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槐花想替馮發展說點什么，忽然想起一件事，“咱們店里沒電話?！?/br>
    “對面不就有公用電話?！绷趾推教种附o她們看。

    金桂花和楊槐花看到一中旁邊的文具店門口豎著一個大大的牌子。

    識字不多的楊槐花認出“公”字，頓時沒法替馮發展辯解，“我，我這就去找他？”

    林和平不禁嘆了一口氣，“快下班了，路上自行車多，你走路看著點。萬一轉暈了，就問人家市一中在哪兒?！?/br>
    楊槐花擺擺手，“我知道，你快去給豐收打電話?！?/br>
    “嫂子，看著店?！绷趾推秸f完就去對面。

    掛上電話，林和平看一下周建業送她的表，快十二點了。朝市一中走去，問門衛外人能不能去食堂里吃飯。

    門衛也不知道，學校也沒跟他說，不準校外人員進去。于是讓林和平登記一下，自己進去問問。

    學校食堂面對的是學生，但不僅僅只有學生，還有老師和老師家屬以及校內職工，比如學校里的電工，門衛等后勤人員。

    林和平穿著嶄新的連衣裙，腳踩小皮鞋，不含胸不塌腰，長相大氣明艷，不似尋常人，食堂工人潛意識把她當成新來的老師。

    林和平一口氣買二十個菜包和二十個rou包，食堂職工也沒多想，誤以為她家好幾口人，沒空做飯，買一次吃兩三頓。

    林和平拎著包子出去，就看到斜對面食品店門口站滿人。

    仔細看了看，不是她二嬸和豐收媳婦他們，又是哪個。

    林和平深吸一口氣，壓下罵人的沖動，越過馬路，發現眾人手里沒宣傳單，心情好了許多，“二嬸，這么快就發完了？”

    今天林和平穿得太與眾不同，她一出一中王氏就瞧見她。本想迎上來，想起楊槐花說林和平很生氣，就沒敢過來。

    現在見林和平不像生氣的樣兒，王氏立即說：“有你準備的兩盒吃的，我們不給，他們都主動要。和平，這是拎的啥呀？”

    林和平放心下來，臉上多了一絲笑意，“我尋思著你們該餓了，學校里的飯菜比外面便宜，就去食堂給你們買幾個包子，先吃點墊墊?；仡^豐收來了，送你們回家再吃?！?/br>
    豐收媳婦聞言，不禁說：“和平姑也太客氣了。我們又不是外人。再說，我們也不餓?！?/br>
    早上吃的早，又跑了半天，怎么可能不餓。

    林和平沒拆穿她，包子遞給她二嬸，“你們去里面分一下?！卑迤鹉?，高聲道：“馮發展，過來！”

    馮會計哆嗦了一下，就找王氏，希望她能幫忙說道說道。

    王氏倒是很想勸，但她知道干啥都得有個規矩，沒規矩食品廠也不需要林和平這個廠長。

    王氏索性說：“馮會計，和平喊你?！?/br>
    馮會計想暈過去，可他剛剛一直躲在室內吹風扇，額頭上都沒幾滴汗，他敢往地上倒，林和平就往他身上踹。

    別無選擇，馮會計磨磨蹭蹭好一會兒才到林和平面前，期期艾艾地問：“廠長，有事??？”

    林和平反問：“你說呢？”

    “我，我——”馮會計不想說他蠢，“我，店里的生意太好，我不敢相信，跟做夢似的，一迷糊就忘了咱們廠有電話，您還讓林豐收回去了?！?/br>
    林和平瞥他一眼，轉身就走，“這樣的事，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br>
    馮會計下意識跟上，“您放心，絕無下次。咦，廠長，咱們這是去哪兒？”

    林和平先前打電話的時候注意到，學習用品店里有汽水。林和平讓馮會計搬兩箱。

    馮會計驚訝，“兩箱？”

    “大伙兒累半天，口干舌燥，一箱頂多濕濕嘴唇?！卞X給老板，林和平就往回走。

    馮會計連忙搬著兩箱汽水跟上。

    先前馮會計納悶林和平干什么去，吃到包子的眾人也好奇。

    見馮會計過來，眾人難以置信。豐收媳婦用胳膊肘戳一下王氏，“二奶奶，那是給咱們買的？”指著馬路上的馮會計。

    王氏回頭看一眼，“肯定的。店里不賣，汽水還是玻璃瓶，路上不好走，和平沒法往家里運，不給咱們喝，總不能只給槐花和桂花倆人喝?！?/br>
    話音落下，馮會計到跟前，“一人兩瓶?！?/br>
    一個夏天也不舍得買一瓶汽水的眾人饒是已經猜到，依然難掩興奮。

    王氏等所有人都忙著喝汽水吃包子的時候，把林和平拉到一旁，小聲問，“這些東西是你買的，還是你們廠買的？”

    林和平下意識問，“怎么了？”

    “傻呀你。你買的，花你自己的錢，廠里的可以記賬報銷?！蓖跏蠅旱吐曇粽f。

    林和平反應過來，笑了，“廠里的?！迸滤恍?，高聲道，“馮會計，把這些記賬上?！?/br>
    馮會計想也沒想就應下來。

    王氏這才敢放心地大口吃rou包子。

    然而，包子吃完，林豐收過來，王氏不淡定了。

    只因林和平給他們每人一封月餅，每封都有六塊。

    雖然只是六小塊，王氏也忍不住心疼，再次把林和平拽到角落里。

    有了之前那次，林和平沒等她問，“開業前三天，我沒打算賺錢?！?/br>
    “??？”王氏驚得張大嘴。

    林和平壓低聲音說：“縣里還有一家店，過些天開業。您說咱們村的人都吃過我廠里的月餅，供銷社的月餅還能吃得下去嗎？”

