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節
好幾次了…… 紀斯算是他生平見過的最淡漠的人。他的淡漠就像一座冰山, 誰撞上去都是觸礁沉沒, 唯獨在提及他曾經的隊友時會融化成水。 他們之于紀斯是特殊的存在, 而明確了這一點的他, 莫名地感到不舒服。 那么問題來了,他干嘛要因為紀斯有前隊友而感到不舒服?又不是前女友? 不對, 紀斯有沒有前女友關他屁事!等等, 他記得紀斯坦白過沒有女友……司諾城表情嚴肅, 像是在簽上百億的大單一樣, 默默戳牛rou。 看著司諾城苦大仇深的臉, 再掃過其余隊友“純潔無知”的眼神, 祁辛黎心下微嘆, 果然只有司諾城和他想到了一塊, 所以臉色才那么難看! 祁辛黎抓住重點:“紀斯,冒昧地問一下,你口中的‘當事人’是真有本事追殺你,還是……這只是你用了夸張的描述手法?” 紀斯:“是真有本事追殺我?!?/br> 眾人倒抽一口涼氣, 祁辛黎掃過被司諾城戳爛的牛rou,再次明確了小伙伴的靠譜。果然!在別人喊“臥槽”的時候, 只有司諾城看到了更大的威脅! 祁辛黎追問道:“那……他們是誰?目前在哪里?都在做什么?” 司諾城抬眸, 此時無聲勝有聲。 “他們是我曾經的隊友?!奔o斯沒有隱瞞, 直說道,“目前已各奔前程,在做什么我不可知?!?/br> 大概是知曉祁辛黎的擔憂,紀斯難得寬慰道:“無需在意他們,除我之外,他們誰也沒有選擇回到‘毀滅日’降臨的地球?!?/br> 短短一句話,信息量非但沒變少,反而變得更大了。 什么叫“選擇回到”,難道還能選擇去別的地方嗎?如果地球算一個地方,那么別的地方又是什么? 大白菜們似乎很懵逼,一副想說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的模樣。見狀,紀斯倒是笑了,他站起身,握著宙心權杖走向宴會廳的中心:“就坐在那里,別動?!?/br> 想跟來的人頓時歇了動作。 踩著柔軟的地毯,紀斯佇立在中間,松開了握著權杖的手。下一秒,宙心權杖不僅沒倒下,反而懸浮在空氣里,定在了半空中。 須臾,宙心權杖像是變成了一棵樹,尾端突兀地冒出虬結的根系,眨眼遍布了整個宴會廳。頂端秒速擴張出樹冠,盤纏的枝丫隔斷了燈光。 宴會廳暗了下去,也亮了起來。這一次亮起的光芒,卻不是人造的燈光。 樹在發光,紀斯也在發光。 在宙心權杖構造的空間里,他及地的長發蜿蜒成銀白,一襲白袍轉化成深邃的星空藍。其上有星盤羅列,有星輝閃爍,而他整個人仿佛成了另一個維度的生命體,光芒明亮,但不刺眼。 溫暖得讓人想落淚…… 紀斯站在宙心權杖身邊,微微抬手,就見宴會廳內所有的桌椅都飛了起來。 實木的圓桌轉成了星系,瑰麗華美;剔透的酒杯化作星球,孤獨旋轉;白色的桌布飄成銀河,繁星綴滿;狹窄的廳室構成宇宙,毫無違和感。 覺醒者們感覺自己飄了起來,沒有實體,也沒有落地感。猶如真正地身處宇宙,被一個個星球環繞,被浩渺的星系包圍。 “臥槽!”到現在,人腦子里確實只剩一句臥槽了。 “媽耶!宇宙!我特么這是極致vr體驗,還是真到了宇宙?”俞銘洋順勢蛙泳、蝶泳、狗刨一番,“尼瑪太神了!這是什么法術,啊啊啊教練我要學!” 姜啟寧大腦一片空白:“紀斯可別是上帝吧……”他抱緊了薩克斯,“一想到他會是上帝,我就特別慌。打完天下不就得分封嘛,他是上帝的話,咱幾個不就是天使?” “天使!”他哆嗦起來,“我這背后得長幾對新奧爾良烤翅?” 