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夜色漆黑燭火橘紅,還是能看出夏麗云面色憔悴,精神不振。 她勉強從床上坐起身,說道:“相公又為什么會出現在大少夫人房里?” 王孝健一愣,不過一甩袖子,反而挺直了腰背。 橫豎剛才他自言自語的話都被夏麗云聽了去,如果她敢以此要挾逼迫,他干脆就殺了她,反正外頭都傳言她是死在了金美樓。 心里打定了主意,王孝健就驕橫說道:“你不是都知道了嗎?我與嫂嫂是相好,來她屋里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br> 連解釋撒謊都不愿意了。 王孝健是多不把她放在眼里,才這么囂張啊。 夏麗云心里涌起更多悲哀來,但還是接受王孝健這樣的態度。 她說道:“既然相公與大少夫人是相好,那我會出現在大少夫人屋里也就不足為奇了,相公難道看不出我是被大少夫人騙來又囚禁起來了嗎?這都是因為相公你太好了,讓我們這些女子爭風吃醋,互相傷害,都怨相公太好了——” 夏麗云嬌嬌滴滴無奈柔弱地笑,并抬起手臂讓衣袖滑落,露出傷痕累累的手臂。 “相公你看,妾身身上這些傷都是妾身心悅相公的證據,每當我說愛相公,此志不渝,大少夫人便狠狠打我——” 王孝健緩和了神色:“所以你真的沒有去過金美樓?” 夏麗云自嘲笑笑:“相公說笑了,我一良家女子如何能進金美樓?放眼齊都,有哪個良家女子能隨意出入金美樓的?也不知道相公這話是從何說起的?難道是大少夫人——” 夏麗云說著又搖頭嘆息一聲:“大少夫人也真是的,竟然編排這樣的謊言,也不怕毀了相公的名譽?妾侍流落金美樓,損的是妾身的名譽嗎?是相公你的名譽??!” 夏麗云嗚嗚哭著,又擦了淚說道:“其實大少夫人囚禁的栽贓的原本也不是妾身,而是昌平表妹,只不過抓錯了人——幸好也不是表妹,幸好是妾身,如果大少夫人對表妹動用私刑,還編排金美樓這樣的流言蜚語,我舅父豈會善罷甘休?只怕要讓整個王家為表妹陪葬吧。大少夫人既然心悅相公,做事怎么可以都不為相公你考慮呢?” 夏麗云說的原本就是王孝健心頭芥蒂,這個李月舒的確失去分寸了。 王孝健重新坐到床沿上去,扭頭看夏麗云,問道:“昌平她知道我和大少夫人的事嗎?” 夏麗云忙道:“妾身也是今日方才知道的,相公平日里小心謹慎穩妥周密,并未在表妹和妾身跟前露出半分蛛絲馬跡,如果不是大少夫人如此沖動,妾身也是不會知道的。不過,相公你放心,我是絕不可能把這件事告訴昌平表妹的,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尋常,如果大少夫人不要先生妒忌之心,妾身與她都是一樣的立場,都只想把相公伺候好啊——” 夏麗云善解人意,楚楚可憐,王孝健的心便軟了下來,他伸手勾她下巴,說道:“麗云,只要你聽我的話,我不會虧待你的,我會好好對待你?!?/br> “相公,妾身不要緊,關鍵不能再讓大少夫人對昌平表妹做出傻事了,那會影響相公的前程——” 如此貼心溫柔,王孝健忍不住低頭輕啄夏麗云。 雖然自己此刻遍體鱗傷,飽受創痛,實在不宜 但夏麗云不能放過這樣的機會。 她與王孝健一再陰差陽錯,以至到了今日二人也沒有圓房,夏麗云不知道錯過了今夜,還會有機會嗎? 