啊。 這一步步勾著程卿欲罷不能的,正是要拿程蓉之死的真相拉著程卿上船。 只要程卿上了船,程氏也難逃蕭云庭的算計。 孟懷謹有個直覺,蕭云庭嘴里的‘真相’,絕對是程卿難以承受的。 要擺弄人心,不外乎抓住一個人喜怒哀樂。 承平三年,蕭云庭派人找到他,用的就是同樣的招數,告訴他一個足以讓他整個世界山崩地裂的‘秘密’,將他平靜的生活徹底摧毀,再向他伸出援手—— 此刻蕭云庭又故技重施! 同樣的招數,蕭云庭到底要用幾次? 孟懷謹站起來,“程卿,跟我走。不用蕭世子幫忙,我們還是能查出真相,只是花的時間更久。這個更久是幾個月,是幾年,我無法保證,但我孟懷謹發誓,終其一生,我都不會忘記蓉小姐的死!” 程卿看看孟懷謹,又看看蕭云庭,慢吞吞站起來: “也好,反正我還很年輕,自己感覺身體也不錯,大概還能活上個幾十年,只要有耐心有恒心,總會查到真相?!?/br> 她作勢要跟著孟懷謹離開,蕭云庭卻似一點也不急,仍然在慢慢喝酒,只賞了程卿一個眼風: “那你們走吧,一個是狀元之才,另一個也有狀元之相,你們兩個都是極聰明的人,本世子相信你們傾力調查此事,柔平縣主是怎么死的,早晚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只是到那時,你們是否還能懲戒害死柔平縣主的兇手呢?哎,不好說,真是不好說!” 這個病嬌,真的太深諳人心了。 程卿很想掐死他。 進退兩難之時,觀景樓下傳來一陣喧嘩,一群人相攔,一個頭戴珠冠的錦衣少女仍在快步走來: “庭表哥在待客,這么好的琴聲,怎能不請柔嘉共賞?” 柔嘉縣主來了! 今晚看來從蕭云庭嘴里聽不到真相了。 ——不過柔嘉,已經能確定和蓉姑姑的死有關了。 程卿忍不住去打量柔嘉縣主。 第162章 :兇手不止一個(4更) 柔嘉頭戴的珠冠在燭光下光澤動人。 金絲為底的發冠鑲嵌著一顆碩大的東珠,極為精美,又富貴逼人。 蕭云庭不是危言聳聽,這個縣主和程蓉因救駕之功獲封不同,這是真的受寵,那顆大東珠用在縣主身上是僭越,是大不敬。東珠不是一般人能用的,什么樣的品級用什么規格的,用幾顆,都有嚴苛的規定。 柔嘉縣主敢戴著這樣的珠冠招搖過市,肯定是得到允許的。 福貞長公主允許的,甚至是皇帝本人親自特許的——真不是一般程度的受寵??! 程卿在看柔嘉,柔嘉也抬頭望來。 這就是程卿? 其貌不揚,連當個近身奴才柔嘉縣主都嫌不夠賞心悅目,蕭云庭竟然看重這樣一個人,真是奇怪。 柔嘉本來不想過來的。 但聽見琴聲,柔嘉就忍不住了。 那琴聲纏綿悱惻,哪里像是有正事要談,柔嘉腦子里的畫面是蕭云庭摟著女伶喝酒作樂,越想越惱,不管小薊說什么她都要過來。 來了又發現不是的,彈琴的人在亭子里,蕭云庭和客人在觀景樓閣上。 那樓閣小小的,也就能邀兩三個好友品茗飲酒,要摟著妓女縱情歡樂卻太逼仄。 柔嘉尷尬極了。 蕭云庭的聲音從樓上傳來:“縣主不妨在亭里坐上一坐,聽聽詩詩姑娘彈曲子,詩詩姑娘琴技不俗,最近在京城很有名氣,待我送走客人再來陪縣主說話?!?/br> 柔嘉面飛紅霞,輕輕嗯了一聲。 “那我在下面等庭表哥,表哥先忙吧?!?/br> 蕭云庭這樣客氣,柔嘉心中已經軟成一灘春水。 不過這也就是在蕭云庭面前,轉身進了亭子,那眼神就像刀子般落在詩詩身上。 宮中又不缺琴師,庭表哥偏請一個妓女來彈琴助興,庭表哥素來不看重女色,如何知道京里有哪些妓女名聲當紅? 可見還是這個叫詩詩的妓女不老實。 詩詩暗暗叫苦,她真是怕了這些貴女! 也著實冤枉。 和齊延松廝混,那是確有此事,她可從未打過蕭世子的主意,這位縣主的眼神像利刃,好像要把她當場剝皮……真是冤枉極了! 忍著壓力,琴聲再起。 觀景樓閣上,程卿停住了腳步,孟懷謹也只能留下。 