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漠腦袋疼，叫了聲季安。

    吳老爺回頭瞪了他一眼，拉著季安走到一遍，誘惑道：“你想不想讓你家有很多錢？你告訴我，你哥的潤筆費就能翻幾倍?！?/br>
    季安想扭頭看季子漠，吳老板掰著他的頭不讓他轉：“看我?！?/br>
    季安知道大哥不想讓說，但想到錢，就低頭扣著手說：“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嗚呼！何時眼前突兀見此屋，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

    “大哥在灶房念給嫂嫂聽的，我就記得后面的這些，前面的不記得了?！?/br>
    在吳老爺敬仰的望過來時，季子漠無奈解釋：“真的不是我寫的?！?/br>
    季安忙跟著說：“大哥當時也說了，不是他寫的?！?/br>
    吳老爺：“那是誰寫的？”

    季安：“大哥說是一個叫杜甫的寫的?！?/br>
    吳老爺：“杜甫在哪里？”

    季子漠：......“仙去了?！?/br>
    吳老爺：“葬在了何處？墓在哪？”

    季子漠：......

    吳老爺性子較真，見到了這個時候季子漠還是不認，猛的站起身，拉著季子漠往外走：“走走走，你帶我去杜甫的墓，我也不說別的，只要是碑上寫了杜甫兩個字，我就信這詩不是你寫的?！?/br>
    說到最后，季子漠已經無力解釋，只是吳老爺無論怎么軟硬兼施，季子漠都不說全詩，他真沒有當文抄公的打算。

    默默的在心里和杜甫說了句抱歉。

    季子漠下樓給季安季丫買筆墨，齊玉落后了一步，吳老爺看著他問道：“近來可還好？”

    兩家有些交集，齊玉喚他一聲吳伯父，道很好。

    又拱手拜謝道：“多謝吳伯父提前支與我夫君的銀兩，齊玉感激不盡?！?/br>
    吳老爺疑惑道：“什么銀兩？我并未支給他銀兩?！?/br>
    齊玉還在做著拜謝的姿勢，聞言怔楞住。

    買了紙墨筆硯被吳老爺親自送出書肆。

    季子漠意外的看向忐忑不安的季安：“你還在灶房屋偷聽了？記憶力不錯啊，就聽了一遍記住了這么多?！?/br>
    陽光被一旁的房屋割成條，季子漠眉眼落了光，他挑了挑眉。

    沒有責罵只有夸獎，季安抬頭看他，彎著唇角笑了。

    三人到集賢酒樓時吳蒼明還未來，伙計說郭少爺已經派小廝來說，他們帶季丫玩后過來，如果季子漠早來了就等會。

    三人到了包間，小廝上了茶水糕點，齊玉有些失神，季子漠伸手在他臉前擺了擺手：“怎么了？”

    齊玉搖了搖頭說沒事。

    三人等了會，吳長明抱著季丫推開了包間門，后面還跟著另外三人。

    在他們齊聚時，遠山書肆也聚了四個人，分別是桑農縣正四少的四個cao碎了心的爹。

    “怎么樣？你不是說人品如棋品，專門來和季子漠下棋，想測測他的品性嗎？”

    第63章

    一個四方桌,吳老爺坐著不說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落下淚來。

    其他三人：......

    “吳老頭你哭個什么鬼,季子漠下棋是行還是不行？他善詭計你下輸了？”

    吳老爺擦了擦淚：“贏了兩子,季子漠棋品正,如此品行高潔讓人敬佩的人，我怎么能那般冤想他呢！”

    其他三人：......

    吳老爺把剛才的事說了一遍，又把詩念了一遍,其他三人齊齊愣住,心頭萬千情緒,由衷的升起敬佩。

    “他不認是自己寫的詩，說了個杜甫的名字，我問他人在何處,墳在何處,他一概答不出來，季安說他大哥說過，杜甫是唐家村的人,咱們都活了半輩子了,你們知道桑農縣有個唐家村嗎？”

    都回：“不曾聽聞?！?/br>
    郭家是世代的胭脂水粉鋪子,胭脂中會加入藥材，郭老爺有時跟著船出去收藥材。

    過了半晌，郭老爺嘆氣道：“咱們桑農縣山好水好,離邊塞遠還未察覺，外面百姓的日子都不太好過?！?/br>
    “對外有敵,對內有災,皇上又......哎”

    “我這次去的地方稍微遠些，聽說皇上現在日漸......有雪災的地方報上去,下面的官員都不敢往上報，導致毫無救濟，凍死餓死的不少?！?/br>
    吳老爺悲戚道：“敢報的都去流放了，剩下一些貪生怕死的?！?/br>
    解愁當鋪的孫老爺小聲問：“那太子？”

    郭老爺閉上眼搖了搖頭：“太子是個明主，只是誰也說不出為何，瞧著皇上恨不得生吃他的rou，流放的那一批說是犯錯，不過是皇上想剪掉太子的羽翼?！?/br>
    “前幾年心思還隱蔽些，現在是日漸明顯，連我等尋常之人都看了出來?！?/br>
    “鳳凰縣雪災，太子自己在朝堂上奏了，只是......”說到這個郭老爺搖了搖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似是想起了什么，郭老爺繼續道：“我去了皇城，皇城的百姓說，流放那日，流放的官員和家眷族人長的看不到尾，十幾個官員豪放大笑著喊：只要皇上能變了荒唐想法，吾等死了也甘愿?！?/br>
    眾人忙問是什么，郭老爺搖搖頭說不知。

    吳老爺不解道：“不懂太子為何出宮別住，歷朝歷代都是住在東宮?！?/br>
    郭老爺傾身小聲道：“據說，是太子在東宮中毒了兩次，第二次險些送了命，年過六十的太師帶著他的學生，把太子從宮里搶出來的?！?/br>
    這消息震的三人頭皮發麻，皆是不敢置信。

