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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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藥棚內,一張桌子,兩把椅子,桌上放著筆墨紙硯,身后擺著數不清的一袋子一袋子的藥材。 少女一身霜青色衣裙,頭戴白紗帷帽,位于中央,素手搭在一位婦人的脈上。 “大娘,您最近是不是總覺得頭暈乏力?” 江鳶瞧著這位大娘脈相虛浮,身子瘦rou,面無血色,典型的勞累過度,身體開始吃不消。 那位被看診的婦人連連點頭,“的確是這樣,最近下地干農活總覺得沒有力氣,還會暈?!?/br> 江鳶道:“大娘,您這是體虛血虧,我給您開幾副藥方,回家多休息,多吃些進補的吃食,您再連著吃就會好了?!?/br> 這一開就是幾副的藥,婦人聽了,試探的問:“姑娘你真白給我藥,不要銀子?” 江鳶笑道:“是真的分文不取?!?/br> “誒呦喂,您可真是活菩薩轉世,大善人哪?!蹦菋D人聽了,高興的不知如何是好,“我們這些個莊稼地里的人,一年到頭有病沒錢醫,就只能挺著,遇到了您可是把我們給救了?!?/br> 婦人顯然是被疾病困苦了許久,但奈何一直舍不得銀錢,所以才拖到了現在,若江鳶不設這藥棚,只怕這婦人還不知要挺到何時。 窮人生病,一拖再拖,最后從輕拖到重,再到奪命也都是有的。 素手握著竹筆,利落的在紙上寫出一副藥方,江鳶將這藥方遞給身旁的娟兒,吩咐道:“按著這個藥方,先抓五副給這位大娘?!?/br> “五副?”娟兒有些遲疑,小聲問:“公主,要一口氣抓這么多嗎?” 江鳶道:“快去!”轉瞬她便向排著長隊的人群里喊,“下一位?!?/br> 娟兒拿著藥方,心里無比糾結,她到不是舍不得這五副藥,而是對公主的醫術持懷疑態度。 昨晚公主連夜翻了一晚上的醫書古籍,公主管這叫,“臨陣磨槍,不快也光,”可娟兒還是擔憂,這萬一給人吃錯了藥,善人變惡人可該怎么辦? 娟兒按著藥方,憂心忡忡的將藥包好遞給了大娘,婦人接過藥,高興的跑回家煎藥去了。 娟兒心里默念了一句“阿彌陀佛,祈禱這藥對癥,藥到病除……” 就這樣江鳶一連看了十個病人,娟兒就在一旁默念了十遍“阿彌陀佛?!?/br> 娟兒一顆心吊在嗓子眼,生怕出現誤診。 但其實江鳶做事是有自己的分寸的,她行善治病,只盡自己所能及之事,量力而行。 若遇到超出她能力范圍的,她是決不會誤診誤判,耽誤病人病情,毀壞自己聲譽的。 這時第十一個病人過來,是一位身子十分瘦弱的男子。 男子將手腕往脈枕上一放,娟兒便在男子手腕蓋上一層絲帕。 女子的絲帕散發著淡淡幽香,江鳶將指尖搭在男子的脈上,正在認真切脈。 男子此刻卻眉飛色舞的使勁給江鳶拋媚眼,做出垂涎三尺的模樣。 周圍人早就認出這是京都城有名的流氓痞三,痞三坐在板凳上,一只手在診脈,另一只手在轉著兩個核桃。 一條腿放在凳子上,一副吊兒郎當,不可一世的樣子。 排號的村民小聲私語:“活菩薩這是被這個惡霸給盯上了?!?/br> 另一個村民道:“好不容易有一個救苦救難,肯免費給咱們看病的,這希望不是要看要破滅了?!?/br> “哎,那怎么辦,這京都城一霸可不是空xue來風的,咱們也不敢惹??!” 江鳶并不知這人來者不善,心思不純,她頭也未抬,見有一只手放在了脈枕上,她便去切脈。 江鳶覺得這人的脈相又沉又弱,再抬頭看向男子的面容,卻對上一雙猥瑣的目光。 男子眼窩深陷,一雙烏青眼,明顯是長期熬夜,精力匱乏所致。 再看他瘦弱單薄,一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得弱雞樣子,哪有半分男子氣概。 痞三轉著手里的核桃,色咪咪道:“小娘子,我得了什么病???” 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 江鳶避開了他猥瑣的目光,秉著治病救人,得好名聲,穩當太子妃的目的,決定不與他計較。 江鳶道:“公子眼窩深陷,必是長期晚睡,導致身體匱乏所致?!?/br> 痞三一聽,這小娘子有兩下子啊,他嘴角露出一絲猥瑣的笑:“那小娘子且說說,我為何夜夜晚睡?” 江鳶道:“公子為何晚睡,我又怎會得知,醫者治病救人,只是盡本分,悉數告知而已,這是藥方?!?/br> 江鳶將藥方遞給他,并不打算給這登徒子抓藥,只想將他打發走。 “下一位?!?/br> 江鳶喊了下一個,可痞三卻是不肯。 “姑娘這病看得不對,有問題!” 后面的病人已經來了,可痞三卻占著位置,所有人都知道他蠻不講理還打人,小老百姓也不敢跟他爭便。 “公子若覺得我看的不對,你大可換一家醫館去看?!?/br> 雖然看不見女子面容,但這逐客令下得也很是有力度。 痞三此來看病是假,調戲是真,他自然不肯走。 