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節
“你知道你被人盯上了嗎?” 藍柯愕然, 道:“什么時候?” 他倏地坐起身來,但是他身體才挺直到一半,背上卻傳來一陣疼痛, 痛得他眼前一陣發黑, 身體再次踉蹌癱軟在床上,僅僅用手臂支撐著身體,勉強不至于倒下。 半晌,他眼前的黑暗才慢慢退去,但是視線里的一切卻都有些扭曲恍惚。 山石大師眉頭一皺, 目光落在他的后背上, 只見他背后的肌膚已經完全被腐蝕, 后背一片糜爛, 看上去就像是一灘爛rou勉強還掛在背上。 而在這灘爛rou之上,能看見一張渾身漆黑的猴子身影,這只猴子四肢瘦小, 唯獨一個腦袋十分的大,顏色暗黑,就像是一種瘡長在藍柯的皮rou之中。 此時這只猴子的嘴巴蠕動著, 就好像嘴里吃了什么東西, 正在慢慢的咀嚼著。 好不容易從疼痛中回過神來,緩過這一波,藍柯問道:“師父, 您剛剛那話,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被人盯上了?” 山石大師道:“看來你還沒有發覺……我剛剛進來的時候, 發現你院子里有不少的鳥雀?!?/br> “鳥雀?那些鳥雀有什么問題嗎?”藍柯問。 “阿彌陀佛……”山石大師搖頭,愁苦的臉上露出一副慈悲不忍之態來。 藍柯因為后背鬼瘡腐爛的緣故, 屋里一直有一股臭味縈繞著,因此屋里一直開著窗,通著風散味。 此時窗戶大開,外邊就有幾只圓鼓鼓的小雀站立在窗臺上,羽毛蓬松,看上去十分的可愛。 山石大師卻是拿出一道符來,黃色的符篆上用朱砂畫著古樸大氣的篆文。 符紙輕飄飄的飛過去,在撞見那幾只小鳥的時候,瞬間燃燒起來,化作一團大火,直接朝著這幾只小雀卷去。 “嘰嘰嘰――” 清脆的叫聲響起,幾只鳥雀振翅飛起來,卻見火中有一只手伸出來,直接將它們給抓在手里。 火焰竄上小雀的羽毛,瞬間就將它裹在其中,不過眨眼間,便有無數黑色的灰燼紛紛揚揚的落下來,瞧著,卻是紙燒過所剩下的余燼。 看到這一幕,藍柯瞳孔猛的一縮,道:“這……這是……” 山石大師道:“這些鳥雀都是符紙所化,它們就是一雙雙的眼睛,在盯著你的一舉一動……有人,一直盯著你的動靜了?!?/br> 聞言,藍柯的表情變了又變,最后他的腦海中浮現出幾張臉來,氣道:“肯定是他們!” 他情緒一激動,扯東背后的鬼瘡,又是一陣劇烈疼痛,疼得他滿頭大汗,整個人只能癱在床上微微顫抖著。 這真的是太痛了啊,像是有什么東西生生的從他身上撕咬下一塊rou來。而在這幾天,他每時每刻都承受著這樣的痛苦。 山石大師看了他一眼,道:“我先幫你處理背上的東西?!?/br> 他手中拿出一柄小刀來,小刀瞧著像是某種牙齒制品,色澤溫潤,被他拿著往藍柯后背上一劃,頓時一道暗紅的傷口立刻出現在了藍柯的背上。 漆黑的液體不斷從傷痕之中涌出,淅淅瀝瀝的滴落下來,很快就將藍柯身下的被褥給浸濕,散發出一股腐爛的惡臭。 “吱吱吱!” 漆黑的猴子瘡影憤怒的瞪視著山石大師,眼里有深深的怨毒流露出來,竟是化作一團模糊不明的黑氣從藍柯背上竄出來,直直朝著山石大師撲去。 只是眼看就要撲到山石大師臉上去,山石大師脖子上的佛珠卻突然傳來一股吸力,就直接被這股黑氣給扯入其中一顆佛珠之中。 “吱――” 屬于猴子尖利的慘叫聲響起,但是卻只響起了十分短促的一道叫聲,很快的就安靜了下去,而后便是某種生物咀嚼食物的聲音。 細聽之下,那咀嚼的聲音,卻是從山石大師脖子上的那串佛珠中的,某一顆佛珠里傳來的,正是剛才將那黑氣所吞噬的那顆珠子。 聽著這咀嚼的聲音,藍青只覺得頭皮發麻,忍不住往后后退了一步。 