邵修死死抱著卓無涯,八爪魚似的纏著他:“??!老婆,我怕高——別松手!千百別松手!” 眾人:…… 紀斯回望一眼,失笑:“別鬧了,給你們看些東西?!?/br> 他們立刻止了聲音,轉而看向紀斯。后者貼近權杖,將手貼在了古老的樹皮上:“最初的宇宙就像一顆蛋,混沌不明。沒人能追溯它的起源,也沒人能看到它的未來,它名為‘宇宙’,名為‘一’,也名為——大道?!?/br> 大道…… 司諾城像是進入了一種通玄的狀態,兩眼有些發直:“道生一?!?/br> “道生一?!奔o斯的聲音響起。 只見世界陷入了一片混沌的黑暗,而黑暗的中心亮起了一點星光。祂像極了一枚種子,正在粘稠的黑暗中扎根發芽。 “一生二?!狈N子長出了根系,抽出了枝丫,成為一棵小樹苗。 “二生三?!遍L開的樹苗瘋狂吸納著周遭的能量,頑強地頂開了包裹祂的混沌,伸展、伸展、再伸展,將一切頂到無限大。 “三生萬物?!庇钪嬷行牡臉浣Y出了果實,一枚接一枚,有好有壞。 祂像極了一個“人”,頂輪的位置散發著白光,結出了龍鳳;眉心輪的位置發出紫光,誕生了神靈;喉輪的位置亮起藍光,出現了海靈;心輪的位置閃爍綠光,精靈一族應運而生…… “祂是卡巴拉,長在宇宙中心的生命樹?!奔o斯柔聲道,“祂是一個宇宙的起源,也是最初的振動本源?!?/br> 振動本源? 疑惑之間,就見生命樹擴張的能量層層傳遞了出去。似乎在慶賀自己的新生,歡呼生靈的降臨。 愛與喜悅的振動,是最高頻的能量。正如花園里的一朵花開了,剩下的花會相繼而開一樣,當一個宇宙誕生,就是千千萬萬個宇宙誕生。 紀斯身上的星袍光輝流轉,星子如時鐘,在飛速變化著。與此同時,覺醒者看到了無數個混沌如雞子的宇宙,俱在那一秒孕育出了“種子”。 振動,一個連著一個。 有的種子長成了頂天立地的壯漢,有的長成了光芒萬丈的神女。有的形似一柄劍,有的只是一團氣…… 它們不盡相同,卻做著相同的事——讓萬物應運而生。 “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奔o斯說著,他星袍上的星海迅速流轉,而整個宇宙也在不斷變幻模樣。時間仿佛被撥快了萬億年,漸漸到了關節點。 覺醒者看到,凡是有了生靈的地方都燃起了戰火。有廝殺,也有掠奪。最初的和平美滿被無盡的欲望打破,當第一聲哭聲響起,宇宙各處都是哭聲。 “有光就有暗,這也是大道,也是一?!?/br> 只見在多重宇宙的深處,有一片渾然漆黑的暗域在慢慢擴張。它猶如宣紙上暈染開的黑墨,逐步張開爪牙。有熊熊業火燃起,吞噬了一個又一個世界。 在那黑暗之中,有人形體若隱若現,他握著一柄巨大的鐮刀,濃郁的黑氣包裹了他全身。光是看著這虛影,都讓人眼睛生疼。 “唔……”拉基抱住頭,只覺得疼到撕心裂肺。再抬眼時,他雙目赤紅,一副要殺人的模樣,“他是誰?” “拉基,你……” “他是誰!”近乎咬牙切齒。 紀斯沒有回話,只是站在一邊,“縱容”那片黑暗吞噬了大半個宇宙。龍鳳被屠、精靈族滅、神獸不存、諸神戰死……可又有無數的靈魂之光從暗域飛出,穿透了多重宇宙的壁壘,撒向不同的世界。 “有暗就有光,亦是‘一’?!?/br> 只見在另一邊的宇宙深處,有一點光源在緩緩擴張。它似乎自成一個世界,牢固至極地扎根在那里,無論黑暗如何虛張聲勢,都不能撼動它分毫。 這片光域與暗域一起,分列在生命樹的兩側,展開了對整一個宇宙的爭奪。 光域之中,時不時會飛出光點進入暗域,將一片片死地點亮;暗域之內,也經常會冒出黑氣侵蝕光域,把一個個星球染黑。 