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頁
蕭疏雨的眸子深了幾分。 一直那么鎮定、那么冷靜,直到你來到我家,才一次次露出慌張之色。你慌什么呢?怕我和大哥知道你的身世后,會鄙視你、排斥你么?明明來了,卻又悄悄與我們拉開距離。寧愿做下屬,不愿做兄弟么? “屬下不敢當。七少你休息會兒,我去家主那兒看看他有沒有吩咐?!鳖櫱逡罐D身走了,簡直像落荒而逃。 蕭疏雨嘆口氣,有些郁卒。 顧清夜到門外時,心情就平復了下來。他想,至少蕭疏雨的毛已經捋順了,這,是件好事。 他想出去透透氣,經過蕭疏葉房間時,敏感地覺察到里面沒人。他敲了敲門,果然沒有回應。他便下了樓,遇見伙計,問道:“有沒有看見我家大少爺?” 人長得好,處處都受關注?;镉媽λ麄內擞∠笊羁?,熱心地道:“有,有,那位少爺要了一壇燒刀子,一個人去外面了?!彼钢复箝T外。 燒刀子?蕭疏葉為何要這么烈的酒?恐怕這會兒才真是要借酒澆愁吧? 他不放心,便出了大門,去找蕭疏葉。 月色皎潔,夜晚的風有些微涼,一只孤飛的鳥兒從頭頂掠過。朝前面看,路那頭有一片林子,樹影朦朧。 林子不深,顧清夜走進去,像是有種搜尋的本能似的,很快發現了蕭疏葉。 他側面有截斷墻,孤零零地杵在那兒,上面爬滿了藤蘿。身后是棵高大的香樟樹,這樹春天落葉,地上積了厚厚的一層。他就坐在落葉上,手里舉著酒壇,大口大口地喝著火辣辣的燒刀子。 顧清夜遠遠地看著,心里泛起一股難言的滋味。這個名震江湖、深得民心,連陛下都對他起了忌憚的蕭家家主,平日里應該極盡風光吧?可此刻,他獨自坐在黑暗中,吞著燒刀子,顯出幾分獨孤與落寞。 即使再強大的人,也會有脆弱的時候。他的內心,是不是只有玉生煙可以真實觸碰? “站在那兒做什么?”蕭疏葉發現了他,開口道,“過來吧?!?/br> 顧清夜舉步過去。 就在這一瞬間,斷墻后突然射出一蓬寒光,香樟樹頂有一條黑影降落下來,像一塊巨大的幕布,向蕭疏葉當頭罩下,而他身下的樹葉突然炸開,有人竟從地底下鉆了出來,一把雪亮的鋼刀直削蕭疏葉的腿。 蕭疏葉已經喝了很多酒,他的反應已經不夠靈敏。 那三處襲擊來得太快,他的上、下、左三路都已被封死。 可是他突然扔出了手里的酒壇,叮叮聲不絕于耳,那些暗器被他擊飛了。他的身子沖天而上,劍光如一道閃電,劈開夜幕。 與此同時,顧清夜已經撲了過來,像一顆橫向劃過的流星,黑色的流星。 雪亮的劍光照出他的臉,那張臉宛如修羅,寒意森森。而那個地底下鉆出來的人,身形矮小,臉上蒙著黑布,只露出一雙鬼魅般的眼睛,里面不帶絲毫人類的感情。 他仿佛就是個殺人機器。 那一瞬間,顧清夜腦子里冒出朵兒提過的“扶桑人”,能夠將身體隨意彎曲,能夠借助任何東西藏匿,難道,此人便是? “你是扶桑人?”他喝問道,聲音像浸了冰碴子一樣。 殺手沒有回答。 蕭疏葉的劍已將當頭罩下的幕布攪得粉碎,碎裂的布片與飛舞的落葉混在一起,紛紛揚揚。 漫天劍氣籠罩了這個不大的林子,連月光也像被殺氣驚到,變得顫顫巍巍、朦朦朧朧。一股陰風穿透林子,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 幕布后面沒有人!那個襲擊蕭疏葉的人像憑空消失了。 蕭疏葉飛身上樹,向四處觀望。忽然,一道寒光從斜刺里襲來,等他揮劍去擋,那寒光便消失了。他只看見一個影子,不,一團影子,像是根本看不出五官與四肢。 “家主,這兩人像是扶桑人,他們的身法很詭異!”顧清夜喊道。 蕭疏葉飛身落下,與顧清夜背對著背,低聲道:“我們不動,等敵動!” “是?!?/br> 那團黑影又射了過來,與地底下冒出的人一起進攻蕭疏葉與顧清夜。奇怪的是,兩人不停用身法閃展騰挪,仿佛只想繞花對方的眼睛。 可這時,蕭疏葉看清了他的對手。那人的身軀就像蛇一樣扭曲著,眼里發出綠幽幽的光。 “噗”的一聲,血花飛濺,蕭疏葉的劍刺中了敵人的腹部,皮rou被利器穿透的聲音在靜夜里聽著令人齒寒。 與此同時,顧清夜的劍劃過矮個子殺手,從左肩到右胸。 驀然,他心里涌起一股警覺的寒意,那寒意來時,有一樣東西便當頭砸了下來。黑暗中看不清是什么,可他聞到了一股火藥味。 而他眼角的余光發現,蕭疏葉對面的敵人竟用雙手握住了那柄刺入他身體的劍! 剎那間,一切都只在剎那間。顧清夜來不及思索,他的身子已先于大腦作出行動,他猛地撲過去,將蕭疏葉撲倒在身下。那一瞬間,他的劍仍然及時地擋了擋暗器。 “轟”的一聲巨響,火光照亮了林子。 顧清夜只覺得整個地面都震動了,無數泥塊、碎石、殘柯、斷枝,還有樹葉雨點似地砸在他身上,他的耳膜被震得嗡嗡作響,他隱約看見一條白影逆著火光飛來,然后有人影、說話聲,一片混亂。 他眼前陣陣發黑,感覺到背上有灼燒般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