他一副無賴像,“我就要小娘子給我看,還得給我抓藥?!?/br> “病已經看過了,自然不會再看第二遍,至于藥?!苯S冷哼,“這藥都是救濟給普通百姓的,瞧著公子的穿戴不像普通人,這藥恕我不能給你?!?/br> 娟兒再憨也看出這人不懷好意,她符合道:“公子若是覺得這方子有用,大可去城里的藥房抓藥?!?/br> 藥房里哪有會給人看病的小娘子,痞三當然不肯。 “我若是就要在這里抓藥,你能怎么辦?” 江鳶冷聲:“這些藥都是給普通百姓救命治病的,恕我不能給你?!?/br> 痞三冷冷一笑:“好,你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br> 他一揮手,人群里突然冒出來數十家丁,將整個藥棚都圍了起來,里面的百姓也被推到了外面。 他發出幾聲jian笑聲,一雙色咪咪的眼睛上下打量著江鳶。 “小娘子,剛才隔著帕子我就感覺出你這手嫩得都能掐出水來,來讓爺好好摸摸?!?/br> 江鳶雖然頭上戴著帷帽,遮住了面容和大半的身子,可一雙如蔥般白嫩的素手還是惹來了不少目光。 這雙手一看就是平日里養尊處優,沒吃過辛苦的手,纖長瘦弱,宛若剛剛萌芽,雨后春筍。 江鳶倏然將手收回到帷帽之內,“光天化日之下,你就不怕坐牢嗎?” 痞三之所以可以橫行霸道,家里自然是有靠山的,他笑道:“怕什么?在金都城里爺就是法,爺說了算?!?/br> 江鳶冷笑:“天子腳下,好大的口氣?!?/br> 那痞三絲毫不以為意,伸手就去抓江鳶藏在帷帽里的手,“今兒你給我看誤了診,耽誤了我的病,就得把你賠給我,當作補償! “來讓爺瞧瞧,這活菩薩到底長得什么天仙模樣?!?/br> 江鳶下意識向后閃躲,娟兒挺身擋在了前面,“好大的膽子,這位可是公主!” 那痞三抓住了娟兒的手腕,氣急敗壞把娟兒狠狠一摔。 痞三不以為意:“還公主,你以為我是嚇大的?公主怎么可能會在這給窮人看??!” 他擼起袖子,笑瞇瞇著眼睛,“從了爺,爺以后夜夜讓你當公主!” 娟兒被狠狠甩去了一邊,痞三笑道:“你喊呀,你逃呀,你看看這些人誰敢上來救你,他們都怕我弄死他們,爺在京都城有權有勢,小娘子跟了我不吃虧!” 痞三漸漸逼近,一雙眼睛毫不避諱的流露著欲.望。 猥瑣的手伸出去想要掀開女子面前的白紗,江鳶蹙眉,厭惡的向后退躲避那只咸豬手。 可似乎是踩到了散落在地上的藥材,腳下一滑,身子一傾斜,竟整個人向后跌去。 藥棚距離地面高出數尺,江鳶身后便是藥棚的邊緣,若跌落必傷得不輕。 “公主!”娟兒驚呼一聲,可她被甩得很遠,根本不能及時趕到。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一只寬厚有力的大掌抓住了女子瘦弱白皙的手腕。 江鳶能感受到掌心的粗礪,一股十分有力的力道將她整個身子拉了起來,緩緩站穩。 痞三已經被男子帶來的近衛降伏住,手臂背在身后,頭被狠狠的壓在地上,嘴上發出“哎呦喂,哎呦喂”的慘叫。 “天子腳下,豈容你這般囂張放棄,目無王法?!?/br> 男子居高臨下,低沉的聲音散發著幽幽的怒氣,“把他送去府衙,他們該知道怎么做!” 侍衛得令,帶著登徒子從人群中穿過。 驚魂一刻,待娟兒反應過來時,驚慌失措的跑過來,“公主您沒事吧?” 江鳶道了聲“無事”后,她看向一旁一身暮色衣袍的男子,向他福身,有禮道:“多謝公子出手相救?!?/br> 這聲音和容夜上次聽到的一般無二,在他的腦子里無限重合。 容夜垂眸,目光落在那個帶著帷帽的女子身上,他在京都山外得知太姀公主自掏腰包,在城外設了藥鋪行善看病。 他本是心生好奇,退了戎裝便聞訊前來一觀,不成想公主竟然親歷親為,親自為他辰國百姓看病施藥,到也當得活菩薩這一稱號。 “你不認識我?”容夜聽著太姀公主的語氣,仿佛并未認出他的身份。 江鳶抬眸,一雙好看的杏仁眼對上男子的面容,她想了許久,繼而搖了搖頭,“并未記得與公子相識?!?/br> 容夜嘴角勾起一絲笑,上次相遇她明明躲在馬車里偷看他許久,如今卻不承認。 欲擒故縱是吧? 有意思。 男子身形十分偉岸,他走到問診桌旁的小凳子上坐下。 因為資金有限,藥棚搭設的十分簡單,男子一身錦緞衣袍,墨發玉冠坐在粗布衣衫的百姓中間,顯得十分的突兀。 江鳶是真的不知道他就是容夜,她天生有個毛病就是臉盲,不記人面容。 而且埭國和辰國幾次交戰,除了商山那次她以身誘敵,誘容夜進入埋伏以外,江鳶一直都是在幕后指揮,他們從未碰過面。 而商山那次,也只是遠遠的瞥了容夜一眼,她還從未有機會,認真的看過這位和她斗得死去活來,你死我活,不供戴天的仇人到底長啥樣。 上次識得出是他,那是因為他自稱孤,但此次百姓眾多,容夜該是為了避免麻煩,所以有意不暴露身份。 如此太子不自稱孤,江鳶便就認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