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節
“作為對早餐的回報,朕不妨告訴皇叔一個秘密,關于朕為何不能給皇叔想要的……” 她頓了頓,迎著他驚訝的目光,卻忽然微微一笑:“不過,還是等朕見過佘相、一切布置完畢后,朕再同皇叔說清楚的好?!?/br> 攝政王眼神一動,顯得若有所思。 他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忽然低頭靠近,很認真地說:“所以,你果然喜歡我,只是為了別的緣故才不答應?!?/br> 裴沐:…… 攝政王剛剛一臉認真,就在想這事? 只聽他繼續問:“阿沐,我真高興。你能不能親我一下?就一下?!?/br> 裴沐微笑。 她抬起手,摁在攝政王俊美冷厲的臉上。 “不能?!彼淇岬卣f。 第74章 微妙之間(“你想不想跟我約會?”...) 四月二十三日, 下午。 馬車在永康成的道路上緩緩行進。 這是一輛朱紅色的馬車,描金貼銀、龍馬雕刻,極為奢華。雖然有些陳舊, 但反而更顯出累世的富貴豪奢。 雨后初晴,杏花巷格外清幽。兩旁花繁累累, 落紅點綴在平整的路面, 不見泥濘, 唯有幽雅芬芳。 馬車停在最深處的一戶朱門前,從中先下來個盤發雅致、淺水藍宮裙的婦女。 她蛾眉微蹙, 看了一眼地面淺淺積水, 又看了一眼朱門前裝聾作啞的門仆,面上閃過一絲火氣。 尚未動作, 車內的人卻已經自行跳了下來。 “這杏花巷的花兒, 向來開得好?!?/br> 仿佛清幽畫卷中霎時多了一束明亮的光, 而這光恰恰照在這人的面上。 皇帝陛下立在車前,一點笑意令她的美貌更加奪目。她一襲淺云灰新式制服, 越發顯得四肢修長、氣質灑脫, 一頭烏黑微卷的長發綁成復雜的發辮,令這份雌雄莫辨的美麗顯得更加精致。 凡是目睹這一幕的人,無不呼吸略停。 皇帝本人則早已習慣這出場時的靜默。 她側頭打量過來時路, 又去瞧那朱紅色的大門。 正巧,大門邊上的偏門開了, 從中走出的是一名長身玉立、清雅俊朗的青年。 他一身白色道袍,整個人像籠了層仙氣兒,可惜此時滿面不悅, 正回頭同下人說些什么。 “……我說過了,皇權就是腐朽的象征!你們休想讓我去討好、迎接那個廢物皇帝……” 腐朽? 廢物? “腐朽又廢物”的皇帝陛下, 不禁挑起了眉毛,打量著那清傲不凡的年輕人。 她記得,這位是…… 就在這時,白衣青年一個扭頭,正和皇帝陛下對上了目光。 瞬時,他剩下的嘲諷之語,統統堵在了喉嚨口。 他略睜大了眼,眼神死死黏在皇帝臉上。那震驚的、一片空白的神情……似乎說是“震撼”,要更加合適。 “你……” 青年的聲音,忽然變得極其輕柔,而且是一種極其細膩的輕柔。 “你是誰?” 杏花巷的朱門前,只剩一片寂靜。 裴沐笑了笑,沒說話。 她身邊的賀姑姑斥道:“無禮之徒,見了陛下還不行禮?” “……陛下?”青年怔怔瞪大了眼,“你是皇帝?不可能,你這樣的人,怎么能是腐朽無能的廢物皇帝?” 裴沐嗤笑一聲:“你如果少加些形容,我還信你一些?!?/br> 只聽“噔噔噔”一陣腳步聲,緊接著,圓臉細眼、滿頭大汗的佘大人就從青年背后冒了出來。 他滿面慍怒,卻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發現了臺階下的皇帝陛下。 “……臣見過陛下?!?/br> 世人面前,佘大人向來做足禮數。他匆匆跑下來,欠了欠身,又回頭恨鐵不成鋼地罵道:“老三,下來,給陛下見禮!” 接著,佘大人又對裴沐歉然道:“陛下見諒,這是臣的嫡幼子,三郎佘源,自幼在外修道,給家里人寵壞了……” “哦,就是那個不事生產、一心修道,但始終被修士同盟拒收,也沒聽聞有何建樹的佘三郎?”裴沐悠哉一笑,“朕也有所耳聞?!?/br> 佘大人尷尬一笑。