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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也不能算是衛生所,只是座土墻搭起來的小房子罷了。 七十年代的農村是沒有衛生所的,村里看病大家也都是找赤腳醫生,那醫生也是半吊子技術,小病能勉強看看,且平時赤腳醫生也不是一直待在“衛生所”,白天沒事都是要一起跟著村民去隊上干活。 今天剛好碰巧了,醫生不在屋子里,應該是出去干活了,蕭賀欽把人放在連張被褥都沒有的破木板床上,焦急地就要沖出去找醫生。 門外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蕭賀欽差點跟趕來的鄧和平撞上,他及時收住腳,穩住身形,沒看他一眼,徑直跑去田坎上快速尋找起來。 赤腳醫生做的活不是跟他們一樣的鋤地累活,應該是去田里做細碎的活計。 可事情好像總是這樣,越是心急,想馬上做到的事情就越是做不到。 蕭賀欽已經沿著田坎跑了一大圈,別說赤腳醫生了,就連平時老愛東家竄西家逛的老沈頭都沒見著,要是他在,依他閑逛的程度,說不定就知道那醫生去了哪里。 一路跑一路問,愣是沒人知道醫生跑哪里去忙活了。 蕭賀欽停下來大口喘了兩下氣,突然升高的刺目陽光激地他瞇眼,遠處一道瘦小佝僂的身形若隱若現。 他按捺住狂跳的心,急速奔跑過去,彎腰撿紅薯正要裝進背簍的瘦小男人被他拉著就跑,身后那人來不及出口的問句一下子直接懸在喉嚨口。 “哎哎哎,咋了咋了!” 被蕭賀欽拽住的男人力氣不大,卻怎么都掙脫不開力大無窮的他,泥巴路上坑坑洼洼,稍稍不注意,腳下一個趔趄,眼看著就要摔倒在地。 身前的男人猛然一個停腳,赤腳醫生的頭直直撞到他堅硬的脊背,疼得他齜牙咧嘴,沒等他緩幾口氣要說什么,又被蕭賀欽拉著狂奔。 再次停下來已經是不知道幾分鐘了,他原來挖紅薯的地方離衛生所有點距離,溫黎早就在木板床上躺著昏迷,完全不醒人事了。 “你…你這臭小子……”張清國站在門口叉腰大喘氣,“是要死人了嗎,哎喲我的老腿!” “張叔,你趕緊來看看她!”蕭賀欽連氣都沒空喘,拽著男人就往溫黎床邊走去。 屋子很小,除了一張小床,就只有床邊的一張木頭小桌,桌上裂紋很多,稍微輕一點的東西放上去都會被硌得搖搖欲墜。 屋里也沒有窗戶,大開著的門照進來不甚清晰的光,隨便一個人走過就能擋住,昏暗得緊。 本來站在床前干著急的鄧和平見張清國來了,趕忙讓開道跟蕭賀欽站在一塊兒,看著醫生開始查看溫黎的身體情況。 張清國脾氣好,沒跟他計較剛才拉著狂奔的事兒,知道是村里又有人生病了,看蕭賀欽緊張的樣子還以為是他姐生病了。 只是沒想到,這躺在床上的女娃娃又是誰,他咋好像沒啥記憶? 沒空多想,張國清先是把溫黎緊閉的眼皮給翻開瞧了一眼,極其渙散,儼然是沒了知覺,呈昏厥狀態。 再摸額頭,濕汗淋漓,又是冰冰涼的觸感,加上她發白干澀的嘴唇,張清國心里隱隱有了想法。 憑他不太精湛的醫術來看,估摸著應該是中暑了! “賀欽啊,趕緊給我打點水來?!睆埱鍑姕乩杳嫔絹碓綉K白,當下也知道她這是嚴重了。 蕭賀欽沒說話,饒過傻站著的鄧和平就走出了房門,不遠處有一口井,平時都是附近家里沒井的村民來打水,現在倒是接水也方便。 他環顧四周,在房子外邊的青磚上找到一個搪瓷杯,好像是張清國平時愛拿在手里喝水的那個杯子,當下也沒多想,拿了就到井邊接水,滿滿當當的一杯被他牢牢捧著快步走去里面。 “哎喲,接那么多做什么!又不是拿來喝!”張清國坐在床沿邊,見他倒水進來忙接過,說著又特意灑了小半杯到地上,瞬間淌濕一大片土地。 “快!賀欽,過來幫我扶著女同志?!?/br> 蕭賀欽皺著眉頭上前幾步,把手從溫黎腦后穿過,輕輕松松就把人半飽在懷里,柔軟的女子軀體觸手是無盡的細膩,可他顯然沒空去感受。 一張臉板得老高,眉頭皺得可以夾死飛過來的蚊子,眼神冷厲像是要打人,兇惡毫不遮掩顯露在外,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誰欠了他的錢…… 身側緊閉雙眼的女人渾身都是冰涼,簡直不像是夏天該有的溫度,唇色白得嚇人,氣息也微弱,像只瀕臨死亡的可憐小貓兒。 張國清用了農村的土方子給她治病。 先拿水把手打濕,然后食指中指并攏,在溫黎肩上狠狠揪,直到揪紅揪紫,顏色越濃,就代表越嚴重,也相當于把病氣給揪了出來。 只是過程很痛,尤其是干慣了農活的張國清,手里力道大得很,把直接昏迷的溫黎揪得痛醒過來。 她難受地閉眼嚶嚀一聲,眉頭緊皺,眼瞼下的長睫不安顫動,被蕭賀欽抱著的身子開始不住發抖,想逃離這樣的痛苦,卻被男人的大掌牢牢禁錮無法動彈。 溫黎的腦袋靠在蕭賀欽的胸膛,底下是他堅硬的身軀,熾熱guntang,待久了可以將她身體里滲出的無盡寒意褪去,是一種很安心的溫度。 她不自覺瑟縮了幾下,兩側冰涼的手緊緊拽住他的手臂,想汲取來更多溫暖。 只是肩膀后頸處傳來的痛感也讓她難以忽視,溫黎腦袋開始痛苦亂蹭,企圖把身上的疼痛感消滅掉,自然是無濟于事,只能生生承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