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節
許菱雙看了一眼黎醫生,道:“容老不是告訴你,多做多錯,不做不錯嗎?” 黎醫生笑了起來:“你聽見啦?” “恩?!?/br> “嗨,容老也是怕我惹麻煩上身。但我想過了,我們做醫生的,應該全心全意治好患者,不能因為自己怕麻煩就什么都不做,由著患者這樣沉睡下去?!崩栳t生小聲說:“這話別告訴容老啊,免得他老人家不高興?!?/br> “你放心,我什么都不會說的?!?/br> “那就一起看書吧,你是國內醫學院畢業的,看英文原著應該沒問題吧?”黎醫生說。 “沒問題?!?/br> “那你來看英文的,我看德文的??吹绞裁淳鸵⒖谈嬖V我,其實我心里有一點想法,但因為這方面我也沒有經驗,所以不太敢輕易嘗試?!?/br> 許菱雙說:“我也是學中醫出身的,我覺得用針灸刺激或許是一個辦法。但我的想法跟你一致,冒然嘗試肯定不行。畢竟,在他們眼里,手術已經失敗了,要是再弄什么針灸把人給……了,我們就完了?!痹S菱雙說到這里,忽然笑了一下。 黎醫生有點兒納悶:“你笑什么?” “也沒什么,就是覺得人生很有趣?!痹S菱雙道。 “怎么說?” “我之前跟李教授一起做的那個手術已經創造了國內的記錄了,這個你知道吧?” 黎醫生點點頭:“換心手術,我想所有人都知道的。目前不是已經超過前一例的存活時間了嗎?” “對啊,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被困在這里,我現在肯定已經在那家醫院,接受很多很多人的慶祝和歡呼了?!痹S菱雙笑著說:“所以,你說人生是不是很有趣?!?/br> “還真是?!崩栳t生也跟著笑了一下,就開始低頭看書了。 許菱雙跟黎醫生安靜地坐在桌前看書,容老進來了一趟,見他們正在看書,問了幾句又出去了。 這一天,一直到了晚上,患者還是毫無動靜。 兩個盯著許菱雙的女同志已經換班了,許菱雙在醫院的大浴室洗了澡,把自己的衣服洗好晾在指定的地方,就回到值班室去睡覺了。 當天夜里凌晨三點,許菱雙被人喚醒,披上衣服就朝著患者的病房跑過去了。 “怎么了?”容老也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 年輕的值班醫生說:“剛才患者的心率忽然下降,我們做了應急處置,現在沒事了?!?/br> 容老的面色非常難看,他看向許菱雙,低聲道:“手術可能真的失敗了?!?/br> “手術沒有失敗?!崩栳t生忽然從后面說:“當時我們都在,手術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出了手術室后也一切正常,就算到了這一刻,患者的各項體征也都是正常的?!?/br> “那你說,為什么患者到現在還沒有醒來?按照常理,兩三天他就應該醒了,再過幾天就會有意識,之后漸漸清醒。到現在已經快要十一天了,患者沒有任何清醒的痕跡,相反,他的心率剛剛還出問題了!你說手術沒有失敗,那你說,他到底為什么醒不來?”容老壓低聲音嚴厲地說道。 黎醫生說:“可能……是他自己不想醒來?!?/br> “你說什么?”容老好像聽到了什么很可笑的事情,“你在開什么玩笑?” “我沒開玩笑,國外也有這樣的例子。有時候,經過腦部手術的患者因為對現實生活的拒絕,或者是太過疲憊,所以他們不愿意醒來,就一直陷入沉睡之中。我在書上看到差不多的例子了,我覺得跟我們眼下的情況很相似?!?/br> “你說真的?你真的認為是患者自己不愿意醒來?”容老一把將黎醫生推到墻邊去了,避開其他人,他咬牙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你知道那個患者是誰嗎?任何人都有可能不愿意醒來,但他怎么可能?” “為什么不可能?每個人的內心世界都是復雜的,我們怎么知道他的內心深處是怎么想的?他就算真的不想醒來,難道會告訴別人嗎?” “好,就當你說的全是真的,那要怎么做才能讓他醒來?”容老說:“雖然許菱雙是主要負責人,但如果再出一次心率下降的事情,我們兩個也沒有好果子吃!” “我可以試試針灸,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崩栳t生道。 容老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你讓我考慮一下?!?/br> 許菱雙站在病房外,發現周圍工作人員看她的眼神更加不對勁了。 他們所有人,都把她當成了一個兇手,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事情。 許菱雙面無表情地回到值班室繼續睡覺,原本一直守在門外的女同志忽然走了進去,在屋內的一張椅子上坐下了。 “我睡覺的時候也要盯著?”許菱雙問道。 “是的,防止你在我們看不見的情況下畏罪自殺?!?/br> 許菱雙點點頭:“隨便你?!?/br> 說完,她就繼續躺下睡覺了。 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穩,第二天早上,軍區醫院的同事打電話給她問情況,但卻被告知她不可以接電話了。 許菱雙也沒說什么,除了繼續維持日常的工作之外,她跟黎醫生一樣,仍然在繼續啃著那幾本原文書。 看過之后,他們兩個人都贊同黎醫生之前的猜測——手術是非常成功的,患者始終沒有醒來是因為他不愿意醒來。 當天晚上,別的腦科中醫也被找了過來,一起商量針灸刺激xue位的事情。 