正要說些場面話,卻聽那白衣青年開口:“修士同盟不過礙于與大燕皇室的契約,不收權貴子弟進內門,卻不代表我什么都沒學到?!?/br> 他信步而下,看也沒看自己父親,一雙漆黑明亮的眼眸只顧瞧著裴沐。 若不是賀姑姑阻擋,他還想直接走到裴沐面前。 “老三!”佘大人低聲斥道,有些掛不住面子。 佘源這才拱了拱手:“見過陛下?!?/br> 目光灼灼。 裴沐瞥他一眼,移開目光,懶散道:“佘相呢?別跟朕說,要這么個目無尊長的東西帶朕去見佘相?!?/br> 東西…… 佘源皺了皺眉,卻又有些怔怔:“怎么連罵人都這樣好看……” 佘大人聽了,恨不得抽這不著調的兒子一巴掌。 他趕緊扭動肥胖的身子,自己插到二人中間,笑道:“犬子不成器,還是臣為陛下引路?!?/br> 誰知道,剛才還大義凜然拒絕的佘三公子,卻突然說:“爹,爺爺叫我帶陛下過去,就不勞動您了?!?/br> 他巧妙地推開佘大人,又用那種亮閃閃的眼神看著裴沐:“走,我帶你過去?!?/br> 我?你? 賀姑姑也氣著了,跟佘大人一起咬牙。 裴沐卻只是目光一閃,笑道:“佘相還真是會跟朕開玩笑。好罷,賞你個面子?!?/br> 她扭頭吩咐:“姑姑,你在車上等我?!?/br> 賀姑姑一怔:“陛下,這怎么行?” “佘相說要見朕,就只會讓朕進去?!迸徙逵行╆庩柟謿?,“誰讓朕只是個末代君主,佘相卻是三朝老人、老當益壯?怕是皇祖母再世,佘相也好大威風呢?!?/br> 佘大人裝聾作啞,卻也并不意外。 一個無能為力的末代之君嘛,無能狂怒才是正常的。要他說,這小皇帝已經算養氣功夫了得了。如果換成先帝,那位暴躁而短命的女皇……嘖嘖,場面怕是收不住。 佘大人漫不經心地想:一個個都沒能繼承先太后的風采,大燕皇室真是氣運到了盡頭啊。 暗色偏門再一開關,裴沐已經隨著佘源進入到佘府范圍內。 佘家的府邸,曾經是大燕開國的王爺居所。在寸土寸金的永康城,他們卻占有一方秀美天地,府中幽木成林、水澤蜿蜒,處處鮮花、層層景致,又都通過巧妙的園林設計成了遠近不同的奇觀。 光是裴沐隨意瞟過的景致、陳設,就不乏價值萬金之物。 不過,按著律法,這處園林實則是屬于大燕皇室的財產。當年的某一位皇帝將其賞賜給了佘家,這是一種尊榮的象征,但也只是尊榮。 園林的地契一直收在皇帝的私人金庫里。理論上,如果大燕皇帝想要收回園林,隨時都可以收回。 只可惜,皇權孱弱多年,人們怕是早就忘了這件事了。 也不知道佘家清點抵押財產的范圍時,有沒有想起來這件事? 想得有趣,裴沐輕笑一聲。 也惹來佘源的目光。 這佘三公子不染世俗,說話和目光都無所顧忌,如山野中的清泉。 他問:“你在笑什么?” 裴沐沒理他。 他也不惱,繼續好奇地問:“你在想什么?” “你當皇帝開不開心?” “今后你不當皇帝了,打算去哪里?” 佘三公子的問題一個接一個,也像泉水一樣“咕嘟咕嘟”。 最后,他又目光閃閃地問:“你不如同我一起去修煉吧?” 裴沐打量他幾眼,琢磨著自己要不要打他一巴掌。她要打,肯定能打上,但佘三公子有修為在身,也不像攝政王一樣乖巧挨揍。如果她非要打,卻引起了佘家對她修為的懷疑,就是得不償失。 想清這一點,裴沐不得不遺憾地放棄了這個念頭。 嘖,還是皇叔可愛,任打任罵。 她移開目光,連看也懶得看佘源。 白衣公子再仙氣飄飄,未免也有些泄氣。他生著一雙鳳眼,與生父相似,卻更優雅,容貌也清秀細致,應當是像母親更多。 他望著裴沐,忽然語出驚人:“我喜歡你?!?/br> 裴沐:……? 這是何等跳躍的思路? 卻見佘源粲然一笑,興奮道:“我明白了,這便是一見鐘情。我下山之前起了一卦,卦象說我紅鸞星動、命犯桃花,我還以為是出了錯,今日才知道是應在你身上……” 裴沐挑起眉,又徐徐將眉毛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