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節
可他又是將手頓在了半路。 或許她不是蠢?她是真的累呢? 才三個來月的時間,她能走到這個地位,付出的努力他雖沒看見,卻能想象得出。就她的腦瓜,算計起來不容易,一出出,應該一直都在絞盡腦汁。 動腦之余,她用絨花打響名聲,這里送那里送,那樣細致的手工活兒耗的全是時間。她還要學武,她并不是多勤快的人,可她頂著夏日學得起勁,絕對不是興趣,只是怕死。她不是弄賬的料,可她娘有孕,府中無人,這事她若不接過來,府里就亂了…… 她一直在和時間賽跑吧?就如那晚初見,她分明是直奔星云在清風壇的那場講經去的。所以她不計名聲,不顧后果,豁出去賭了一把…… 她應該很辛苦。 所以連她娘都不忍心,才給她喝了安神茶。 所以連這大風大雨,都沒能吵醒她…… 朱承熠的手就這么懸了好一會兒,最終是縮了回來。 雖然他還很想幫她捋一捋發絲。 黏在臉上,應該很難受吧?可他怕吵醒她,到底忍住了。 他將傘立在她的石椅邊,可風太大,傘立不住。 他又是一低笑,這是老天選定他來遮風擋雨嗎? 罷。 他往后退了兩步,依舊站在風口。他更是將傘舉在了身前。有兩道屏障,但求她能多睡一會兒…… 朱承熠不知道,虞博鴻也在附近,在后邊那座假山山洞里,透過一個細孔,將他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虞博鴻必須親自來這一趟。 從最近的相處,他越發覺得這小子不如所見那般膚淺。 他能裝作紈绔,自然也能隱藏實力。而那日這廝和于彤的交手,也的確讓人刮目相看。他更不信這是個草包。他甚至隱隱有種懷疑,這廝是故意在露出一點能力,在慢慢求得他的認可。 所以,萬一這臭小子真是個高手,那一般人來盯梢勢必會露馬腳。 他必須親自來。 他的身手,絕不是這小子能發現的。 這個測試,虞博鴻只想看看這小子對女兒的求娶究竟是如他所表現的真喜歡,真的眼中有光,還是為了燕安地,為了他另外的打算。 此刻周圍無旁人,他此刻可做之事太多了。 孤男寡女,凄風冷雨,只他獨醒,那他所作所為,自然便是他的心之所想。 女兒就那么躺在那兒,任由其擺布,他是真心假意,一眼便能看穿。甚至他是否有色心,都能一目了然。 他若想搞事,也都有機會。 他若狼子野心,心有不歹,在女兒屢屢拒絕他的境況下,在此刻如此大好機會下,他一定會做些什么! 甚至有可能故意造個事端壞了女兒名節。 比如給女兒造個傷口,抱著女兒下山,說女兒摔在了石階上;比如和女兒一道滾下假山,說女兒暈倒,他去救人卻腳滑了;又比如不小心在救人之中扯破了女兒的衣裳……如此這般,女兒名節一壞,自己和女兒不得不低頭,他還成了女兒的救命恩人。只要他籌謀得當,甚至還能得到女兒的心…… 當然,但凡這小子真有這么干的意向,虞博鴻自當及時出現抓他個現行。 這便是他舍了孩子去抓狼的計劃。 這事雖沒危險,可他拿女兒名節來試探,總歸是匪夷所思的。葛氏將他罵了個狗血淋頭,但他覺得,只要能探出真相,總比女兒被蒙騙好。 他毫不猶豫。 挨妻子一頓罵后,他表態若這小子敢將爪子觸到女兒的皮膚,他當場就將這小子的爪給剁下來。 他眼皮都不敢眨,一直在盯著。 所以,他全看見了。 從朱承熠沖上假山,直到此刻。 他快步而來,步伐和神情都透著緊張。這一點,虞博鴻滿意。 看到女兒睡著,他舒了一口氣,眼里帶著慶幸,唇角上揚著,這一點,虞博鴻也滿意。 他特意站在風口,他手中傘對著的始終是風雨飄來方向,他猶豫是否該走近,這些都被虞博鴻看在眼里,讓其心頭舒坦不少。 他漸漸走近,虞博鴻提起了心…… 可之后,虞博鴻發現,這是個傻憨憨。 他在做什么? 手伸出去,拿回來,伸出去,又拿回來?張著口要發聲,又閉上了嘴。剛要坐下,又覺雨大再次起身站在風口。傘撐在女兒頭上,又收了回去,最后用最蠢的方式,站在了亭口。 他甚至沒有叫醒女兒…… 假山下,小荷走過時,他扭頭看了眼身后熟睡的人,也并未開口大喊。 虞博鴻就那么在山洞里看著這個蠢貨,有傘最后也落了個一身濕透的下場。虞博鴻不停罵他蠢,可笑容卻是越加燦爛。 他看得很清楚了。 妻子說的那種眼中光,在朱承熠的眼里很明顯。 