即便身上傷痛,心頭也是悲涼郁悶,但夏麗云終究還是主動獻出了自己。 王孝健已經沉沉睡去,夏麗云躺在他身畔,想起自己的經歷依然怨憤交加。 她坐起身,打量熟睡的王孝健,那好看的外表卻包裹著涼薄的心腸。 不過夏麗云不在意。 只要她喜歡他就好了。 她要嫁他,連做妾都樂意,難道是因為要他喜歡她嗎?不是的啊,這一切選擇都是因為自己心悅他啊。 夏麗云抬起手臂,在一處新鮮傷疤上使勁按壓了一下,就有鮮血滲出。 夏麗云并不感到疼,而是麻木了般,用手指揩了那血涂抹在床.單上。 …… 李月舒一大早離開客棧讓馬車繞著大半個齊都走了半天,方才回府。 李月舒慢悠悠走在園湖旁的石子路上,錦心抱著黑色三紗羅冪籬跟在她身后,猛地,主仆二人停住腳步。 前頭路上,王孝健扶著夏麗云緩緩走過來。 李月舒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待二人走近了,李月舒劈頭蓋臉就說道:“都說云姨娘做下丑事無顏見親人,在金美樓引咎自盡了,沒想到云姨娘臉皮還真厚,竟還有臉回來?!?/br> 夏麗云并不辯解,而是軟軟依偎在王孝健懷里。 那親密的樣子讓李月舒心頭竄起一股無名火,她還想說什么,王孝健說道:“麗云是我的妾侍,輪不到嫂嫂指手畫腳?!?/br> 李月舒一愣,她身后錦心也不忿:二公子是不是傻?竟然對一個人盡可夫的女人如此維護! 但聽王孝健說道:“嫂嫂昨夜不在府里去哪里了?” 竟還敢對她陰陽怪氣的。 錦心皺眉說道:“我們大少夫人受卿大夫夫人邀請,昨夜去卿大夫府上陪我們李家姑奶奶去了?!?/br> 李月舒沒好氣打斷錦心:“錦心,不必同他解釋,咱們大房的事也輪不到二房指手畫腳?!?/br> 王孝健冷笑:“嫂嫂自然不必同我解釋,還是親自去和許夫人解釋吧?!?/br> 王孝健的話說得蹊蹺,李月舒心下疑惑。 夏麗云依偎在王孝健懷里,這才小人得志般笑著說道:“大少夫人剛回來還不知道吧?許夫人登門拜訪了,此刻就在宅心院,正陪婆母說話呢?!?/br> “我姑母來了?”李月舒聞言,和錦心一起都變了臉色。 第26章 遮掩 宅心院,許夫人李氏正和王夫人說話。 一個賓,一個主,相談甚歡。 李氏臉上更多的是一種客套,王夫人則多了誠惶誠恐,奉承巴結。 這畢竟是李氏第一次登門。 讓王夫人受寵若驚。 兩人正說著話,李月舒就進來了。 李氏一見李月舒就說道:“哎呀,月舒,你可算趕上我了,因為我要來,你不是說提前回府嗎?怎么我都到你府上了,你竟然還沒有到家,你可是先我離開卿大夫府的?!?/br> 李月舒一愣。 姑母這是 李月舒臉上的驚懼畏怯立時都消散了,笑吟吟說道:“姑母可是貴客,我不是上街采辦去了嗎?姑母來了,我可要好好招待姑母才是?!?/br> 王夫人忙附和李月舒:“是的是的,親家姑奶奶這么多年還是頭一次登門,往日里只聽月舒說你如何疼愛她,我作為月舒的婆母,還沒有好好感謝過許夫人呢,一定要讓月舒好好招待姑奶奶?!?/br> 王夫人這么說,李月舒徹底安心,看來姑母沒有捅破她的謊言,且替她遮掩圓謊。 有姑母撐腰,她也就什么都不怕了,只要記住自己昨夜可不是住在什么城南的客棧,也不是見什么翁策,而是與姑母住在一起,便好了。 