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節
高昂面色發黑,這幾個兄弟,看著裝,是這回跟著他一道從京城過來的。幾人是落單被殺?再看周圍狀況,高昂有了分析:這幾人應該是在搜尋他和太子時碰上了韃子被殺。 他心頭一陣苦,白日出事后,他的人手定然出來尋了。 但地形開闊又不熟,不得其法,人數還不足,可不是送上門的獵物?高昂明白,短時間內怕還是只能縮于洞xue…… 他伸手去翻兄弟們水糧,又是一番咬牙切齒。韃子可恨,分明是要圍困死他們,在殺了兄弟們后,竟然還倒空了他們的水壺,拿走了干糧,連他們隨身帶的藥物都拿走了…… 在太子巴巴的眼神里,高昂滿是挫敗回了。 沒有吃的喝的,沒有藥物,高昂還告訴他,韃子數量明顯多于周軍,想要脫困只怕還得挺幾天,讓他做好心理準備。 “幾天?我……只能餓死在這兒了?” “不會?!备甙阂缓菪?,拔出劍來,割下了一條馬腿。 朱永興看懂了,將頭搖成撥浪鼓。 這馬他愛極,他已經畫了好幾幅關于這馬的畫。半夜醒來時,他便大概猜到馬是怎么死的,可他沒敢問。他原本想要葬了這馬,但高昂不讓。 此刻他不禁自問,難道這家伙早就打了這主意? 要吃了自己的馬?他做不到。 “想要活,就得吃?!备甙喊蝿σ粍?,割開了馬腿毛皮,開始處理馬rou。 朱永興嘔了??伤父箍湛?,除了酸水,什么都吐不出來。 高昂是故意當著他面這么做的。他再高貴,這個時候也必須努力去適應,活命最重要。 “殿下,咱們還不能生火。哪怕是在洞里,也會有光有煙有氣味?!?/br> 朱永興嘔得更厲害了,所以讓他生食? 高昂話雖說得硬,但實際還是盡量照顧朱永興了。他雖不敢生篝火,但拿干樹枝壘成小小的一堆點了,勉強炙著馬腿??玖税肟嚏?,覺得氣味重了,他便趕緊媳了火,將馬腿送了出去。 “把它想象成鹿腿吧?!备甙旱?。 見朱永興不動,高昂拿匕首片了一片外皮靠火,色澤金黃的rou到他跟前。 朱永興是真餓了。 那焦香脆皮看起來不是沒法接受,他流著淚吃下了這口,接著又不爭氣地伸了手。 他接過了那整塊的rou。 他一口咬下,生腥氣伴著血水叫他再次吐了起來…… 在他可憐巴巴的眼神里,高昂只得一點點細細給他片了些外表半熟的薄rou片。 兩人沒說話,各自沉默著。 朱永興想象著鹿rou,口中嚼兩下就吞,勉強讓胃里不那么難受。他暗暗發誓,這次要能活下來,他一定不涉政,他要離朝政遠遠的,他只想過他簡單的人生,不要爾虞我詐,更不要打打殺殺! 又是一夜過去,天亮后,朱永興再次傻眼并慌張。 大概因為沒有了藥物,又吃了生食,傷口也始終沒有處理干凈,所以高昂的傷口惡化了。 他發起了高燒,整個人迷迷糊糊,什么都做不了。 朱永興沒了主心骨,整個人都是無措的。 那個白天,他聽到了刀劍相交聲,心頭燃起了希望。 可最后他等到的,是韃子大獲全勝后傳來的呼喝聲。 他有些絕望。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他學了高昂昨晚的手法,許久才點著了一點火,又強忍惡心割了一塊馬rou,去了毛皮來烤。 他哭得稀里嘩啦,他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幾日。 要是高昂就這么死了怎么辦? 洞xue氣溫低,這兩天還好,再過兩天,馬尸變臭怎辦? 他不敢讓高昂死,所以烤了生rou出來的油和rou汁血水,他全都往高昂口中擠著…… 又一天。 兩天。 三天。 四天。 他沒死。 高昂也還沒死。 朱永興總算動了點腦子,他怕馬尸變臭后不能吃。 在高昂暈過去的第二天開始便把馬rou割了幾十塊下來,趁著半夜,每隔一個時辰生一次小火堆,將rou一塊塊來烤,以期能多放一段時候。吃著吃著也沒那么惡心了,他眼下已能一口氣吃一整個手掌那么大塊的rou了。 馬骨烤一烤,里邊肥到流油的骨髓全都喂了高昂。 馬尸味道越來越大,今日的他開始思量要不要把馬的皮毛弄來烤一烤,還能保暖…… 直到似排山倒海,如潮般的呼喊聲傳來,他的匕首終于掉落在地。他側耳聽了又聽,那字正腔圓的京音啊,正是他魂牽夢縈的存在??! 