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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黑衣蒙面的夜行人,一雙詭異的眼睛,倏然一閃,便不見了。 府衙里最大的院子讓出來給了莫重樓,莫重樓此刻正與吳唯對飲,十分愜意。風無邪也在一旁陪著,他們身后站了兩名侍衛。莫起手里攥著那把匕首,攥得死緊,像是在回憶剛才遭受的恥辱,他咬緊牙關,臉上陣青陣白。 莫重樓放下酒杯,冷聲道:“莫起,過來?!?/br> 莫起怔了怔,走過去,跪在他身邊:“主子,您有何吩咐?” 莫重樓反手給他一巴掌,打得結結實實。 吳唯嚇了一跳:“王爺,您……” 莫起白皙的臉上冒出清晰的掌印,他低下頭,一個字也不敢說。 莫重樓的聲音從他頭頂傳來:“沒用的東西!受了一點挫折就在那兒自怨自艾,你還是男人么?” 莫起驀然抬頭,目光震動了一下:“主子……” “滾去練劍,不練到亥時不準休息!” “是!”莫起連滾帶爬地起身走了,那樣子竟似得了恩寵似的。 吳唯親手給莫重樓斟滿酒,低聲勸道:“王爺,他畢竟是您的血脈,雖然身份不光彩,可您也不要太苛待他了,他還小?!?/br> 莫重樓掃他一眼:“本王是在栽培他?!?/br> 吳唯便收了聲。 莫重樓道:“菜都上齊了吧?” 吳唯一愣:“……是?!?/br> “那怎么還不請我們的客人出來?” 吳唯沖侍衛抬了抬下巴:“去請顧公子過來?!?/br> 第57章 獄中故人 獄卒帶著兩名侍衛穿過牢房,走下臺階,地底下還有一層牢房,墻上鑲著燭臺,點著蠟燭,發出的光像鬼火似的,隨著來人的腳步明明滅滅。 陰暗的地牢里關押著重犯,獄卒與侍衛經過時,一名蓬頭散發的犯人猛然抬頭,渾濁的眼睛盯了他們片刻,隨即便垂下眼皮,恢復死寂。 一扇牢門被打開,侍衛沖里面喊道:“顧清夜,出來,大人要審問你?!?/br> 顧清夜的雙手、雙腳都被鐵鏈鎖著,另一端連到墻上。隔一堵墻,蕭疏雨也同樣被禁錮著。他聞聲喝問道:“你們做什么?要審便一起審,為何單單審他?” 獄卒踢了一下柵欄門,罵道:“閉嘴!該輪到你時,你逃也逃不了?!?/br> 蕭疏雨聽見顧清夜的聲音道:“七少,你安心待著,屬下去去便回?!边@聲音有種安定人心的力量,蕭疏雨呆了呆,道:“清夜哥,不必為我為難?!?/br> 顧清夜一時不知該怎樣理解這句話,他也沒時間去琢磨,只是回了一句:“屬下自有分寸?!比缓蟊汶S侍衛走了。 獄卒跟到牢門口,替顧清夜解了手腳上的桎梏,侍衛道:“顧公子,王爺有請?!?/br> 牢房里,蕭疏雨背靠墻坐在地上,閉目沉思。忽聽一個聲音道:“蕭小七,蕭小七?!?/br> 蕭疏雨吃了一驚,睜開眼,拖著鐵鏈走到門口。在他斜對面,隔兩間牢房,有個犯人在向他這邊觀望。那人一頭花白的頭發亂糟糟地蓋在臉上,頭發的縫隙里露出一雙渾濁的眼睛。頭發與胡子虬結在一起,幾乎把他的嘴也蓋住了。 “老人家怎么知道我是誰?”他不禁納悶地問道。 老頭把頭發胡亂撥到兩旁,好歹露出他的臉。胡子很長,根根花白,雖然臉上很臟,可看五官輪廓,年輕時應該長得不錯。 然后他的眼睛里忽然有了神采,嘴角也咧開了:“仔細看看,我是誰?” 那個有點像頑童似的笑容喚醒了蕭疏雨的記憶,他顫聲道:“你……你是公孫叔叔?” 老頭笑得更歡:“好小子,你總算沒忘了我。算起來,我們快六年沒見了,當初你還只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少年呢,如今都長得這么高大、這么英俊了。這臉蛋真是人見人愛啊……” 雖然在這樣陰暗壓抑的地牢里,蕭疏雨還是被老頭的打趣弄得哭笑不得:“公孫叔叔,您還是這樣沒正經??!” “我可不正是‘沒正經’公孫羊么?” “沒正經”公孫羊是蕭騁遠的朋友,比蕭騁遠小,如今該是四十五六歲年紀,善使一對判官筆,嗜酒如命又不拘小節。交的朋友三教九流都有,有時候穿著臟兮兮的衣服,摳著腳丫子,跟乞丐推杯換盞,有時候又摟著美嬌娘,喝著金樽清酒。 誰也搞不清楚他到底是個有錢人,還是浪子,但他講義氣。他曾為蕭騁遠御敵,身上中了二十三刀,剛剛從鬼門關拉回來,就要搶著喝酒,連蕭騁遠都擋不住。 蕭疏雨對他的印象是:這位叔叔很有趣。 可是他沒想到公孫羊會在這里,因為他一直神龍見首不見尾,他以為他到哪兒流浪去了。他更沒想到如今的公孫羊已經像一個年近花甲的老人了。他在這里經歷了什么? “公孫叔叔,你怎么會在這兒?” “這事說來話長?!惫珜O羊捋著他亂糟糟的胡子,自嘲道,“蕭小七,你看你公孫叔叔,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再也沒有當年的風流倜儻嘍。不過,比起這種囚禁生活,沒酒喝才是世上最痛苦的事。好想喝口酒??!”說著還舔了舔嘴。 若是在平時,蕭疏雨會跟他開點玩笑,可今天這種狀況下,他實在開不出。 “您受苦了?!?/br> “可不是,我身上的武功全廢了,如今不過是個沒用的糟老頭。六年了,我也奇怪我怎么還能活得下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