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
人能辦成的事, 實在是太多了。 譬如現在, 他只消一個想法,就能在高維度得到任何想要的物質。無論是金山銀礦, 還是桃源盛世, 只要他想, 就沒有不能。 不用rou眼, 第三眼會自動開啟;不用身體, 靈魂會把握主動權。他手中握著鬼域流動的能量, 如有實感的觸覺通過魂衣傳到大腦。一瞬間, 他知道了很多很多,但知道得再多,也無法說出口。 在頓悟面前,語言顯得非常蒼白。 仿佛任何能從嘴里說出的“感悟”,都無法具體體現它最本質的意思。這只能靠人自己體會,就像“悟道”一樣,自己的道要自己尋找。 他終于明白,為何紀斯每一次說話都不會說全的用意了。原來,有時候“把話說滿說全”只是另一種形式的誤導。 司諾城眼睫低垂,落下一片細小的陰影。半晌,他像是拿回了自己累世的力量般,憑著感覺伸手,輕輕一抹——剎那,湖光山色化作萬千流光飛散,他再度回到了鬼域的真實,而這次“看”到的是一個個奇形怪狀的霧狀形體。 它們在交談。 很奇怪,這交談聲猶如一種波,聽在耳朵里像極了經文中類似的ong和en的發音。更神奇的是,他……居然能聽懂? “要動手嗎?他攔在門口,我們就出不去了?!?/br> “你是不是傻?”之前被放飛的“黃鸝”開口道,“就因為他攔在門口,才不需要我們動手??!想出去的可不止我們,還有那些……” 它悄聲道:“中陰身難修、難修!我才不要當一輩子鬼!” 司諾城只當自己聽不到,裝傻充愣地盤膝坐在“門口”,等著大魔上門。期間,他曉得了一堆不為人知的秘辛。 這只“黃鸝”,是幾百年前“滅佛滅道”時期從中洲前往東瀛、帶走了一些道承的小道士。因遭遇海上風暴沒能逃過一劫,罹難后自歸了鬼域。 他死時年紀應該不大,但“修性修命”的概念就算死了也仍然記得。如此看來,距離現代不遠的古時,確實是靈性爆炸的大修時代。 “什么是‘中陰身’???” “嗐,說了你們也不懂,你們根本沒做過人?!秉S鸝喃喃道,“人有陽壽,靈有陰壽。死后成靈,靈就是陰。而靈轉中陰,得中陰才有機會投胎?!?/br> “我想做人??!”黃鸝的靈體飄到了角落,“靈受胎體,胎體得靈,先天一氣聚,是為中陰。孟有,婆有,湯水俱足……” 司諾城委實聽不懂了,但他默默記下了這鬼物,決定出去時把它拖走。而現在,是時候活絡筋骨了—— “嗡!”一聲令人頭腦發脹的長音傳來,司諾城仰頭,看到一團黑漆漆的云霧飄來。 這一次,他清晰地看到霧狀物的實體,竟是一頭偌大如狼的鬼物。周遭的鬼物一哄而散,大部分都跑了,就?!包S鸝”和倆“柳樹”還窩在角落看熱鬧。 司諾城沒有理會它們,徑自抬手幻化出一把金色大弓,箭矢拉滿! 忽然,他聽見一聲驚呼—— “嘶!燙死了燙死了!這把弓怎么全是真陽,它射過日嗎?”它們抱團滾遠了點,“娘的,我記起來了!師父說男子元陽不破又力出真陽,是大氣運者,不修道也能成‘太乙金君’……” “怎么可能,三千年都不可能出一個太乙……”不對,眼前不就有一個嗎? “快跑!”它恨不得長出腿。 但到底是晚了,司諾城箭矢驟發,狂放的金色氣浪如海嘯翻涌。射出的長箭精準地貫穿了鬼物的頭顱,在一陣刺眼的金絲炸裂中,黑氣倏然被劈成兩半,再飛快地煙消云散。 箭落,風止。他的披風甚至還沒落下,一切便都結束了。 是這頭鬼物實力低微嗎? 不,不像。 倒像是……司諾城盯著自己的手,不知為何,他感覺自己還可以再厲害一些、更厲害一些!