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節
如今的東京哪里還有“食”可覓?幸存者或許會有,但不一定輪得到妖魔嘗鮮。 “比起覓食的說法,我更傾向于它們進化了?!逼钚晾璩谅暤?,“中洲和櫻花國的妖魔有本質上的區別,那就是‘飽腹感’?!?/br> “中洲的妖魔一直處于饑餓狀態,遇見人就會迫不及待地撲上去。但櫻花國的妖魔幾乎吃空了城市,飽足狀態的它們不一定會急著進攻覺醒者?!?/br> “就像京都之前消滅的那批墮落者,它們圈了化工廠作為地盤,只守株待兔,從不主動覓食,可見腦子是在線的?!逼钚晾璧?,“而任何怪物只要腦子在線,都有打配合戰的可能?!?/br> “畢竟,我們幾個的氣場放在這里,傻子才敢來單打獨斗吧?” 像是為了應和他說的話,大廳一側的皮質沙發突然飛起,以卡車超速行駛的沖擊力朝俞銘洋的后背襲去。 俞銘洋天生不是打架的料,即使大腦反應過來要躲,身體照樣是慢了一拍。說時遲那時快,拉基反手拽住他胳膊朝后拖,單手擎起戰斧大力劃下,就聽“咔”一聲巨響,整個皮質沙發被劈成兩半。 伴隨著紛飛的皮革,裂成兩半的沙發背后不是長廊,而是冒出了一張面目全非的妖魔的臉! 它的五官擠成一團,身體膨脹成常人的三倍。脖頸上掛著一副腐爛的腸子,手里握著兩根磨到尖銳的腿骨,朝拉基的心臟刺來。 可惜,它挑錯了“食物”。 戰斧回旋往上,直接斬斷了它的雙手。漆黑的血液噴涌,妖魔的獰笑未收——拉基的神情平靜至極,他大掌張開捏住妖魔的頭顱,用力往右側一轉。 “咔嚓!”頸骨應聲而斷。 龐大的rou團轟然落下,距離拉基的褲腳僅剩十幾公分。也是直到這時,被劈開的沙發才斜飛著落地,初場從開始到結束,僅是眨眼的功夫。 見狀,新來的邵修怔愣出神,眼鏡都歪了。卓天涯幽幽一嘆,心下感慨這一手露得漂亮。 拉基橫過戰斧,注視著長廊盡頭:“就這?” 隊里的吉祥物們:……還就這?我們差點兒被得手了??! 事實證明,妖魔不是不會打配合戰,而是壓根沒想到突襲會結束得這么快。它們做好了玩弄人類的準備,卻不料游戲剛開場,被秒殺的居然是自己“人”。 它們習慣了人類平民的無能、軍隊的無力和本土覺醒者的弱勢,何曾近距離感受過中洲尖端覺醒者的強悍。 拉基這一手之漂亮,完全是將妖魔自以為是的優越感踩在腳底,直接碾碎! 果然,縱使語言不同,情緒表達是相近的。一句“就這”的輕蔑感,不僅挑釁了妖魔的前鋒隊,還徹底激怒了它們。 “吼——”長廊深處傳來回響,一人身蛇尾的墮落者殺了出來。 拉基戰斧一橫,猛地朝妖魔甩出。那條長長的脊椎拉伸,重于萬鈞的力道襲向妖魔面門。出乎意料的是,妖魔不閃不避,竟是迎面而上??赡軐τ谒鼇碚f,這只是一把斧頭而已。 只是一把斧…… 腦顱炸裂,黑血迸射。盤纏的身軀順著慣性朝前沖出一段距離,拖出很長的痕跡。 拉基手一提,戰斧順勢被收了回來,他覺得無趣極了:“就這?” 很好,他成功拉穩了整棟大樓怪物的仇恨值! 隨著聲聲咆哮的加劇,樓內的轟隆聲四起。黑色的浪潮從長廊、樓梯涌來,奇形怪狀的妖魔就像生化大片中的喪尸,倒爬天花板的有之,貼地游動的有之。 聲勢極為浩大,氣氛特別恐怖,然而覺醒者們的內心毫無波動,甚至還有點想吐槽。 “為什么墮落者蛇形居多?” “可能是因為……人類的基因是雙螺旋式的吧,所以‘返祖’會變成蛇形?”祁辛黎認真思考了起來,“圣經說法,‘蛇’是欲望和誘惑的象征,墮落者是一個放大欲的群體,因此變成蛇形很正常?!?/br> 邵修明顯被帶歪了:“要不抓幾條回去研究?” “可以有?!?