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硯時把車停在樓下。

    一晃這么多年過去，小區內也進行了翻新，原本樓下窄得只能容納一輛車開過的路被拓寬了，旁邊還弄了停車位，看起來寬敞了不少。

    跟著傅硯時上樓，姜涵仿佛又回到了小的時候，也是像現在這樣，傅硯時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

    唯一有區別的是他們現在都長大了，他也不會再牽著她手了。

    這樣想著，傅硯時突然不走了。

    姜涵沒想到他居然會在樓梯上停住，一不留神撞到了他的后背。

    還沒反應過來，下一刻，她感覺到手被他牽住。

    粗糙的掌心裹住她的手，拇指指腹還在她的手心里捏了下。

    傅硯時回頭說：“是不是應該這樣？”

    “……”姜涵眨眨眼睛，“嗯？”

    “以前每次上樓，你都要我牽你，不牽你就不肯走，還站在原地哭?！?/br>
    “……”姜涵瞅他，“這都多久前的事情了，你能不能別提了？”

    傅硯時揚眉：“不提你不就忘記了？”

    姜涵被他牽著，有點不自在：“忘了就忘了唄，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br>
    “那怎么行?！备党帟r笑了下，牽著她往上走，“萬一你還哭——都這么大個人了，再哭就不好看了?！?/br>
    “……”

    姜涵以為他還要牽她進門，幸好走到門口以后，傅硯時就松了手。

    屋子里飄出來一股香味兒，姜涵一進去就看到爺爺奶奶正并肩站在廚房里忙活。

    兩位老人今年也都八十了，姜涵見狀，連忙跑過去問：“爺爺奶奶，要我幫忙嗎？”

    馮奶奶一聽到她聲音，頓時眉開眼笑：“是涵涵呀，快來給奶奶看看，這么多年沒見，變漂亮了，奶奶都認不出了?！?/br>
    姜涵抱了抱她，由衷道：“奶奶，我好想你?！?/br>
    說完看到站在一旁的馮爺爺，又補充了句，“還有爺爺?！?/br>
    傅硯時見兩位老人被她哄得心花怒放，讓他們去客廳里坐著，自己挽起袖子進了廚房。

    姜涵陪他們說了一會兒話，眼神就忍不住往廚房飄。

    見狀，馮奶奶拍拍她手說：“阿硯在國外待了幾年，可會做菜了。剩下的菜讓他做，你就等著飽飽口福吧?！?/br>
    姜涵意外：“哥哥做的飯菜真的有那么好吃？”

    “可不是?！瘪T奶奶驕傲地說，“以后等你嫁給阿硯了，可就有?？??！?/br>
    “……”

    聽到這話，姜涵心里一咯噔，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仿佛受到了驚嚇：“奶、奶奶……您在說什么呀？”

    什么叫“等她以后嫁給阿硯”？

    馮奶奶也是愣了下。

    她盡管年紀大了，看東西也模糊了，但在看人方面眼睛還是雪亮的。

    注意到姜涵的表情，馮奶奶有些意外，喃喃地說：“難道不是嗎？昨天阿硯說要帶你回家吃飯，我還以為……”

    沒等她把話說完，姜涵打斷她：“不是的奶奶，您誤會了！我和硯時哥哥什么都沒有，不是您想的那樣?！?/br>
    “……”

    她一連好幾個否認，馮奶奶有點兒反應不過來，側頭去求助老伴兒。

    馮爺爺見狀，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阿硯才剛回來沒多久，你著什么急？孩子們的事情就讓他們自己去處理，他們都不小了，這種事情不需要我們瞎cao心?！?/br>
    馮奶奶想了想，覺得老伴兒說得很有道理：“也是，可我這不是想早一點抱上曾孫么。我這老身子骨也不知道還能活幾年，我真怕我見不到我的小曾孫了?！?/br>
    馮爺爺：“呸呸呸，老言無忌，老言無忌?！?/br>
    “……”

    姜涵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沒關系?！瘪T奶奶想通了，對姜涵說，“那你們倆就先處著，奶奶身子骨挺好，能等?！?/br>
    “……”

    姜涵很尷尬：“奶奶，真不是您想的那樣，我和硯時哥哥……”

    話沒說完，廚房的門開了。

    看到傅硯時從里面走出來，姜涵的話驀地頓住。

    對上她的視線，傅硯時走過來：“你們在聊什么？”