    王氏搖頭，不能。

    林和平又說：“八月十五走親串友，是拎我廠里的月餅，還是去供銷社買硬的硌牙的月餅？”

    王氏明白過來，不禁感慨，“你這個腦袋，咋長得啊?！?/br>
    “我也想知道，它咋就這么聰明呢?！绷趾推匠约耗X袋上拍一下。

    王氏笑開了，“和平，我聽槐花說你們這個店很忙，你讓我們發宣傳單，還去登廣告，明兒會不會忙不過來？”

    “這幾天先讓馮會計過來?！绷趾推降?，“過些天客源穩定，她倆也差不多上手了?！?/br>
    王氏放心下來，“你跟我們一起走嗎？”

    林和平搖頭，“槐花嬸子和桂花嫂子沒帶衣服，正好現在天黑的晚，城里也熱，就先不讓她們住這邊。傍晚我跟她們一起回去?！彪S即交代林豐收，六點鐘來接他們。

    天氣熱，出門能把人烤熟，以致于從王氏一行回去，直到四點都沒客人。

    楊槐花和金桂花急得恨不得出去吆喝，卻見林和平還不急不躁的坐在風扇底下乘涼，簡直想把風扇關上。

    林和平余光注意到倆人頻頻往她這邊看，也擔心倆人把她抬出去攬客，索性放下汽水，“周圍的人該買的都買了。沒買的只有上班的工人和學校里的學生。工人和學生六點左右才能出來?！?/br>
    金桂花頓時放心下來，“你咋不早說啊?！?/br>
    林和平指著對面，“那邊就是一中北大門，我以為你們能想到?！?/br>
    倆人這輩子沒進過學堂，今天又是她們第一天上崗，恐怕找錯零錢說錯話，哪有心思琢磨學生啥時候放學。

    楊槐花聞言，又有新的擔憂，“學生有錢嗎？”

    “都有錢，前天剛開學。但鄉里的學生不到星期六出不來?！绷趾推降?，“城里的學生晚上要回家?！?/br>
    楊槐花又忍不住問：“還是賣不完呢？”

    林和平：“拉回去。明天買二送一?！?/br>
    “夠本嗎？”金桂花忙問。

    食品利潤大，但林和平不能說實話，不然把倆人的工資加到一百，她們還會覺得少。

    林和平假裝沉吟片刻，“差不多?！?/br>
    然而，等到林豐收過來接她們，除了月餅，其余的都賣光了。

    只因學生放學的時候，林和平站在門口吆喝——開業大酬賓，蛋糕買兩斤送半斤，僅限前三天。

    林和平這一舉動也把林豐收、馮會計、楊槐花和金桂花嚇得不輕，只因他們都不好意思在門口吆喝。

    馮會計趁著林和平在外招呼客人的時候，小聲問楊槐花，“嫂子，我們廠長以前也這么厲害嗎？上能跟縣長談條件，下能沿街叫賣?！?/br>
    楊槐花搖頭。

    “沒有？”馮會計問。

    楊槐花邊稱蛋糕邊說：“不是，是我也沒想到她一個年輕姑娘，能拉下臉親自吆喝?！蓖饪匆谎?，見林和平滿臉笑意，迎來送往熱情的不行，“咱們雖然是第一天開業，我總覺得和平這丫頭能把咱們食品廠的東西賣到全國各地?！?/br>
    馮會計搖頭。

    楊槐花：“你不信？”

    “我也想信?？赡阆胂朐蹅冏龅氖鞘裁礀|西？吃的。就算月餅能保存半個月，從這邊到咱們國家最南端多遠？火車得三四天。還不算送上火車站，人家從火車站拉回去的時間?！瘪T會計道，“路上再遇到點事，月餅送到，都好過年了?！?/br>
    楊槐花想想，“你說得對，可我還是覺得能賣到全國各地?！?/br>
    “你倆聊啥呢？趕緊稱?！苯鸸鸹ㄒ妭z人也不收錢也不端稱，“回頭和平看見了，又得訓你?！敝敢幌埋T會計。

    馮會計下意識往外看，見林和平還在招呼客人，連忙移到他的位子上等收錢。

    三天后，客源穩定下來，林和平并沒有放馮會計回廠里。

    林和平和馮會計又陪楊槐花和金桂花待一周，倆人面對一群客人也不慌了，林和平就讓馮會計算算支出，她去找老村長開大喇叭。

    孫氏端著碗朝西望，沒等來林和平，等來大喇叭，就對林寧寧說，“去看看又開啥會?！?/br>
    “為啥不是你去？”林寧寧不禁問，“村長開大喇叭肯定有大事，到時候問我咋說？”

    孫氏：“就說咱家的事聽你姐的，等你姐回來再說?！?/br>
    林寧寧還是不想去，只因每次開會都是愛熱鬧的女人跑過去。三個女人一臺戲，上百個女人圍在一起嘰嘰喳喳，林寧寧想象一下就頭大。

    “我有事問姐，我得在家等我姐?！绷謱帉幍?。

    孫氏瞪眼，“你能有啥事？”

    “大姐說下周六去看姐夫，我跟大姐一起去?！绷謱帉幍?。

    孫氏皺眉，“你去干啥？你姐夫那里只有一張床，你到了睡哪兒？別不懂事，你姐找你姐夫有事?！?/br>
    “有啥事？”林寧寧下意識問。

    孫氏想也沒想，“給你添個外甥?！?/br>
    “啥？”林寧寧反應過來，不由地想起他姐夫跟他說的那番話——主席同志雖說婦女能頂半邊天，但當今社會女人依然是弱勢群體。他不小心讓女人懷孕了，外人只會指責女方不檢點。好男人婚前一定不能讓女方有孕。

    這話的意思不就是婚后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