容老說:“這事兒我是不贊同的,如果你們要做,那就你們負全責?!?/br> 黎醫生說:“好,這個方法是我提出的,自然是我負全責,跟容老無關?!?/br> 大家繼續商量,最后,除了容老,所有人都贊同了這個方案。 但能不能實施,還要等方案報上去,得到上級的許可才行。 這一夜,患者無事,許菱雙依舊是在監視下入睡的。 第二天早上醒來,許菱雙原本以為自己會看到那個盯著她睡覺的人,但還沒睜開眼,她就感覺到室內只有她一個人。 她穿好衣服走出去洗漱,看見監視的人還是回到了門外。 “小許,一起去吃早飯?”黎醫生招呼她。 “好?!痹S菱雙點點頭,正要跟黎醫生一起朝食堂走,她就突然在走廊盡頭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陡然激動起來,邁開大步朝著那個人影跑了過去。 兩個盯著她的女同志嚇了一跳,趕緊跟著她跑了過去。 “菱雙,對不起,我來晚了?!鼻剡h接住跳上來的許菱雙,抱著她在原地轉了幾個圈。 許菱雙聞著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好聞氣味,整個人高興極了。 她一直掛在他的身上,根本不愿意松手。 兩個女同志意識到她不是想逃跑后,也停了下來站在一邊,看她跟丈夫小別重逢。 走廊上的人全都看著這邊,其中一個女同志喝道:“還沒抱夠嗎?大庭廣眾,注意一下影響?!?/br> 許菱雙沒有松手,只是微微偏過頭冷冷道:“這位同志,目前為止,我還是一個醫生,并不是已經定罪的囚犯。我想跟自己的丈夫擁抱多久,就擁抱多久,這個不歸你管!” 女同志面色一沉:“你也只能嘴硬了,過幾天,你可能就會被關起來了?!?/br> “只有一個情況下我會被關起來,那就是我的患者永遠醒不來了。這位同志,我沒想到你這么惡毒,原來你內心深處是希望患者永遠醒不來的。天啊,真的太可怕了!”許菱雙用很大的聲音說道。 “我沒有!你別胡說!”女同志著急了,慌亂地辯解道。 但沒過一個小時,就有人將她撤換了出去,換了另外一個人過來繼續盯著許菱雙。 這個時候,許菱雙還在食堂跟秦遠說話。 差不多半個月沒見面,許菱雙跟秦遠有說不完的話。 “秦遠,要是我永遠不能回家了……” 秦遠打斷了她的話,他笑著說:“這種事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br> “你怎么這么肯定?” “我已經問清楚了,你并沒有做錯事,手術很成功,不是醫療事故你怎么會有事?” “但你看看現狀,你覺得他們會認為我沒有責任嗎?” 秦遠說:“我已經找過人了,如果需要的話,他會出手幫忙?!?/br> “是誰?”許菱雙看了看兩個盯梢的人,又改口道:“其實我們現在已經想到一個辦法了,但我看得出來,就算是黎醫生,也是帶著幾分膽怯和猶豫的。大家都很害怕變得跟我一樣?!?/br> “你放心,你絕對不會出事的?!鼻剡h用力許菱雙的手,“我跟你保證?!?/br> “恩?!痹S菱雙笑了一下,道:“如果一直被困在這里,我自己倒是沒什么,就是擔心陶陶跟你?!?/br> “這也沒什么,要是你真的不能回家,那我就轉業,然后帶著陶陶過來陪你。不管你在哪里,我們全家人就在哪里。反正我們有錢,就算我們倆都不工作,也能好好生活幾百年。唯一可惜的是,很多病人會失去一個你這么好的醫生?!?/br> 這話說的許菱雙渾身一松,她重新抱住秦遠,低聲道:“那我們就這么說好了?!?/br> “恩,說好了?!鼻剡h揉了揉她的腦袋,之后陪她一起回到樓上。 容老看見秦遠的時候,很是驚訝了一下,他對黎醫生說:“小許的愛人怎么能過來?” “不知道,早上就過來了?!崩栳t生對此是不感興趣的,他只關注上面什么時候批準他們進行針灸。 患者的情況還是那樣維持原狀,沒有任何蘇醒的痕跡。 三天后,批準下來了,同意他們進行針灸。 黎醫生很高興,他說:“我相信這次應該可以喚醒他了?!?/br> 容老卻說:“我勸你不要高興的太早,針灸產生的效果是好的還是壞的,目前誰都不知道。依我看,上頭也有點兒破罐子破摔了。但你要知道,一旦結果不如意,你會得到什么樣的下場?!?/br> 黎醫生點頭道:“我明白的,后果我也考慮清楚了?!?/br> “行,那你們就去做吧,不用跟我說了?!比堇限D身走了。 黎醫生有一套祖傳金針,用了很多年,也救過很多人的命,現在,他要用這套金針去救一個新的患者。 在相關人員的陪同下,黎醫生、許菱雙和其他一些中醫界的人重新走進了病房。 在進行針灸之前,黎醫生忽然有些猶豫了。 許菱雙說:“黎醫生,我也是中醫,讓我來吧?!?/br> “你?但是……” “我的針灸很扎實,你也知道的。而且,如果由我進行,那么責任人由始至終只有我一個?!痹S菱雙鎮定地說道。 黎醫生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了:“好,你來?!?/br> 許菱雙拿出自己的那套銀針,屏氣凝神,將治療異能凝聚到手指跟針尖上,然后輕輕下了針。 所有人全都緊張地冒汗,連大氣都不敢出。 只有許菱雙全程平靜地像是一個局外人,因為她忽然有了一種預感,在這次針灸過后,轉機就該出現了。 不知道是治療異能的關系,還是針灸真的刺激到了患者,總之,在做完針灸之后只過了半小時,患者醒了。 所有人全都歡呼起來,黎醫生高興得像個孩子一樣上躥下跳,他一直在說:“小許!真的太好了!真的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