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節
被他一語揭穿,胖青年不由訕訕,尷尬地將銀票揣回去,又掏出兩錠金子。 “小兄弟,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彼卜砰_了,咬牙說,“我顧大勇不是差錢的人,小兄弟,你手上要真是遺跡地圖,那自然沒得說??赡憧偟迷倌贸鳇c什么,好讓人相信吧?” “唔……” 黑衣少年睜開眼,雙手一撐,坐了起來。 “也是?!彼蟠筮诌值卣f,“那這樣吧,我跟你說個圈內也就少數人才知道的消息。你看見麗昆鎮滿大街的‘獨家遺跡信物’了吧?” 胖青年點頭。他背后的護衛團也不自覺點頭。 黑衣少年又道:“那你說,我干嘛不賣這玩意兒?” 胖青年猶豫道;“因為……一看就知道不靠譜,騙人的?” “……你這人!” 黑衣少年翻了兩粒白眼,悻悻道:“也是。不過更重要的原因是,遺跡信物是要用到麗昆鎮產出的‘回云石’不假,但還要經過精煉和鍛造?!?/br> 他手里拿著枚普通石頭,上下一拋,引得胖青年的眼睛也跟著上上下下,心也提了起來。 “怎么,還真有信物?”胖青年瞪大眼,一拍大腿,“我還以為是假的!等等,你這么說,莫非現在要跟我推銷信物了?” 他轉眼露出懷疑之色。 黑衣少年不屑地嗤笑一聲:“說你傻還不信。你這幾天難道沒覺得,那些所謂‘名門正派’的弟子越來越多了?都是修士同盟暗地里召集的,背后其實是……” 他指了指東南方――永康城的方向。 永康城是大燕共和國的首府,是國家運行的中樞所在。 胖青年瞳孔一縮,脫口道:“你是說,信物其實已經被……” “對,修士同盟早就鑄造出來了?!焙谝律倌昊謴土藨醒笱蟮哪?,手里的石子還是拋動不停,“數量有限,所以只給有名有姓、有頭有臉的人物發。人家一個團隊地過去,你要是有本事抱個大腿,自信進得去遺跡,那地圖就賣你。否則的話,你也別擱這兒浪費我時間了?!?/br> 胖青年神色陰晴不定,陷入了激烈的矛盾掙扎。 “可你怎么會知道這種重要的消息,而且遺跡剛剛出現,哪兒來地圖……” “剛剛出現,就一定是初次出現么?” 黑衣少年那張俊俏美麗的面容,浮現出了一縷神秘笑意:“我是誰,你不必知道??茨阌芯?,這圖我樂意賣你,不過若是你不買,就是緣分未到。著急的又不是我?!?/br> 他重新一躺,雙手交疊枕在腦后,漫聲道:“兩錠金子,真當很多么?” 胖青年心中一震。 不錯,兩錠金子雖然對普通人而言,足夠兩年開銷,可對他而言也不過是一月零用。真要說多,實在談不上。 有緣…… 再看那黑衣少年神仙一般的美貌,一時間,那些修仙問道的奇聞異事、熱血傳說浮現在胖青年心頭。 胖青年心中一熱,一拍胸膛:“當然不多,好,我就信小兄弟一回!金子拿去,圖拿來!” 黑衣少年略睜開一縫目光,眼中閃過一絲得意的笑意。他也不起身,隨手從懷里掏出一卷封好的卷軸,懶懶一抬手。 “喏,拿去?!?/br> 胖青年捧著兩錠金子,反而小跑幾步,恭恭敬敬一手交錢,另一手就要接過那卷軸。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時―― 一道白金色的耀目劍光大放光華! 劍意自斜里而來,堂皇如青天白日、巍巍如莊嚴山峰;陡然之間,那小小的卷軸就被劍意擊碎,散為漫天飛屑。 而那劍意竟還不停歇,反而光焰更盛,直將每一粒碎屑都絞得粉碎,仿佛烈日掃蕩一切污濁。 胖青年猛地往后一跌,厚實的屁股墩兒重重磕在地上,手里兩錠金子也砸進黃土泥地里??伤櫜坏蒙鷼?,只滿臉錯愕,大叫一聲:“太微劍――是太微劍!你,你是‘四方問道’的第一名,藏花書院的大師兄?” 橫里一聲笑,聽著很是驕傲:“你這胖子還挺有眼光,竟也識得我們大師兄??上О】上?,某些人就是丟臉得很了!” 那黑衣少年撇撇嘴。 剛才太微劍出之時,他倒是及時一個后空翻,輕輕巧巧站立在一邊的井口上頭。他看也不看來人,只盯著地上兩粒金子,露出遺憾之色。 “嘁,我最討厭被人攪興。今天不賣了,走了?!?/br> 說話的同時,他已飛身而起,眼看就要翻過邊上那堵墻。 可頃刻間,太微劍再放光芒。 這一次不止劍意,而是真實的劍鋒。 冰冷的劍鋒――哪怕沒有觸摸,那冷冽鋒銳的寒芒便占據了人全部的視野。 劍意正大堂皇、溫暖燦爛如烈日,可真實的劍鋒卻有如冬日的肅殺與嚴寒。 極熱與極冷、虛幻與真實,恰如天日的昭昭與無情,只一劍便是大道三千! 