無聲的廝殺,如黑白雙龍的對決! 當覺醒者的心臟都被揪緊的時候,紀斯翩然轉身,衣袍上仿佛抖落了星河。他抬手“觸摸”光域,眼神是說不出的溫柔:“這片有光的地方,名為‘輪回’?!?/br> “而我,來自輪回?!?/br> 轟——眾人只覺得腦子里轟然巨響,是三觀再次碎裂的聲音! 他們猜測過紀斯的各種身份,什么從遠古時代活到現在的巫師,什么位列仙班下凡救世的菩薩,什么求仙問道即將渡劫的大能……卻從未可知,紀斯的“出身”如此久遠,久遠到足以成為傳說。 “這些都是很久以前發生的事嗎?”司諾城問道。 紀斯笑答:“對我來說是,對你們可能不是?!彼庥兴?,“時間只是非長生種用來計數的工具,在長生種眼里,沒有時間的概念?!?/br> 沒有時間概念,就意味著無所謂過去和未來?;蛘哒f,未來不是未來,過去不是過去? 司諾城陷入了沉思。 “不要問輪回的起源?!奔o斯道,“我不能回答?!?/br> 是“不能”而不是“不知道”,看來這水是真的很深。祁辛黎暗自記下了這點。 “我能回答你們的是——”紀斯揚手,星袍反卷,整片宇宙的星河以更快的速度流轉起來。 只見光域艱難又決然地延伸枝丫,一點點反侵蝕起暗域。在最膠著的一段時間里,光域內飛出了幾十枚偌大的光團沖向暗域,而濃稠的黑暗終于開始亮起斑駁的光明。 紀斯指著那些光點:“這些光就是我和我的隊友?!?/br> 他們如同一支長箭,深深地扎進了暗域的心臟。在這以后,黑暗潰散,廢墟重煥生機。那些光回到了光域,而黑暗縮回了宇宙邊緣。 覺醒者們看懂了,卻也沒看懂。 “只剩一個黑點了,為什么不徹底拔除?”他們不能理解,為何勝利在望,那些光點卻收了手。 紀斯溫和道:“有光必須有暗,這是平衡,也是至理。譬如孤陽不生,孤陰不長,如果宇宙只剩下光,那么光也不再是光,而是另一種形式的‘永夜’?!?/br> “宇宙正如人,光暗交互。人雖小,善惡俱全,更何況宇宙呢?” 再之后,所有的光回到了光域,而整個光域都暗淡了下來。它就像走到了暮年的恒星,即將迎來一次最恢弘的落幕。 輪回消失了。 而不少光點如星矢劃過,不知落在了多重宇宙的哪個地方。這回不需要紀斯多說,他們就知道那些光是什么。 他們是紀斯曾經的隊友,是和紀斯同級別的高手,如今分散在各處,或許終生不會再遇。 在這劃過宇宙的星矢中,他們看到有一枚穿過無數重壁壘,光芒時暗時燦,真是飛了很久很久的時間才隱沒在一個灰蒙蒙的星系里。 祂落在了一顆暗淡封閉的星球上。 隨后,畫面終止。 紀斯側首,輕笑:“如你們所見,我來到了地球。地球是前因,也是后果?!?/br> 他來,是為了償還一段因果。 眾人不知該說什么,確切地說,他們今天承受了大量信息的轟炸,整個腦袋都是懵的。 講真,他們總覺得一切都是假的!全是假的,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扯的事情!可一想到地球也不過是萬千宇宙的一顆芝麻,頓時又覺得這都是真的。 腦子炸了! 紀斯握住了宙心權杖,正打算收起這方須彌空間,耳邊卻想起了司諾城的聲音。 “你能來地球,也能離開,是吧?” “是?!?/br> 司諾城沉默片刻,忽然道:“覺醒者的進化盡頭,能強得像你一樣嗎?” “能?!奔o斯道,“你不是一直道心堅定么?”為何突然問出這種有點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