見李月舒已經回來了,李氏便起身和王夫人告辭,由李月舒陪著去李月舒的院子里說話。 一到李月舒的院子里,丫鬟婆子全都被支開了,李氏立即放下臉。 “這些年你一直都打著我的幌子在外頭招搖撞騙的,昨兒晚上又用我的名義干什么勾當去了?” 李月舒臉色一僵,立即局促笑道:“姑母說什么啊,月舒聽不懂?!?/br> “哼!”李氏拍了桌子,“其他的我睜只眼閉只眼也就罷了,你這夜不歸宿的,莫不是打著我的幌子去外頭偷野男人吧?” 李月舒一嚇,立即跪在李氏跟前,說道:“姑母,你這樣說讓侄女無地自容了,咱們李家門風清白,我怎么會做這種辱沒李家門風之事?” “那你說,你昨兒夜里干什么去了?” 聽李氏詢問,李月舒滴溜溜旋轉著眼珠子,正在搜羅編什么謊言好,就聽李氏說道:“好了,不要在我跟前編什么謊話了,當我是傻子嗎?過去的事我不跟你算賬,你就此打住,我今兒來是有一件事要交代你辦理?!?/br> 李氏什么時候肯委她重任? 一聽有任務交辦,李月舒渾身的精神都集中起來:“姑母,需要侄女為你做什么,無論做什么,侄女都是赴湯蹈火在所不惜,只望姑母日后能罩著月舒,月舒無父無母,孤苦無依……” “好了,事情還沒辦,就這么多條件,你這樣,讓我怎么放心把事情交代你?” 見李氏不悅,李月舒忙道歉:“姑母,侄女知道錯了?!?/br> 李月舒一副委屈無助模樣,李氏又厭惡又不忍,心情到底有些復雜,她說道:“好了,起來說話吧,你這又是跪又是求的,讓你婆家人瞧見,還以為我這個做姑姑的怎么欺負你了呢?!?/br> 李月舒忙聽話地站起身,坐到一旁椅子上,乖巧問道:“不知道姑母需要月舒做什么?” 李氏清清嗓子,說道:“我需要你替我在王家辦一場宴會?!?/br> 第27章 奪鐲 王家舉辦宴會要邀請齊都世家大戶名流小姐們的消息不知怎的就傳遍了大街小巷。 起先,齊都里的人們第一反應就是:王家,哪個王家? 很快,人們便獲悉,原來是那個已經過世的王司徒府上。 王司徒不但自己早早歸西,青春年少就被送往軍營歷練的大公子王孝康也是個短命鬼,王家還有男丁嗎? 有的,還有個號稱“齊都第一美男子”的王二公子。 王二公子這個封號到底是誰封的,誰最先散播開的,已經無從考證了,畢竟接連失去父兄,沒有了靠山和保護傘的王二公子十分低調,早就淡出齊都人們的視野。 但因王家的宴會,王二公子再次成了人們議論的焦點。 聽說已經成親了,娶的是司空大人沈先良的掌上明珠。 這讓原本對王家邀請帖并不感興趣的人們猶疑了一下。 聽說,王家第一封邀請帖是送給卿大夫府上的,許夫人已經答應赴宴。 這讓人們陡然又想起,這王家和許家似乎還沾著親帶著故,王家大夫人正是許夫人的本家侄女。 許夫人答應赴宴,沈家也給了回話,屆時沈夫人會帶著沈家的幾位小姐們都去赴宴,有許家和沈家兩家的好榜樣在前,齊都里世家官家小姐們的回帖紛紛送往王家。 錦心興奮地對李月舒說道:“四小姐你看,這么多世家小姐們都要來赴宴啊,可太好了?!?/br> 的確是太好了,他們王家總算要出頭了。 只要辦好了這次宴會,討好了姑母,她就有靠山了。 如果她能靠著卿大夫的勢力為小叔子謀到前程,沈昌平在王孝健心目中也就沒有那么重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