此時再往藍柯后背看去,卻發現那幾乎占據了他整個后背的鬼面瘡瞬間縮小了好幾倍,只剩下小小的一團縮在他脖子往下的那一片肌膚上,看上去有幾分萎靡,但是卻仍然牢固的占據在藍柯的背上,絲毫沒有脫離的跡象。 那一雙慘白的眼里充斥的,是無盡的怨毒與嘲笑,就這么怨恨得意的看著山石大師。 山石大師愁苦的臉上表情不變,手指撫上自己脖子上的佛珠,輕輕撥動了其中一顆,頓時一張鬼臉立刻就從漆黑佛珠中鉆了出來。 “呼――” 屋里瞬間陰風陣陣,有哀鳴痛叫的聲音從鬼臉之中傳出來,那聲音有女人的聲音,也有男人的聲音,甚至連老人和孩子的聲音都有,他們都在哭泣慘叫。 “救救我!” “我好痛??!放我出去……” “哈哈哈,都去死吧!都去死吧!” …… 各種各樣的慘叫聲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十分奇特的聲音。 藍青聽著聽著,眼前頓時一陣恍惚,魂魄竟是有從身體里飛出的傾向,身子慢慢的軟倒在地上。 鬼臉中像是有無數張臉要從里邊沖出來,那張鬼臉一會兒變成男的,一會兒變成女的,只是這些鬼臉唯一的共同點,那就是都在哭,凄凄慘慘的哭叫。 “乖孩子,聽話點?!鄙绞髱熣f,伸手輕輕撥弄了那顆佛珠,語氣輕柔的說說:“去,去把那東西給吞了?!?/br> 屋里的氣溫早在鬼影出現的一瞬間,就降低了許多。 漆黑的鬼影大半個身子還在佛珠之中,此時上半身直接伸到了藍柯的后背上,一張鬼正正的對上藍柯后背上的那團腐rou。 山石大師及時提醒道:“這個魂魄可不能吃,你要吃的,是那面鬼瘡?!?/br> 鬼瘡哭叫了一聲,似乎是十分的不滿意,但是卻又不敢違背山石大師,因此只是張開嘴,朝著那張已經縮水許多的鬼瘡咬去。 “吱吱吱!” 鬼瘡慘叫著,屬于猴子尖利的聲音在屋里響起,但是很快的,這些聲音也全部消失了,徹底被鬼臉給吃了下去。 山石大師褒獎似的摸了摸鬼臉的頭,道:“好孩子……” 鬼臉竄回佛珠之中,漆黑的佛珠再次恢復安靜,但是漆黑的顏色,似乎深了許多。 “師父……”藍柯叫了一聲,整個人終于從那股難忍的痛苦之中緩了過來。 山石大師問他:“感覺怎么樣?” 藍柯道:“好多了?!?/br> 現在他只覺得沉重的身體輕松了不少,青白的臉色也好看了店,整個人忍不住吐出一口氣來。背上那股灼痛也冷靜了下去,雖然還有些痛,但是卻還在可忍受的范圍之中。 山石大師嗯了一聲,將他后背上的腐rou全部清理掉,又拿了一瓶藥涂抹在他的后背上,等處理完這一切,他方才開口道:“你背上這鬼瘡極為霸道,它啃噬你的血rou,被它啃噬的地方,血rou會腐爛,只要它盤踞在你身上一日,它就會噬咬你一日……這在鬼瘡里,也是難得一見的兇悍之物?!?/br> 他問藍柯:“你怎么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的?” 藍柯撐著身子坐起來,扭頭往背后看了一眼,等看見那一片猙獰的時候,表情頓時一陣晦暗。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天我將役鬼派出去,哪里知道,役鬼不僅沒回來,還被人滅了,我也遭到了反噬,那役鬼竟然化作鬼瘡覆在了我的后背上。我當時想盡了辦法去拔除它,哪里知道,不僅沒拔除掉,情況反倒越來越嚴重?!?/br> 他也實在沒辦法了,這才發了消息給山石大師,請他過來救命。 山石大師在一旁坐下,道:“你仔細跟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你的役鬼為什么會突然反噬?” 