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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伙子剛才可是親眼看到她把一個身板結實的中年男人硬生生扔出診室的,這會兒一對上她銳利的目光,哪里還敢囂張,陪著笑老老實實地去排隊了,前排的患者一個個看得心里痛快得很,時醫生不愧是厲害的中醫,手上的力度真不是蓋的,就憑她這手上的功夫,那些個什么頸椎腰椎的毛病,要被她捏幾捏那骨頭還不就立馬服帖了。 —— “逸成,你開開門,我給你把藥帶來了?!泵缧娜辉谕饷婧傲税胩於紱]動靜。 阮逸成把房間的門在里面鎖上了,不管誰敲門,他就是不開。 保安們去拿了備用鑰匙過來,阮逸成緊靠著墻坐在地上,雙腿曲起,腳前擺著畫板,他拿著畫筆在上面瘋狂地涂畫,那畫板上幾乎都沒有干凈的地方,他就是不停地涂,也沒涂出個什么形狀。 看得出來他此刻很暴躁,不過他在努力地克制自己。 苗心然把藥準備好,用藥蓋子裝著,又拿了瓶水,蹲到他面前去給他喂藥。 阮逸成搖頭,呼吸急促。 “那你撐得住嗎?要不要我去叫時醫生過來?” 阮逸成頓了一會兒,依然搖頭。 “那好吧,如果你實在難受就吃藥,我在這里陪著你?!?/br> 阮逸成沒有回應她,拿著畫筆的手都有些抽搐。 他一直吃藥控制,有一段時間都沒有難受過了,午餐的時候他想學著多和陌生人接觸,不經意聽到有人談到職場上的人際關系,這一下午那些話題就一直在他腦海里纏繞,怎么趕都趕不走。 阮鴻興和莫湘希望他今年能回家過年,阮逸成也在努力地控制,如果不吃藥也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基本上能暫時出院和家人團聚。 苗心然守了好一會兒都沒見他好轉,正要拿手機給時櫻打電話,阮逸成突然口齒不清的出聲,“我可以……” 說完他一下子靠到墻上,腦子里終于平靜下來,全身也放松了,苗心然不敢置信的看著他,“你沒事了?” 阮逸成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將手里的畫筆扔到畫板上,讓苗心然幫忙拿了嶄新的畫紙畫筆顏料,重新開始畫畫,這次他明顯正常多了,苗心然看著他,心里欣喜不已,他這一天沒吃藥竟然都撐過來了,太好了! 時櫻下班后才過來,苗心然高興地跟她匯報:“今天一天逸成都沒有吃藥,控制得很好,哦,下午還畫了一幅畫,喏,畫的星空?!?/br> 時櫻接過來看,藹藍的天空,點點繁星像碎鉆一樣鋪滿天空,右上角是一輪金黃的圓月,最底下是海灘,邊上的沙灘上坐著一個小男孩,面向大海,雙臂抱著自己曲起的雙腿,短發被夜風吹得凌亂。 時櫻看了一會兒,拍了照片發給葉景洲,問他,阮逸成畫的這幅畫是個什么意思。 葉景洲曾說過,像阮逸成這種癥狀的,畫出來的畫也能表明他的一些心境,時櫻能聽懂人身體器官的語言,但她看不懂畫里的語言。 葉景洲幾分鐘后給她回了條微信:“他要下次再畫成一個張開雙腿放松地坐在沙灘上的男孩,他基本上就能恢復出院了,現在可以多帶他見些陌生人了,交交朋友,多訓練訓練,應該用不了多長時間,這將成為你手里第二個痊愈的心理患者?!?/br> 時櫻一聽高興得很,第二個痊愈的,那證明現在阮逸成就真的在恢復中了呀。 時櫻進去阮逸成的房間,阮逸成現在已經能和她進行簡單的交流,今天更比之前要好得多,他還主動向她傾訴他曾經的種種遭遇。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阮逸成就和同學變得些格格不入,有個同學家里因為買了一套房子,是按揭,首付付了三成,可那同學一家都高興得不得了,大宴親朋好友,好多同學都被邀請了,阮逸成也在其中,他就覺得很稀奇,他以前在網上也看到有人買不起房子,可他一直以為那都是編出來的,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連一套房子都買不起,他家里的房子多得數都數不過來。 好像就是因為這番話,他開始被同學們孤立了。 后來去北城工作,一開始和同事們相處也都還好,只是沒過一段時間,他再次被孤立,他那時候真的想不通為什么,最近通過和時櫻的交流,再加上時櫻給他推薦看的一些日常上班族的論壇,他好像明白了為什么他沒法真正地融入到那些同事的世界,他從來不坐公交車,不用在路邊攤擠著去買早餐,不租房子,也不因為一點加班費就拼命加班等等。 從小到大他的生活軌跡就是不需要這些的,也從來都沒有經歷過。 時櫻聽完這些,她也……呃,有些無話可說。 說良心的,她身邊要有這么一個一點都不接地氣的同事,她估計也跟這人合不來。 只能說,阮鴻興和莫湘從小到大把他保護得太好了。 不過時櫻還是稱贊道:“你現在明白這些也不晚,以后多和人接觸,你會發現,這個世界還有好多事物你都不曾見識過,好多好多的人都活得非常辛苦,就比如我,我們不像你,從出生就應有盡有,我們想要的一切都要靠自己去努力去創造,你要真正地見過我們這些普通人的生活,你就會明白,你這樣的人生起步,足以讓好多人都心生羨慕?!?/br> 時櫻看到外面天都黑了,站起身來,笑著說:“讓自己真正地成長起來吧,孩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