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頁
沒有人去與宗懿說話,也沒有人關心納蘭松月到底怎么了。除開是可汗的兒子、兒媳這個身份,因為這個身份必須出現在晚宴上外,完顏宗懿和納蘭松月就像一團空氣,自帶隱身技能,不值得任何人注意。 完顏宗烈是唯一一個例外。 作為女真王朝暫時無名卻早有其實的繼承者,完顏宗烈必須展示出他與眾不同的寬廣胸懷和博大氣度。而接下來要做的這件事,也只有完顏宗烈這樣身份的人才有資格去做。 于是,在晚宴進行到了后半程的時候,宗烈走到了宗懿的身邊。 他笑瞇瞇地朝宗懿舉杯,與自己的九弟碰杯,說完了所有人都會說的祝酒詞后,宗烈把宗懿往自己的身前暗暗拉了拉: “剛才為兄看見父汗去了后殿,你送的寶劍擱在那官皮箱上,父汗沒有叫人,自己把它拿下來,擺去了畫案的正中央。他就這樣一個人站在黑漆漆的耳房里,盯著你送的寶劍看了好久……” 整個晚上宗懿的表現一直都很自然,舉手投足間依舊慵懶、自如,除了鬢邊悄然飛上來的霜白,宗懿依舊是那個風流倜儻的九王爺。 宗懿帶著納蘭松月堅持到了晚宴結束,才選了一個最合適的時間離開。 納蘭松月的精神雖然看起來很好,但并不持久,她似乎比普通人更加容易疲累。提前在家里睡了一天的納蘭松月去皇宮吃了一頓晚宴后,就已經累癱了。 回九王府的路上,納蘭松月在馬車里就睡著了,宗懿怕她不舒服,勸她再忍一忍,馬上就到家了。納蘭松月口里甜甜地應著,眼皮卻已經不能抑制地緊緊閉上…… 一句話還沒說完,納蘭松月就靠在車窗檁上一動不動了。 宗懿騎著馬,隔著半開的車窗簾輕聲喚她,“月兒?月兒?” 毫無回應。 宗懿抬手推了推納蘭松月的肩,依然沒有回應。 宗懿深吸一口氣,忐忑不安地伸出一根手指伸到了納蘭松月的鼻子底下…… 他輕輕吐出一口氣,替納蘭松月捻了捻她身上的薄毯。重新放好車窗簾后,宗懿自馬背上重新直起身。 宗懿低頭,掩蓋下眼底閃爍的微光,兩腿緊緊一夾馬腹,“篤!” 十一美打出一個響鼻,朝那幽深的巷道盡頭飛奔而去…… 回到九王府,宗懿便安排下人們趕緊來把九王妃給送回上房休息。 家丁們都很利索,抬著一個早已準備好的軟轎把納蘭松月給抬回了王府。 軟轎是宗懿親自設計的,為適應納蘭松月的個人特點,專門為她量身打造。轎體是一把躺椅,藤編的,柔軟又不失強韌,納蘭松月最喜歡在這把躺椅上打瞌睡。 宗懿親自尋來兩根長短粗細皆一致的長竹竿,綁在躺椅的兩側,人一坐上去——韌度適中,彈性剛好。 因為納蘭松月容易疲累,說不準什么時候突然就困了,所以宗懿替她做了這把軟轎,派專門的人保管著,一旦有需要了,可以立馬抬出來給納蘭松月使用。 待家丁們抬著納蘭松月消失在大門的背后,宗懿翻身下馬,把手中的韁繩遞給了身后的隨從。守在門口管家迎了上來,恭恭敬敬地對宗懿行了一個禮道: “九王爺,周家巷子有消息,陳姑娘讓老奴帶話給王爺,說她寫了新的詞,想邀請王爺過去聽一聽?!?/br> …… 延時大半年,陳潘終究還是沒有進九王府。 和從前的每一次一樣,這次依然是陳潘主動提出來的,她把宗懿給她的彩禮都退了出來。 “九王爺,您現在需要的是多休息,而不是納側妃,是潘兒不好,給您添麻煩了……” 就在宗懿好不容易終于丟掉了拐杖的這一天清晨,陳潘提一只不大的包袱,若風似柳的站在宗懿的面前,她身旁的小幾上擺著一只木匣,里面整整齊齊碼放著三四十只金錠。 “這是王爺曾經給過潘兒的聘禮,今日如數奉還?!标惻说兔即鼓?,言辭之間盡是謙恭。當世間所有紛擾散盡,宗懿的身體日漸好轉,也到了陳潘該走的時候了。 陳潘突然找宗懿退親,宗懿并不驚訝,從前自己風頭正勁,陳潘身陷泥淖,自會有攀附之心,現如今自己失勢了,還落得個惡名累累,可不得盡快撇開干系? 所以宗懿毫不在意地就對陳潘點點頭:“好的,沒問題,婚約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這些金銀你便收下,也不枉你白白吃這么多年的苦?;仡^我讓管家把順興宅的房契給你,算作本王對陳姑娘這些年付出的一點心意?!?/br> 陳潘一愣,知道宗懿誤會自己了,趕忙擺手道:“九王爺莫要如此!” 她疾走兩步來到宗懿的近前,揪緊了手中羅帕給自己勇氣,陳潘深深看進宗懿的眼,說道:“這次婚約不算,潘兒想等王爺親自上門的那一天……” …… 被陳潘邀請,宗懿皺起眉頭思考了一下,想到現在也近年關了,自己應該給陳潘送點銀錢好過年。 于是宗懿對管家說:“今天就算了吧,讓陳姑娘好好休息,別天天琢磨著寫這樣,寫那樣。馬上過年了,你準備五百兩銀,給陳姑娘送去,好讓她準備點年貨,過個好年?!?/br> 管家當下就應了,宗懿點點頭,正要對管家說“快去辦吧”,卻見一名小校騎著馬自黑暗的道路盡頭飛奔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