    糕點鋪的周老爺心中一團郁氣：“我就想不明白，皇上太子的那也是親父子倆，為什么就非要斗來斗去的，皇上多子也就罷了，他膝下就倆子，小皇子才牙牙學語，就算偏心也不至于，更何況太子是嫡又是長?！?/br>
    方老爺忙擺擺手：“莫說莫說，這等事與我們無關，只希望吳縣令能連任縣令，能繼續護著我們桑農縣?！?/br>
    朝堂變幻莫測，一個弄不好就會惹火燒身，有些善謀的都給家中的兒孫謀個外放的差事。

    吳施中便是如此，在皇城有家族可倚，為人算的上正派，護得住桑農縣一片祥和，若是換了人，一切就是未知難料。

    桑農縣的街上繁華如往昔，四個年過半百的老者站在窗前，期許著安穩。

    過了好一會，郭老爺道：“季子漠想要揚名，哪怕這首詩不全，只拿那兩句：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就足以?！?/br>
    吳老爺道：“他囑咐我只想在桑農縣賺些許潤筆費，不愿聲名過旺?！?/br>
    “哎，如此才學，若是朝堂清明，定會是一代能臣，造福百姓?！?/br>
    集賢酒樓里，吳蒼明等人待季子漠一如往昔，不過今日因有齊玉這個哥兒在，鬧騰少了些。

    上了飯菜，季子漠時不時的給齊玉夾著菜，偶爾低頭對他說一句，始終未曾冷落著。

    惹的另外四個人嗚呼著，酸話說了一句又一句，季子漠挑眉任他們打趣，絲毫不收斂。

    齊玉低著頭夾菜，面上不顯，被黑發掩蓋住的耳朵早已紅了個透徹。

    季丫與吳蒼明莫名投緣，只要兩人見了面，大多都是吳蒼明抱著她玩，此刻坐在一桌吃飯，也是坐在一處。

    吳蒼明幫她剝蝦。

    郭子方哈哈大笑道：“蒼明還沒娶妻，就直接當爹了?！?/br>
    吳蒼明把一只蝦喂給季丫：“我這輩子就算了，孤身一人挺好?！?/br>
    說完看著季丫眨眨眼賣萌，又開始了那套說辭：“小丫??！以后我跟你大哥埋在一起，記得逢年過節了給我燒兩張紙，你蒼明哥哥受不得窮?！?/br>
    季丫嚼著蝦，點頭如搗蒜：“恩恩，我給你燒很多很多紙?！?/br>
    這話說過很多遍，只有季丫應了下來，把吳蒼明高興的不行，當下就又開始夾菜喂她，問季子漠，自己能不能認季丫當干女兒。

    季子漠都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什么？”

    吳蒼明不當回事道：“咱們各論各的，季丫叫你大哥，叫我爹，咱們倆還是以兄弟相稱?！?/br>
    這亂七八糟的把一桌人樂的夠嗆，季子漠瞇起眼打量著他和季丫：“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咱倆一樣的歲數，你就比季丫大十三歲，你能當她爹？”

    吳蒼明：“那有什么，我年歲上差點意思，辦事絕對不差意思，以后家里分的錢財地產，都給季丫，她想給我披麻戴孝就給我披麻戴孝，不想也無妨，每年給我燒紙就行......”

    他話不停，季子漠聽的腦仁疼，郭子方沖季子漠道：“別搭理他，他爹現在催他成婚，見催婚不成，又說給他納個妾，留個后，現在蒼明都要被逼神經了?！?/br>
    季子漠小聲問：“他真就打定主意不成婚了？”

    郭子方：“可不是，前幾天他爹逼的狠，他自己把頭發都剪了一縷，說是去無涯寺當和尚去，把他爹嚇的不行，現在好些了，不敢逼太狠了?！?/br>
    見齊玉好奇的看過來，季子漠給他夾了片筍干，散了場，離了吳蒼明幾個才把事情解釋了一番。

    齊玉聽了心下也是一片唏噓。

    猛不防被牽著的季丫開了口，似是發誓般道：“我以后一定給蒼明哥哥多燒點紙?！?/br>
    季子漠低頭看她，一時失語，果然，還是小孩好，只有她把吳蒼明的話當真。

    他從懷里取出紙張：“走，采購?！?/br>
    齊玉看向長長的單子：“錢夠嗎？”

    季子漠：“自是夠的，剛才吳老爺不是說了，按照他的預估，就算是一幅三十兩，三幅對聯就是九十兩，九十兩還能過不好這個年？”

    日后婚喪嫁娶，賣賣字，小日子不就過起來了......

    季子漠積壓了許久的郁結不安散了許多，他彎腰抱著季丫高興道：“走，想吃什么，大哥都給你買?！?/br>
    熱鬧的大街，兄妹三人高興的往前，齊玉不知怎的落了下來，他看著前面的身影，有些恍惚。

    前面的季子漠抱著季丫回頭，俊秀的眉眼不解道：“走啊，傻站著做什么？”

    “嫂嫂走呀，大哥給我們買糖吃?！?/br>
    齊玉動了動嘴角，抬步跟上，季子漠用肩頭碰他：“你棋藝不錯??！以前司琴說你琴棋書畫，騎馬射箭全都會，我今日倒是第一次見到你的真本事?！?/br>
    說完又看了下齊玉的雙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集賢酒樓的二樓，窗前側身立著一人，身形寬厚，衣袍繡著嫰竹。

    他似是看到了難以理解的畫面，擰著眉頭望向下面的大街，臉色有些古怪。

    師爺飲了杯暖酒，走過來不解道：“大人看什么看的入了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