他應當是射殺過神魔的強者! 等等,為什么腦子里會冒出“神魔”這個詞? 這般想著,他轉過頭,沖那方逃跑的三只小鬼伸出了手。下一秒,一只滾圓的胖黃鸝和兩顆含羞草砸在他腳邊,瑟瑟發抖。 “太陽大爺饒命??!” 司諾城:……你才太陽! …… 祁辛黎出于善意護送櫻花國的航船抵達海港,誰知沒過多久,就被櫻花國的網友刷上了推特頭條,一水“一萬年難遇的俊美強大覺醒者”、“兩國美好的友情讓男子漢落淚”、“傳說中的強者降臨大都”等等中二病發作的標題。 見狀,祁辛黎也沒說啥。畢竟,全亞洲都知道,櫻花國是個放場球賽都要在倆選手頭頂加血條和氣力值的國家,堪稱活在真實的漫畫世界里。 不過,他到底是年輕了,他不知道櫻花國除了“漫畫”紅遍全球,還有一樣東西能讓人聞風喪膽——恐怖片! 是的,祁辛黎暫時想走也走不了,他發現“恐怖片”特么在櫻花國成真了! 幽靜的庭院,溫暖的和室。祁辛黎剛用完飯沒多久,一大堆令他眼熟的櫻花國政客就來到了他的休憩處,恭敬地土下座行大禮,唬得他一臉懵逼。 “祁君,懇請您出手拯救一下這個國家吧!”老淚縱橫。 “這件事情只有祁君能辦到!”聲聲悲切。 祁辛黎:…… 他立刻冷靜下來,一邊微笑著詢問何事,一邊給京都大隊編輯了信息。他身份特殊,一旦行差踏錯干系甚大,遠在異國他鄉更是不能犯錯。 故而,事無巨細,先通知一聲才好。 之后,祁辛黎知道了前因后果。櫻花國的圣山動蕩,或許是與鬼域相近的緣故,他們這兒爬出來的怪物以“惡鬼”居多。 多到什么程度呢? 多到櫻花國信了“百鬼夜行”記錄的是真實怪物,多到大片中小學停課,甚至工廠、辦公樓和公共廁所都不得安寧了! 不得不說,現代的櫻花國是個“不愿意麻煩別人”的國家。之前有一批僧侶和陰陽師后裔扛著,他們艱難地過著日子,一聲不吭??僧斶@批人死傷不少后,他們真心扛不住了。 縱使他沒有來到這里,他們也會主動向中洲求助。 “求您,救救孩子們……” 這句話到底戳到了祁辛黎的心,他擱下清酒,嘆道:“帶我去看看吧?!?/br> 他去的第一個地方是附近的“櫻三溪私立中學?!?。這是附近出了名的優秀私學,建校有百年整,培育人才無數,卻偏偏栽在了今年。 放眼望去,各樓層空空如也。有些教室的桌椅凌亂,有不少白紙卷子隨風起卷,和著落葉飄過他們的腳邊。祁辛黎忽而抬眼看向一處角落,那里,有個一身血的半大少年站著,鬼氣森森。 再眨眼,人不見了。 “聽孩子們說,打開鞋柜發現鞋子不見的人,會變成食物?!鄙磉叺男iL滿臉憔悴,蒼白如斯,“我們不知道這句沒根據的話哪里來的,我們只以為是孩子們的惡作劇。您知道的,每個學??倳羞@樣那樣的傳說?!?/br> “但我沒想到這是真的……” “第一個消失的孩子是中村御。四天后,第二個消失的孩子是小島輝子;又四天,第三個消失的是……已經有六個孩子失蹤了,其中兩個是在家里失蹤的?!毙iL垂淚,“即使回到家,惡靈也沒放過他們!” “我們請來了人,可那些人也失蹤了……您……” “噓?!逼钚晾枳鬣渎暊?,他層層放開自己的力場,禮貌詢問,“如果我不小心把教學樓砸了的話……” “無所謂?!币幻贻p政客頷首,“我們財團會負責修繕?!?/br> “好?!?/br> 祁辛黎端起缽,瞄準了一個窗簾翻飛的教室。在那里,他看見了一個黑漆漆的女人,它沒有具體的五官,臉上只有一張長滿利齒的嘴。 它“看到”了他,揚起醉人的“微笑”,有黑血從嘴角流了下來。 牛逼,你惡心到我了…… 這鬼物或許對他有什么誤解,大概是把他當成了一般的驅魔人,所以才有恃無恐。