甜和寵,他都看見了。 他笑看女兒的眼神很深,不帶半點猥,瑣下流。 丫鬟在又一刻鐘后,才“發現”了他。 可他還噓聲讓丫鬟放輕腳步…… 第342章 親爹的警告 葛氏也覺很滿意。 “不過,他會不會發現你了?”葛氏私下問虞博鴻。 “絕無可能?!庇莶櫜氐煤芎?,他統領禁軍,刺探和防刺探都是他強項,他的斂氣術施展后,縱是高手也不可能發現…… 榮安聽完,好一會兒都沒能緩過來。 無語。 無語! “那我手上和耳朵上這些玩意兒也都是你們弄上去的?” “你手腕白,配上這紅寶石的鏈子尤其好看,那珊瑚耳墜子生動,讓你小臉生俏,更顯膚白頸長?!?/br> “嘖。你們這不是故意引人下手嗎?”榮安嘖聲,目露嫌棄。 “可惜!花這么多功夫人家也沒起賊心!”虞博鴻更嫌棄?!澳闱魄颇隳桥f衣裳,忒難看。還有,你是猴子嗎?若不是你尋了那么高的地兒午休,丫頭們上下不便,我原本是讓你娘給你換一套漂亮衣裳的!” 虞博鴻哼哼:“年紀輕輕不好打扮。難怪到今日,除了朱承熠,連個上門說親的人都沒有。若不然,爹娘用得著如此苦惱嗎?你是缺那幾身衣裳的錢還是沒首飾?” 他說來就氣:“你瞧瞧,連于彤這現成的都沒能留住?!?/br> 說到這事,虞博鴻又有怨氣上來了。 做父母的,以兒女為榮,誰不希望自家孩兒是香餑餑?誰家不在暗中攀比孩兒?可他將軍府呢? 分明兩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待字閨中,偏就沒有一個人主動來提親。榮華也就罷了,畢竟是鳳格名聲,一般人哪敢招惹? 可這二女兒呢?她爹可是圣上寵臣,當朝權臣,對她又是招搖般的疼寵,成為他家乘龍快婿,那該省多少事!可還是沒動靜!氣不氣人? 榮安聽他這么一叨,自然要解釋。 “圣上有意給我賜婚……誰敢自討沒趣來說親……” “哈!明面上你的賜婚已經泡湯了。有什么不敢的!還有,你是京中頭巧,按理上門的都該打得頭破血流才是!還有,皇上給你賜婚是七夕的事,那七夕之前呢?也沒人來給你說親吧?你要不要找找自己原因?” 榮安嘆。老爹左一個“還有”,右一個“還有”,這怨氣憋了很久???娘怎么在一邊干看著不說話?大概爹娘想法是一致的? “我的名聲不好……” “名聲不好又如何?名聲不好賴誰?名聲不好就嫁不出去?”虞博鴻今日尤其嘮叨。 剛剛從他那個角度看得清楚,朱承熠的手雖猶猶豫豫,可只是對著女兒的臉頰。那小子伸出并彎起的手指明顯只是看那糊在臉上的發絲不舒適想要挑走。 有那么好的機會,他竟然連偷拉個小手的意思都沒有。 他再瞧瞧眼前女兒之態,張牙舞爪上躥下跳,既沒有貴女之禮之德,也不見淑女的溫婉秀麗,他深深懷疑,朱承熠眼里的寵溺只是好奇引發。 “告訴你,禁軍副統領家的庶女京城有名的粗魯無禮,可模樣出挑,也被人踏破了門檻。連前邊比巧退出的兩位姑娘,聽說七夕后上門求親的都絡繹不絕。何將軍的三女肥胖如豬,可她嘴甜會說話,照樣定了親。你有家世,是頭巧,長得也不賴,單看來看比她們都強,可現實太打臉。 所以爹覺得,你要做點改變了。你的性子是改不了了,但你惹是生非的習慣能否稍加收斂?再好好裝扮自己?” 榮安默。 難道,真是自己問題? 好像確實,除了前世的朱永昊,今生的朱承熠,她在姻緣方面完全沒有其他人選。偏偏這兩個對自己有意思的,也很大原因是為了利益。 沒人真愛她?——好可怕的發現! 造孽喲。 別人高不成也就罷了,今生的她,連低就這事都成不了。于彤看不上自己,大概讓老爹自尊心大受挫了吧? 哎! 自己也不想的??! “知道了。做衣裳!做十身!”只要您老高興。 “說到做到!”虞博鴻又吩咐妻子:“趁她沒反悔,趕緊找人來量身!去請常家丫頭來一趟。讓她幫安兒選?!?/br> 榮安張張口,好想拒絕。就常茹菲那大紅大綠的眼光,自己能承受得來? “讓陶云來選好不好?” “就常家的!常家丫頭眼光好。那陶丫頭和你一個路子,素得還沒路邊狗尾巴草亮眼呢!” “……”確定這人真是親爹? “還有,好好選套衣裳,配套首飾。八月十五宮宴沒幾日了。你此刻是將軍府嫡女,代表將軍府顏面,絕對不能怠慢了!爹提前給你知會一聲,中秋之后若還是沒有其他人有向你提親之意,爹也只能試著考慮朱承熠了。你自己掂量著!”