孟懷謹不信什么巧合,這分明是蕭云庭事先安排好的,用來動搖程卿。 柔嘉縣主一現身,程卿就再也不想走。 三個人又重新坐在一起。 程卿時不時看向亭子方向,像一個沒見過世面的愣頭青。 柔嘉縣主很是嫌棄。 鄉下土包子沒見過世面,真是令人討厭,若不是想多看庭表哥幾眼,柔嘉早命人放下亭子的帷幔了。 琴聲能掩蓋三人的談話聲,蕭云庭渾不在意程卿和孟懷謹先前說要走的事,自顧自接上了剛才的話題: “你們以為自己能查到真相,卻不知你們在拼命往上爬時,敵人也同樣在進步。你們以為自己有一天會位高權重,可萬一敵人已經爬到了至高無上的位置,你們又能做什么?就像亭子里的柔嘉縣主,程卿你現在動不了她,以后同樣動不了她,她如今是縣主,等到她出嫁,皇上可能還會加封她為郡主,宮里不止有一位妃子屬意柔嘉當兒媳,以后柔嘉是皇子妃,是王妃,甚至可能做皇后,程卿你拿什么和她斗!” 蕭云庭的薄唇微張,說出的每句話都像沾著毒液的匕首往程卿心窩上扎。 他似乎怕程卿不夠恨柔嘉,在程卿和孟懷謹的猝不及防中說出了程蓉死亡的真相: “柔嘉性情驕縱,不允許京中有貴女風頭蓋過她,程蓉救駕有功得封縣主,太后頗為喜愛,柔嘉就記恨心中,要給程蓉一個教訓,讓程蓉當眾丟臉以后再不好意思進宮與她爭寵。她借著淑妃的手調虎離山叫走了尚書夫人,命人迷昏了程蓉往御花園一扔,把程蓉偽裝成飲酒醉倒的模樣,再叫旁人看見程蓉醉酒的丑態,這樣的事柔嘉從前沒少做?!?/br> 程卿已經聽得愣住了。 就是孟懷謹,也調查的沒有蕭云庭知道的這么清楚。 這世上竟有像柔嘉這樣的人,別人不曾得罪她,只因一時風頭蓋過她,她就容不下。 把程蓉迷昏了往御花園一扔? 程卿握著酒杯的手用力。 程蓉封縣主是悲慘命運的開端,碰上柔嘉,就是悲劇發生的導火索了吧! “柔嘉應是想小小教訓一下程蓉,卻不料中途發生了意外,有人在御花園里碰上了不省人事的程蓉,一時失控,將程蓉給——” “別說了!” 孟懷謹已經聽不下去了。 早就猜到程蓉是受辱而死,和猜測被證實是兩回事。 孟懷謹的手都在抖,給自己斟了滿滿一杯酒,仰著脖子喝了下去。 程卿的手不抖,程卿想殺人! “蕭世子,你就直接說那人是誰吧?!?/br> “程卿,你要有點耐心,讓我把最關鍵的地方講完,再來為你揭露真兇,要知道害死程蓉的兇手,可不僅是一人?!?/br> 蕭云庭聲音不緊不慢,臉上帶著惋惜: “要說程蓉的家世品貌,縱是做個皇子妃都行,不過那是沒失貞之前。既已失貞,那人若不愿意負責,程蓉也只能……御花園發生的事能瞞過別人,卻瞞不過皇宮的主人,皇上一開始并不想讓程蓉死,畢竟犯錯的不是程蓉,一道賜婚的圣旨寫下,對方迎娶了程蓉也算遮了羞。但福貞長公主不肯同意,讓那人娶了程蓉,將來程蓉萬一有那個好運道地位凌駕于福貞長公主之上,焉能不報當日被柔嘉算計之仇?為保柔嘉的后半生無憂,福貞長公主向皇上進言——” 蕭云庭講起這些,就像自己在場親眼所見,親耳所聞般詳細。 砰—— 程卿手上太用力,竟生生捏碎了手上的杯子。 瓷片刺進程卿手心,她渾然不覺疼,話也是從牙縫里一字一句迸出來的: “福貞公主說了什么?” 蕭云庭沖亭子方向笑了笑,柔嘉雀躍欣喜又羞澀,一張臉都在發光。 蕭云庭就這樣輕易cao縱著柔嘉的情緒,也cao縱著程卿和孟懷謹的情緒: “她說,皇宮里有許多貌美宮女,怎不見大皇子興致來了臨幸宮女?大皇子是個心中有君父的人,知道皇宮里非血親的女子都屬于皇上,沒有皇上的許可,再美的女人也不會動。偏偏在程蓉身上失了分寸,可見程蓉也有主動勾引之嫌,程蓉有貌無品,做正妃萬萬不行,念其救駕有功,勉強與大皇子做個側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