    姜涵猛地收回目光，使勁搖頭：“沒、沒什么?！?/br>
    傅硯時：？

    她表現得太過欲蓋彌彰了，傅硯時原本只是隨口問，見她的反應，倒是起了疑心。他坐下來，身前還系著圍裙，看起來和他平時的形象不太搭。

    “沒什么你臉紅什么？”傅硯時看著姜涵，“還是說你們在聊的是不能讓我知道的？”

    馮奶奶：“哪有……”

    她剛開了個口，一邊的姜涵連忙說：“對對對，就是不能讓你知道！”

    “……”

    馮奶奶不說話了。

    傅硯時看看她，又看看欲言又止的馮奶奶，最后整個人往后一倒，靠在沙發上，長腿伸直，輕飄飄地說：“這樣啊?！?/br>
    姜涵瞅他一眼：“對，就是這樣?！?/br>
    “行吧?！备党帟r也不追問，垂下眼眸，“沒關系，一會兒等你回去了，我再問外婆?！?/br>
    “……”姜涵一下子站了起來，“不行！”

    傅硯時抬眸。

    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大，姜涵又悻悻地坐下來：“我的意思是，這是我跟爺爺奶奶之間的悄悄話，要是告訴你了，那不就不是悄悄話了么?！?/br>
    傅硯時點頭：“你和你爺爺奶奶有悄悄話，我跟我外公外婆也有?！?/br>
    “……”

    姜涵說不過他，轉身抱住馮奶奶告狀：“奶奶，你看他欺負我?！?/br>
    姜涵以前就是這樣，說不過傅硯時就找馮奶奶當靠山。馮奶奶笑瞇瞇地拍拍她手：“你別怕，奶奶給你做主?！?/br>
    姜涵點頭，笑著說：“奶奶真好?！?/br>
    馮奶奶看向傅硯時，開始教育他：“你也真是的，從小就喜歡欺負涵涵，現在還欺負，這樣涵涵怎么可能答應給你當媳婦兒?！?/br>
    “……”

    姜涵：？？？

    聞言，傅硯時的臉色并沒有多大的變化。

    他維持著原先的姿勢，泰然自若地坐著。就像以前馮奶奶教育他時一樣，他不爭辯也不說話，只安安靜靜地聽，聽完用很低的聲音回答：“嗯?！?/br>
    姜涵以前總覺得他回答的這個“嗯”是沒有聽進去在敷衍了事。

    可是現在，她卻希望他真的在敷衍。

    -

    午飯過后，馮爺爺和馮奶奶精神不太好，要去午休了，把客廳留給了傅硯時和姜涵。

    姜涵有點不自在，手指碰在包包的背帶上：“哥哥，如果沒什么事，要不我就先回去了吧？”

    “回去？”傅硯時明知故問，“隔壁那戶早就不是你家了，你回哪兒去？”

    “……”姜涵說，“我當然是回我自己家了?！?/br>
    傅硯時手里拿著遙控器，漫無目的地調著頻道：“你現在回去都兩點了，然后三點再過來吃飯，你是打算讓我一下午都在路上來回折騰？”

    姜涵一愣，然后說：“我沒讓你再來接我啊……不對，我晚上還要在這里吃飯嗎？”

    “不然呢？”傅硯時關掉電視，視線移向她，“你以前不都是吃一天？”

    “……”

    以前和現在哪能比。

    姜涵在心里默默嘀咕，想了想說：“還是算了吧，我還得回家復習呢?！?/br>
    “涵涵?！?/br>
    傅硯時突然喊她。

    姜涵抬眼：“嗯？”

    傅硯時眼角微揚：“你是不是在躲我？”

    姜涵避開他的目光：“哪……哪有?！?/br>
    “那你為什么急著回去？”

    “我都說了?！苯桓铱此?，手指捏緊包帶，“是因為我馬上就要期中考試了，我要回去復習?！?/br>
    傅硯時盯著她，幾秒后，忽地笑了：“你是在介意外婆說的話？”

    “……”

    “其實你不用介意，外婆年紀大了，在她們那個年代，像我這么大早就成家了，而你又是我唯一帶回家的女孩，她才會往那方面想?！备党帟r像是在解釋，“所以你要是介意，大可不必把她的話放在心上?！?/br>
    姜涵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她想說她不是介意，只是覺得有一點點尷尬。

    其實如果對象是別人，她覺得奶奶開個玩笑也就開了，無傷大雅的話她也不會在心上記掛那么久。她之所以現在覺得尷尬，是因為對象是傅硯時。

    “我沒有……”姜涵抓著自己兩縷頭發，繞在手指上，小聲說，“我真沒有?！?/br>
    傅硯時看她：“是沒有介意，還是沒有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