/br> 江梓楹:……我果然一點也不想跟他們行動,事情總是往奇怪的方向發展! 眼見妖魔越來越近,沈云霆的手臂纏上了雷電,俞銘洋抄起了十字架,卓天涯抽出了長劍……唯有司諾城像只勤勞的小蜘蛛,把網一張張貼在了入口處。 他意念一動,金色的大網瞬間凝實,鋒利無比。 緊接著,沖在首位的第一只妖魔穿過網格,張牙舞爪地前進了五步,就零落成散碎的尸塊。淡金色的切割網穩固如初,很快切了第二只、第三只…… 濃稠的黑血流了一地,散落的尸塊越堆越高。前頭的妖魔察覺到不對,驚恐地想要后退,沒想到后方的妖魔悶頭往前沖,根本不留回頭路。 后退的被前進的頂上網,一波接一波,大廳幾乎成了黑血的汪洋。頭頂的隔板突兀碎裂,一只妖魔殺向被簇擁在中間的紀斯。 司諾城一把扯住紀斯的右臂,他知道他不開氣場也不能動武,要是這時候懟上妖魔,豈不是……紀斯紋絲不動,左手從右手接過權杖,淡定地給權杖掉了個頭。圓面朝下,尖角朝上,往上一捅。 妖魔當場去世! 紀斯轉頭看向司諾城:“你沒必要對我上心,就算我是個普通人,區區妖魔也奈何我不得。畢竟,你們幾個的戰斗經驗加起來也不及我百分之一?!?/br> 眾人:你這話說的,簡直比拉基的“就這”還過分百倍好嗎? 司諾城:……我才沒有對你上心! 大廳淌滿黑血,妖魔數量銳減。最后一層妖魔終于意識到前方是何等地獄,它們忙不迭往高處跑去,叫聲凄厲。 這一刻,妖魔和人類的角色互換了。它們成為了“幸存者”,而人類成為了“殺戮者”。 “要開大招就從上往下來?!彼局Z城道,“底樓要是被砸,東瀛科技整棟樓就塌了。誠然這樣會壓死不少妖魔,但不利于后續計劃?!?/br> “走吧,一層層蕩平它?!?/br> 他們踩上血海,踏過尸山,沿著“安全出口”的樓梯往上,朝尸臭味最濃的地方而去。樓道狹長,光線暗淡,有鬼物的維度疊加在上,連溫度都降了幾分。 卓天涯正打算掐手印扔符箓破魔障,不料司諾城伸手捏住墻壁,像是撕墻紙似的把整一層維度全部撕開。 “刷拉”聲起,這是鬼物陣亡的痛呼。 卓天涯:…… 他干脆收起了劍,出聲道:“我們分散行動吧,湊一起實在太浪費了?!?/br> “不是吧?”姜啟寧發出官方吐槽,“你看過恐怖片嗎?每次主角團分散行動就會有人領便當??!像這種陰森森的、死過很多人的大樓,湊一塊兒陽氣充足,分散的話誰知道會被困死在哪兒??!” “分散了它們才敢出來?!弊刻煅难凵褚粧?,發現蜿蜒的樓梯已經恢復了正常,“否則我們湊一塊,別想再見到一只了?!?/br> 祁辛黎頷首:“計劃趕不上變化,是我高估了這批怪物的武力值?!?/br> 分散行動就這么順理成章地定下了,只是在臨走之前,拉基問出了盤桓在心頭許久的疑惑:“有一點我始終想不通,同樣是覺醒者,同樣是老靈魂,為什么我沒有你們強大?” 他看著司諾城和紀斯,坦蕩蕩地說:“自從你們在寧原一戰,我卻連你們的氣場圈都靠近不了,就一直有這個疑問?!?/br> “告訴我為什么?” “覺醒者的強弱,難道取決于前世的身份和經歷是什么嗎?”拉基問道,“我的覺醒時間不算晚,但綜合實力有所不及,我想知道差距在哪里?” 司諾城的音爆戰機、切割網和長箭,確實激起了拉基的好勝心。而紀斯與司諾城一戰,更是給他的好勝心劃下了天塹。 他服,也不服。 而這番話,也是在場覺醒者的疑惑。情不自禁地,他們將眼神轉向紀斯,想求一個解答。 紀斯笑道:“覺醒者的強弱從來不取決于你前世是什么,而是取決于你對自己的接受度是多少?!?/br> “接受度?” “接受度越深,你就會越強大?!