啷―― 這聲音不大,卻極清脆、極悠遠。甚至太過悠遠、綿綿不絕,竟隱約有了纏綿之意。 纏―― 一道極窄、極軟的劍身,綿綿纏上了剛硬的太微劍。 倏忽間,無情天日里就多了入夜春雨、離恨春草、梅花亂雪。太微劍越要進一寸,春雨就愈無窮,春草也愈生出,落梅更是拂之不盡,恍如剪不斷的哀愁。 一時間,兩道劍意僵持??此茰厝峁蔡?,實則處處對抗。 黑衣少年立在墻頭,手中一條柔韌軟劍,身姿隨風輕搖,仿佛本人也化為了春風春雨的一部分。 而在他對面,白衣青年手持太微劍,長身肅立,神態端嚴。與黑衣少年不同,白衣人發色、眼眸皆為罕見的冷灰色,其容貌雖也俊美逼人,卻是巖若孤松,端的是磊落君子。 在共和國,人們日常穿著大多簡潔利落,白衣人卻是大袖隨風、長發束冠,冠上還有一粒耀眼明珠,一身古韻仿佛天成。 人人都知道,當世唯有那幾個名門大派的弟子才會如此裝扮。 此刻,他正一動不動凝視黑衣少年,長眉微蹙,仿佛一聲斥責已經含在唇邊,就差吐出。 黑衣少年一見,立即收劍后退,嚷道:“好了好了,我走還不行嗎!” 白衣青年并不追擊,也收劍負手,淡淡說:“阿沐,你果然沒死?!?/br> 黑衣少年皺著一張俊俏的臉:“沒聽過禍害遺千年?沒死是我的事,與你們無關。我要走了,別管我?!?/br> “不行?!?/br> 聽了他的話,白衣青年神色更冷三分。 黑衣少年的臉簡直要皺成包子:“為什么不行?我已經被逐出師門,生死都和你們無關?!?/br> 下頭有人哼笑一聲:“什么無關!看見你這敗壞門墻的卑鄙小人,我們有責任為民除害!” 黑衣少年立時恍然:“哦,原來是追殺我來的?” 白衣青年立即呵斥一聲:“張師弟,不得胡言亂語!” 他像有幾分急切,又望著黑衣少年的眼睛,說:“阿沐,師門沒有要將你如何,你……” 黑衣少年警惕地打斷他:“沒有就好。我走了,別跟過來!” “不行!” 太微劍意嗡鳴,引得周圍烈風吹拂;院中唯一一棵歪脖子樹搖動不止,其余人都不覺微微發抖,噤聲不敢言。 半晌,白衣青年略緩了神色,沉聲說:“阿沐,你先回來,有什么話都好好說??茨悻F在這樣,竟連招搖撞騙的事都做出來了?!?/br> “你管我?!焙谝律倌旮纱嗬浠亓巳齻€字。 下頭的張師弟頓時氣結:“大師兄!這種敗壞門墻的人有什么好說的!別說招搖撞騙,他裴沐還有什么做不出來……” 青年蹙眉瞥去一眼,張師弟立即耷眉收聲。 聽了這話,黑衣少年――裴沐微一抿唇,下一刻卻又是滿不在乎地揚眉。 他甚至惡劣一笑:“說的是,我有什么做不出來?今天被你們捉住算我倒霉,就此別過,江湖不見!” 說罷,他就要跳下墻去。 可是白衣青年再次出手,又一劍逼得他不得不停留墻上。 “……什么意思?我騙也沒騙成,你們還要如何?” 裴沐面沉如水,譏諷道:“莫非大師兄還要將我這小人千刀萬剮,才解恨?” 白衣青年置若罔聞,只說:“跟我回去?!?/br> “憑什么?” “憑我是你大師兄?!?/br> 裴沐一聲冷笑,朝下頭努努嘴:“喏,張慶都知道我是個‘敗壞門墻’的小人,還要為民除害。太微劍大人,您是年輕修士中的領頭人,我可不敢腆著臉說是你同門?!?/br> “既然師門沒有再殺我一回的意思,咱們就此別過,江湖不見,行不行?” 白衣青年喉頭滾動。他膚色原就蒼白如雪,聽了裴沐一番話,他面色更白,神情卻反而更加堅如寒冰。 “不行?!彼H鏘吐出二字。 一時間,兩人又是僵持不下。 這時候,下面張嘴驚訝的胖青年才一躍而起,驚愕反問:“招搖撞騙?什么,你你你……你是騙子?那圖,那圖也是假的?!” 就像回應他的話一般,這時候院子門一開,幾個陌生人走了進來。一見這混亂景象,他們都是一愣,隨后豎起一臉剽悍橫rou,怒道:“你們幾個,在別人家里做什么!” 別人家里? 這黑衣少年之前不是說,他在這兒擺攤、酒香不怕巷子深? 胖青年來回看看,終于反應過來。他大叫一聲,怒視裴沐:“你果然就是個騙子!來人,把這騙子給我拿下……!” 他的怒喝戛然而止。 他身邊那幾名躍躍欲試的護衛,動作也倏然僵住。 因為墻上立著的白衣青年衣袖輕拂,就有白焰一閃。霎時,幾人的碎發就齊齊而斷,戰戰兢兢隨風飄下。 “抱歉,得罪了?!鼻嗄昴坎恍币?,聲音清冷,“這是我藏花書院的家務事,還望諸位勿要干擾?!?/br> 藏花書院的家務事? 胖青年啞然,這才想明白:“那,那騙子怎么,難道他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