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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海州,天氣多變。 明明一早出門的時候還是藍天白云的晴朗,不多時便有陰云在天空中堆積起來,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 葉連江開著車在蛛網似的小巷里穿行,一邊分辨方向,一邊還要留心避免撞到堆積在路邊的各種雜物:舊自行車、被塑料布蒙起來的舊家具,他甚至還看到一個旮旯里堆著兩口半人多高的水缸。 葉連江覺得自己好些年沒有看到過這樣的大缸了,冷不丁見到,竟然生出了幾分親切的感覺。 小時候在鎮上,他mama每年入冬的時候都會腌幾大缸咸菜,飯店要用,自己家里也會留一部分。他mama手巧,腌的咸菜味道特別好,尤其是酸辣脆瓜,來店里吃飯的客人幾乎每一桌都會要兩碟。 他的mama,有一雙天底下最靈巧的手。 葉連江把車停在巷口,前面路比較窄,他決定不再冒險往里開了。而且這樣的環境,總讓他想起小時候在鎮上的生活。 太分心了。 葉連江給自己點了一支煙,在溫暖微嗆的煙霧里把約他見面的那個人又罵了一遍。在這種地方見面,若有人跟蹤的話,是很容易被甩掉。但同樣麻煩的是,他自己也容易迷路啊。 電話鈴響起,鈴響兩聲之后又掛斷了。葉連江隔著雨幕看到一個瘦高的人影朝他這邊快步走了過來。 他身上穿著一件連帽雨衣,大大的帽子幾乎擋住了半張臉。他走過來辨認了一下葉連江的車牌號,然后自顧自的拉開副駕駛側的車門,彎著腰上了車。 葉連江手忙腳亂的把副駕駛座上的文件包搶過來,不滿的提醒他,“雨衣!” 雨衣還在滴水,車座rou眼可見的洇濕了一大片。 來人滿不在乎地掀起雨衣的帽子,露出一張蒼白瘦削的臉,“你要查的那個人,確實是趙青松?!?/br> 葉連江向后一靠,整個人松弛下來,“真的是他?” 來人輕聲說:“山海酒店的老板其實有三個人:趙青松、魏昭儀、錢虎。錢虎雖然一直留在酒店工作,但他持有的股份不多,沒什么發言權。魏昭儀的工作重心又不在酒店,所以真正管事的始終都是趙青松?!?/br> 葉連江追問,“我交給你的那段錄音,還有維修組的那個實習生呢?” “許寧已經離職?!眮砣苏f:“五月十二日之前一個星期的維修記錄我這里都有復印件,你可以自己看。我可以告訴你的是,許寧并沒有說謊,酒店的制冷設備,包括輔助設備在內,都不存在老化的問題?!?/br> 葉連江之前找到許寧,得到了他的一段證詞。他也曾拿著這個東西說服彌薇站到他這一邊,替他去尋找魏冬陽留下的證據。但實際上關于山海酒店更深入的證據,以他的能力是沒有辦法去查證的。 “維修組一共十二名工人,”來人說:“火災之后,有兩名維修工離職,一個就是你聯系過的實習工許寧,另外一個人是當時維修組的副組長,叫錢江。這個人是走了錢虎的門路來酒店上班的?!?/br> “他人呢?” “這個還沒查到?!眮砣苏f:“錢江離職之后就下落不明了,我懷疑他跟著錢虎和魏昭儀一起跑了?!?/br> “他跟錢虎是不是親戚?” “有這個可能。他的老家也在鴨河鎮?!?/br> “鴨河鎮啊……”葉連江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心里卻覺得生活真是充滿了諷刺的意味兒。這么多人,他們當中或許很多人都以為自己脫胎換骨了,而實際上卻還被困在幾十年前的鴨河鎮。 女企業家魏昭儀、山海酒店的經理、員工……貌似各自散開,實際上卻是拴在“鴨河鎮”這塊石頭上的一把風箏線。 來人顯然是明白他這一聲冷笑的意思的,于是也贊同的點頭,“鴨河鎮這個地方,是所有麻煩匯聚的那個點?!?/br> “趙青松、錢虎、那幾個食品廠的負責人,很可能跟當年的瓦幫有關系?!比~連江輕輕舒了口氣,“接著查吧?!?/br> 來人點點頭。 葉連江又問他,“榮哥,你說火災的事,真是錢虎一手安排的?趙青松到底知不知道?” 榮哥細長的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了幾下,露出思索的表情,“我傾向于他知情,甚至有可能也插了一腳。他是個權力欲非常旺盛的人,沒理由下屬在他眼皮底下搞小動作他不知道。我覺得現在的問題是,魏昭儀知不知情?” 葉連江被這個說法驚了一下,雖然他也對魏昭儀有諸多猜測,但這女人畢竟是魏冬陽的親媽。 “那是親媽啊……”他沒忍住,把這句話喊了出來。 榮哥輕嗤,“你多看看法制頻道,就知道在有些人眼里,親情這東西有多么不值錢了?!?/br> 葉連江,“……” “錢虎是魏昭儀的跟屁蟲,他有可能是魏昭儀故意放在山海酒店,用來轄制趙青松的。如果火災真的是錢虎授意的,你覺得他會不會背著魏昭儀去放火燒她兒子?” 葉連江被這個說法刺激得冒了一后背的冷汗。 “還有趙青松,現在看來他明顯是魏冬放一派的……”榮哥思索了一下,問葉連江,“你說火災的事,有沒有可能魏冬放也摻和了一腳?” 葉連江連忙制止他,“查吧,查證據……別瞎猜了。你看我胳膊上,汗毛全豎起來了!” 榮哥笑了起來,“放心吧,我團隊的人都已經撒出去了。還有……魏昭儀的下落已經有線索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