遺憾的是,他的能力對它們算是天克。 所以—— 祁辛黎一腳落下,就見藍色的卍字結界拔地而起,眨眼將整所中學全封了起來!螺旋狀的經文往上飛升,具現化的能量場嚇得政客和校長抱在一起尖叫,他即刻旋轉著缽大力擊出,一巴掌轟碎了半邊教學樓。 “大膽妖孽!”祁辛黎怒喝道,“我看你往哪跑!” 世界上最強的戰術就是沒有戰術。鬼物還想著在教學樓跟人躲貓貓,哪會想到祁辛黎一出手就是拆教學樓呢? 誠如祁辛黎所想,就得把房屋全推平,對鬼實在不能慣著!要是房子推平了不見鬼,那就把地也犁一遍。 鬼物發出一聲刺耳的慘叫,卻不想它跑的速度比不上祁辛黎拆的速度。大面積翻卷的經文把房子切得粉碎,缽撞擊在墻面發出的轟鳴震得它肝膽俱碎。 “啊啊啊——”政客和校長在狂風中凌亂,他們想過中洲覺醒者很強,但沒想到他拆樓跟玩兒似的! 這是人嗎???! 轟!一根錐刺扎穿了鬼物……轟轟轟!十幾根錐刺扎得它魂飛魄散,只余地上的一雙紅色舞鞋。 它躺在廢墟里,失去了能量的波動,還纏著一絲怨氣未散。 祁辛黎將它們撿起,三十秒結束戰斗的他走到尖叫黨身邊,說道:“走,下一站?!?/br> “啊啊啊……誒????”戰斗結束了? “我說,下一站?!逼钚晾璧?,“別浪費時間了,我還想回去睡會兒午覺?!?/br> 眾人:…… 于是,那天的櫻花國熱搜變成了“偉男子!中洲覺醒者一招秒殺惡靈,他絕招的名字叫‘北斗七星拳’!”。 祁辛黎:你們真是夠了!不要加奇怪的設定好嗎?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縷光 幽閉的室內, 光影全無。 章巖盤膝坐在一個蒲團上,打著赤膊,冷汗淋漓。他皮膚霜白, 渾然不似活人, 面上也無半點血色。黑中帶紅的氣在他身邊繚繞, 像一團打了死結的頭發,剪不斷理還亂。 據說,這是纏繞在他命線中的厄運和詛咒。它們將生父該承受的惡果轉嫁到他身上, 再汲取他的氣運去供養生父。利用這一點,他的生父安穩十年,而他卻生生受累。 從外公去世到母親病倒, 從輟學打工到被飛僵咬傷,要不是他足夠命硬,怕是早走在黃泉路上了。 萬幸, 他遇到了貴人。 而自從貴人救他性命,還讓他得以轉化后,他失去的命數和氣運終于回來了!詛咒的絲線打成了死結, 這是反噬開始的征兆。他的生父從他這里帶走了什么, 總歸要一樣一樣地償還。 但, 在詛咒沒有徹底根除的情況下,它存在著極大的隱患。譬如, 曾知曉他八字的邪道會通過這點找到他的行蹤, 再狠點, 還能給他制造不小的麻煩。 “靜心?!焙诎抵?, 紀斯的聲音突然響起, 涼如秋月。 “集中精力, 找準嵌合在死結里的一縷‘活氣’, 那是邪道用你的八字施法的記號?!奔o斯平靜道,“你的八字、胎發、照片和血液都在他手里,只要他想,就能把你困在八卦陣里。得幸跑出生門,你活;不幸跑到休、傷、死門,你死?!?/br> “八卦陣?” “嗯,屋子還是屋子,道路還是道路,但人已經在陣中了?!奔o斯淡淡道,“你或許會在大陣里看見自己的熟人,但切記,他們并不是真實的,多是想吞食你的鬼物?!?/br> “不過,你的話我倒是不擔心。你本是‘人僵’,對鬼物有天然的分辨力。安心做你的事吧?!?/br> 章巖不自覺聽了進去,浮躁的心忽然平靜下來。他放緩了呼吸,謹慎辨識著唯一的“活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