奔o斯注視著他們,“所謂的接受度就是——接受你所經歷的一切,以及你所作過的一切。無論是好還是壞,經歷過放下、釋懷、頓悟、升華四個階段,才算真正的‘接受’?!?/br> “你們能真正做到這一點嗎?” 紀斯問道:“老靈魂的經歷和積累確實多,但心魔叢生。歷時那么多世,你真的能接受每一個輪回中的自己嗎?或許,你在某一世是十惡不赦的犯人,jian詐狡猾的小人,被人陷害至死的善人,付出卻不得回報的好人?!?/br> “你真的能放下心結,敢于直面嗎?” “你能完全接受自己的惡與善嗎?” “比如……”紀斯看向拉基,“你真的能徹底接受自己野獸的一面嗎?茹毛飲血,嗜殺殘忍——你不能?!?/br> 又看向祁辛黎,“你能接受自己是個和尚嗎?粗茶淡飯,頭無三寸發——你也不能?!?/br> “能忍受曾經的背叛、災難和失去的‘應得’嗎?能放下每一世的親人、愛人和以前的人格嗎?” “你們不能,甚至還會迷失自我、被愛恨左右,所以你們桎梏了自己?!奔o斯輕笑,“人本就是善惡、陰陽、好壞的一體,覺醒就是讓這些融為一體,成就全新的你自己。等你們頓悟的那天,才是真正強大的時候?!?/br> “明白了嗎?” 力量從來都在每個人自己手里,不從外來,而從內來。遺憾的是,人習慣了從外尋找,而從來不曾回頭看看自己。 “所以很多時候,新靈魂比老靈魂強大,因為他們少有累世所積的心魔?!奔o斯溫和道,“心魔是你們的阻礙,但也是你們真正的力量?!?/br> “接受你最不愿接受的,承認你最不想承認的,直面你目前在逃避的——那都是你?!?/br> 紀斯道:“認清你自己,接納你自己?!?/br> “此心所向是無敵?!?/br> ※※※※※※※※※※※※※※※※※※※※ ps:紀斯滄桑點煙:等我過了“性情大變”這個ptsd,我就無敵了。 第130章 第一百三十縷光 覺醒源于靈魂, 是個人對潛意識開發的深淺。 潛意識是什么? 它是汪洋中漂浮的巨大冰山,光露一角已有巍峨形態,更何況是深埋海里的恢弘部分。它擁有超凡的神性, 也富有智慧的人性, 亦飽含本能的獸性, 最后熔鑄為靈光迸射的“自性”。 它有登頂巔峰的榮光之時,也有沉淪低谷的抑郁之日。而覺醒,是讓一個人去深層次地感受靈魂力量的覺知。 如果覺醒者的強弱與他接受自我的程度相關,那么覺醒者之間的力量存在跨不過的天塹, 也不是很難理解的事。 并非每一個人都能接納真實的自己, 承認有嫉妒、愛慕和自私,承認有野望、罪惡與過錯,承認傷害過別人,承認無法面對自我。 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放下心靈的陰影, 放下自己的懦弱、卑微和逃避,放下他人的傷害、背叛和中傷, 放下過往的種種輝煌, 以及輝煌過后的滿地創傷。 他們辦不到啊…… 靈魂一旦覺醒,累世積累的經歷總會在夢境、文字和感覺中呈現。誰能保證自己每一世都順風順水?誰敢夸口每一段歷程都不留遺憾?誰又能說新的人生開始之后就能放下舊有的疤痕? 答案是不能。 甚至, 有些覺醒者會深陷回憶的廢墟, 別說什么在廢墟上建城堡, 他們的廢墟都成了一片沼澤,不讓自己溺斃已是花光了力氣。 確實,總有那么一兩段過往是他們窮其一生也無法打開的心結。 “那你呢,紀斯?” 蕭索的大樓內, 有灰塵簌簌而下。浮塵飄搖, 人心波蕩, 拉基的發問直白又坦誠:“你完全做到了這一點嗎?” 紀斯輕笑:“我為此而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