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節
榮安分明看到這侍衛之所以將頭都快低到胸前,不是不敢正面自己,而是正在笑。 強忍一波怒氣,抬眼往遠處一瞧,從這湖回到別院或行宮,按她此刻腳腕酸脹的步調,至少要走半個時辰。 朱承熠笑了起來:“行了。我牽馬,你側坐就行?!?/br> 榮安訝。 和剛剛一樣,要和自己保持距離? 這是……改性了? 榮安趕緊上了馬。 朱承熠還真就只單純牽了馬,慢悠悠在前邊走著。 他走得慢,一點都不顛,榮安沒覺得臀部疼。 一開始,榮安差點以為他是故作姿態,可他真就那么乖乖在前邊牽著馬,帶著笑,極有耐心,渾身散發那種綿綿情意……反而弄得榮安都摸不清頭腦。 游湖下來,他帶她走過一片草場,一片花海,又去了一個山丘吹風,還帶她去摘了果子。 之后還給她洗干凈果子交到她手中,又從朱永澤手上強行“買”了兩條湖魚,親手處理并烤給她吃…… 雖有些齁死人的膩,卻又保持了一個距離,讓人挑不出錯來。 當然,這一漫長的過程,是全程眾目睽睽,全程議論紛紛,全程有人或捂嘴或咧嘴笑…… 榮安幾次想要離開,都被拒絕了。 此外,一前一后,一牽馬一坐馬,漫步夕陽花海的兩人還成了朱永興筆下的一幅畫。 興王作畫生動傳神,又是引了不少人圍觀。 朱承熠聞訊前來,對興王花言巧語大加贊賞——令到朱永興面紅耳赤的那種贊賞。興王一得意,愈加筆不能停。 他又是一鼓動,一位翰林上了當,還給那畫作詩又題字…… 榮安很快就明白了朱承熠的盤算。 今日的晚宴,她爹也出席了,坐在了皇上身邊。 而晚宴開始不久,皇上便傳她上前去。 隨后,她瞧見皇帝手上拿著畫卷。 她心下咯噔,莫不是…… 果然,皇帝拿著的,正是朱永興的畫。 皇帝心情尚可,時不時瞟來的眼神令她更是面紅耳赤…… 原來,是虞博鴻受不了了。 一下午,各種朱承熠情深厚意對待女兒的言辭傳來,他開始還能裝作沒聽見。直到他自己都親耳聽到了不少。 女兒就這么成了一道所有人都在盯著的風景,他如何能忍? 畢竟,名不正言不順不是? 他坐不住,直接找了皇帝,讓趕緊趕緊給兩人賜婚,趕緊趕緊將婚事提上議程。 這事皇帝本打算回京再說,但既然兩個孩子郎情妾意,自然也沒什么可拖的…… 所以虞博鴻在晚宴開始前,已經著人通知了她,說皇上圣旨已經擬好,會安排他們年前成親。 年前? 玩笑呢吧? 榮安忍不住找到虞博鴻提出反對。 “別拖了?!庇莶櫨芙^。都已經這樣了,拖得越久,越叫人議論紛紛?!霸琰c嫁人,我與你娘也能放心?!?/br> “太早了……” “不早了?;噬弦呀浿巳パ喟驳貓笮?,掐著時間,差不多十一月初,燕安地的聘禮就能送到。屆時,所有禮數走一遍,到十二月都能完成?!?/br> “來不及吧?燕安地也要準備的,哪這么快?!?/br> “這還用你cao心嗎?燕安地一早送朱承熠入京時就做好被指婚準備了。他們媳婦的聘禮早就備下了,隨時都能送過來?!?/br> “那……咱家也來不及準備不是……” “那也不用你cao心!皇上說了,這事由太后給您張羅。嫁衣什么的,都由宮里準備,算作給你的恩寵?!?/br> “……”已經八月底了,年前?距離過年也就四個月,她要在四個月內嫁出去?“爹,能不能再拖拖?” “你不是跟爹說,想嫁他嗎?” “……” “趕緊定下來,別成了眾人笑話?!庇莶櫼荒樝訔??!岸?,若不出意外,你的準公婆至少會來一位相看你。你最好從今日開始就謹言慎行,以免叫人留下壞印象……” 榮安咔咔咬牙。 她這才明白,那貨帶她四處溜達的目的。 真行! 他知道他去求皇帝的效果不好,便借由爹的臉皮薄,逼著爹親自去找皇帝辦了。 這下好了,搬石頭砸腳…… 還真就如他所愿:年前! 四個月,只四個月! 這四個月都不用想,娘一定逼著自己不出屋子做準備。 所以,她一個人的自在精彩就這么憑空消失了! 感覺氣力丟了一大半,她難掩沮喪回了座位。 