藍柯定了定神,道:“這事還要從那尊黛玉美人瓷花瓶說起……” 他將那日的事情從頭到尾細細說了,道:“我總覺得他們來者不善,就讓役鬼跟著他們,看看他們到底想做什么?!?/br> 可是誰能想到,役鬼非但沒有回來,他反倒還遭到了役鬼的反噬,背上長出鬼瘡,被折磨得半死不活的。 “師父,您說,這些人究竟是不是為了美人瓷而來的?”他說。 山石大師眉頭皺起,反問道:“你說,拍走美人瓷的一群人,是一大一小和尚,還有一男一女,那男的還坐在輪椅上?” “沒錯,那男的應該是不良于行,全程都是被人推在輪椅上走得……”藍柯見山石大師表情不對,問道:“難道他有什么不對勁嗎?” 山石大師眉頭皺得更深了,喃喃道:“他竟然到這來了,看來他已經察覺的美人瓷的貓膩了……” 美人瓷的貓膩能瞞過其他玄學界的人,可是卻不一定瞞得過對方。 “他?師父您認識那個人?”藍柯驚訝。 山石大師微微頷首,道:“靈覺寺主持的愛徒,玄學界第一人元一大師……我怎么可能沒聽說過?” 不僅是聽過,他甚至是,久仰大名啊。 不對! 既然看出了美人瓷的問題,為什么他沒有直接解決這件事,僅僅只是殺了藍柯派去的役鬼,讓他遭受役鬼反噬,而沒有其他動作。憑借他的手段,藍家應該輕而易舉的就能被他處理掉。 還有,那些派來監視藍柯的鳥雀…… 想到了什么,山石大師臉上表情頓時一變,瞬間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不對!他的目的不是你,而是……” 而是我! 意識到這一點,山石大師不敢再耽擱什么,當即就扭頭,在藍柯驚愕的目光中,直接轉身就走。甚至背影,還有幾分倉惶的感覺。 藍柯驚訝的看著他的背影,從未見過他如此慌張的模樣,這模樣,簡直就是,簡直就是……落荒而逃。 可是,這怎么可能呢?他師父那么厲害,怎么會落荒而逃呢? 而在藍柯心里那么厲害的山石大師此時卻站在藍家的院子的階梯上,目光忌憚的看向跨過門口、已經走進藍家院子里的四人。 尤其是坐在輪椅上的青年,他的目光幾乎全放在了對方身上,眼中除了警惕忌憚之外,若是細看,還能看出他眼底深處的慌張。 顧青瑾的目光也落在眼前的和尚上,微微挑眉,想著從紙雀中得到的訊息,叫了一聲:“山石大師?!?/br> 山石大師的目光微動,終于分了一分注意力在顧青瑾身上,只是顧青瑾氣息干凈無害,看上去沒有任何的威脅力,因此他也并沒有將她放在心上。 他唯一需要忌憚的,是坐在輪椅上的白減。 這人……碰上這人…… 山石大師咬緊了自己的腮幫子。 顧青瑾看了看他,又低頭看了看白減,若有所思的道:“他看起來,好像有些怕你誒……你們兩認識?” 白減看了那張充滿了愁苦的臉,搖頭道:“沒見過?!?/br> 山石大師語氣肯定的道:“藍柯身上的鬼瘡,是你們為了引我出來,故意設計的……你們一開始的目標,就是我!” 顧青瑾莞爾一笑,道:“沒辦法,要讓你主動出現,總該做些什么吧?!?/br> 說到這,她臉上的笑容淡了淡,道:“沈優的事情,是你做的吧?!?/br> 她的語氣是肯定的。 “沈優?”山石大師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表情有些疑惑,顯然已經不記得那個充滿了怨恨與痛苦的女鬼。 顧青瑾語氣淡淡,道:“你忘了嗎,你在她的魂魄中放入了一片劍刃,導致她身上的怨氣越來越重,最后完全被仇恨給控制……” 導致那一片地方,全部被她的怨氣所浸染,甚至還死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