他胡亂推著洞xue門口的遮掩,脫力的腿撐不住他的人,他跌倒在地。 那些樹枝將他整條撐下去的手臂劃得傷痕累累,可他只有一個念頭,他可以走了,他得救了,他又哭又笑,幾乎癲狂…… 青天白日下,發現了他的動靜正遠遠過來的周軍是那么可愛! 他一眼就看見了騎在高頭大馬上,那個一臉關切正策馬第一個奔來的熟悉之人! 朱永興三步一摔,揮動手臂。 這一刻,他只想給虞博鴻跪下,滿身的熱血在這一瞬,全都匯聚成了熱淚,他嗚嗚哭著,好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 虞博鴻心頭也是一酸。 他差點不敢認眼前這人。 這個衣衫襤褸,頭發胡亂,一臉血污,淚流滿面,滿身血漬和傷痕之人,竟然是記憶里那個優雅翩翩的太子? “將軍……你可算來了!” 朱永興涕淚橫流。 “我終于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虞博鴻為保太子顏面,下令身后部下后退百丈,又拿毛毯裹住朱永興,遮住了他的狼狽。 “好了,殿下平安了?!?/br> “將軍,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后我一定報答您?!?/br> 之后,高昂也獲救,因為傷口感染,他被緊急醫治。 就這樣,太子失蹤足足六日,大難不死,但學會了生火,烤rou,吃生,救人…… 朱永興給皇帝來了親筆信,交代了這幾日的種種,他雖言語里已保持了克制,但還是讓皇帝心疼到不行。 虞博鴻請示,是先護送太子回京,還是他親自帶著太子? 皇帝一番思考。 太子此行窩囊,沒能斬獲威望,還差點把自己搭了進去。雖然他全力掩蓋,朝中上下并不知曉這事。但軍中卻遮掩不住。用不了多久,想來這事還是紙包不住火。太子此行可以說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無能形象怕更得深入人心。 按理,確實該讓太子跟著虞博鴻,消除在軍中的不利影響。 但…… 皇帝一想到前兩日的煎熬,想到病倒的太孫,便是一陣后怕。 為保穩妥,還是先弄回來吧。 威望什么的,以后再說。 于是皇帝去了信,命虞博鴻先派人護送太子回京。虞博鴻繼續留在燕安,先好好震撼韃子,無論戰局如何,都下月返回?;实垭m對虞博鴻沒有懷疑,但他還是不希望,自己的重臣在其親家土地上多做停留,多得威望……所以既然太子已找回,那大軍找個由頭也能回來了。 …… 第615章 是誰的合謀 大概是怕喝酒誤事,皇帝幾乎是在宴席一開始,便迅速借太子作由,引入主題。 “太子在燕安表現不俗,不畏生死,無懼艱苦,帶兵浴血奮戰,連贏幾仗,叫人刮目相看??上忧皫兹赵谝淮瓮粨糁胸摿藗?,需要療養……” 皇帝迅速給太子回京找好了說辭,并強加了榮譽。 眾人聞之,紛紛贊嘆。 皇帝又道: “虞將軍已與太子交接了領軍任務,太子雖百般不愿,強烈要求親自帶兵直至驅除韃虜,但朕心憂太子傷勢,強行招其回京了。太子幾日內便將回到京城,屆時朕再為他辦宴慶祝他凱旋?!?/br> 眾人又是一番褒贊。 皇帝的笑意漸漸被鄭重取代。 “韃子jian猾,人數不少。虞將軍表態要在一月之內肅清這幫賊寇。燕安剛經歷了一個嚴冬,物資正是匱乏時。此刻朝廷大軍推進倒是容易,但軍需物資跟上卻還是略有困難?!?/br> 皇帝一開始便沒有遮掩此次壽宴的用意,所以此刻他也不多廢話,直入主題的同時,也示意了寧王。 寧王立馬走出來,好一番熱血沸騰地表態后,表示愿意慷慨解囊,為糧草軍備盡一分心。 他“拋磚引玉”,拿出了三千兩。 眾人面上不好表,心里還是咋舌的。 寧王母家不顯,他自己沒職務,也沒什么產業,他王府每年能從王室分到的,也就八百兩左右。再有其他貼補加上,他一年最多也就千多兩的進賬,這一口氣拿出三千兩,對其他皇子或許不算什么,但對他來說,絕對是重頭了。 寧王這么大手筆出手,早就得了授意的殷家自然緊跟而上。 六萬兩! 恭謹送上! 財大氣粗,卻也是不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