隨后榮安幽怨看向朱承熠,得了對方一個燦笑并一個眨眼…… 她斂了斂目,總不能老被別人暗算,她也得做點什么吧? 當時,她便有了計較!…… “虞二!”此刻皇帝正笑著打量她。 榮安乖乖上去跪地。 “身子可好些了?” “承蒙皇上照應關心,好了不少。無礙了?!?/br> “這次,多虧燕安王世子對你出手相救,你打算如何報答???” “……”榮安默呵呵,不就是要讓她以身相許嗎?她討厭這種鋪墊?!懊衽呀浿x過了世子?!?/br> “光是嘴上喊謝可不行。朕倒是覺得,世子英武過人,又英雄救美,與你這緣分非比尋常。當日你二人一路高歌猛進打敗強敵拿下七夕比試頭名,朕便很是欣賞你二人合作之默契,覺得你們相配。 此刻想想,或許當日朕撮合你二人之時,你二人命定之姻緣便已定下了。朕先前應你,會給你賜婚,此刻朕依然覺得你與熠兒很合適。虞二,不知你以為如何?” 皇帝本不用問過虞榮安,大可直接賜婚??烧l叫七夕午宴夸下???,說要應虞榮安所求,使得他此刻也不得不多此一舉。 “世子好是好……”榮安亦是看準了皇帝心理,所以表現地略作為難?!爸皇恰?/br> 只是? 這一瞬,何止皇帝瞇眼,虞博鴻和朱承熠瞇眼,在場大部分人都覺不可思議。 都已經這樣了,還要轉折? 皇帝都說成這樣了,虞榮安還敢頂撞?而且是第二次了!莫不是還要拒婚? 這膽量,未免太嚇人了吧? “只是什么?”皇帝只得接話。 “只是……”榮安也瞇眼,瞪了朱承熠一眼?!爸皇茄喟餐跏雷有惺逻^于荒唐輕浮,性子過于跳脫胡鬧,并不像良人之選,所以民女雖想報答救命之恩,卻依舊心有顧忌?!?/br> 憑什么都由他們說了算?這是她一輩子的大事。這日子也是她來過的! 她沒有決定權也就罷了,但別的權益自然是能要多少她都不打算客氣。 皇帝緩了緩,所以,她究竟是不愿,還是真的打算以“顧慮”二字來談條件? 呵,這膽大包天的,還真是與朱承熠絕配。 “你繼續說?!?/br> “民女畢竟一介女流,懂事不多,能力不夠。而世子將來要承王,要戎邊,要抗敵,要身負重任,要獨當一面。民女若成其王妃,身上擔子不輕之余,還得背井離鄉。 都說地頭蛇厲害,民女的顧忌實在不少?;噬?,若世子能當眾答應我些許要求,若皇上愿意為民女撐腰,若民女可以一身輕松,民女自當愿意嫁于世子,做好賢內助,好好照顧世子,以報答這救命之恩,竭盡全力效忠皇上和朝廷?!?/br> 朱承熠雖知道她意圖,卻不知該笑還是悲,這聽著,怎么那么不爽!就差指著自己鼻子罵了。 皇帝卻是笑了。 只要不是拒婚,倒是一切好說。要說起來,朱承熠確實過于胡鬧,一般姑娘心有所慮倒是可以理解。 “那你說說看,你要朕如何為你做主?” “那請皇上先恕民女無禮之罪?!睒s安叩下。 “但說無妨?!?/br> “聽說世子一擲千金,來京城才兩個月,開銷便已好幾千兩,甚至一度舉債度日,最后還是皇上相幫才還清債務。為此,民女實在不安?!?/br> “你的不安極有道理,朕認同,你繼續?!?/br> “民女家中也不是家纏萬貫,不可能有多少嫁妝。我爹掙餉銀不易,府中開支之余所剩無幾,絕對沒法撒錢度日。那民女與世子成婚,窮的叮當響便罷了,是不是還得倒貼世子?所以,民女覺得,若入王府的頭一條,必須……” 朱承熠聞言已是哼聲出。 他雖聽得不爽,卻已知虞榮安要做什么了。這么好的機會,他自然要與她配個戲,爭取最大權益。 于是,他已是擺出了一個難看表情來。 皇帝見他直咬牙,索性笑著招呼了他上前。人之常情,他理解。虞博鴻確實沒銀子。誰家攤上這樣的女婿不得慌?這事,他確實該做點什么。 皇帝盤起了他的手中念珠,要不,給朱承熠弄個掙外快的職務或營生?不不,還是給虞博鴻多弄點銀子才是。他這岳丈有底氣,才能讓女婿更服帖,更易于控制。 “虞二你繼續?!被实坌南掠辛擞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